甲型流感病毒可是属于乙类传染病的,需要上报国家防疫部门的。
陆平把这个结果告诉迟娜,嘱咐她给症状符合流感的病人都尽快用药,然后就去查防疫部门的电话。
安平诊所不属于公立医院,没有接入传染病报告系统网络,只能电话上报。
电话铃声响了九声,马上自动挂断了,终于有人接听了。
“喂。”值班人员李刚懒懒地问。
“喂,是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吗?我有几例传染病病例要上报。”
李刚很不耐烦:“你是哪个医院防保科的,不懂得传染病上报流程吗?连网的直接网络上报,没入网的填写传染病病例报告卡。”
陆平耐着性子解释:“我们是私人诊所,没接入网,也没有传染病病例报告卡。”
李刚觉得这人有毛病,私人诊所不需要承担公共卫生的工作,她这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吗?
这事要是搁在十年前,他早就挂电话了,可是,当年的新型肺炎后,防疫部门的人也变得小心谨慎了些,于是多问了一句:“什么传染病啊?”
“甲型流感。”
啪,李刚直接把电话挂了。
还以为是什么重大的传染病呢,搞了半天不过是个流感。
现在,很多公立医院就算是测出了流感病毒,也只会在检查报告上打上疑似阳性,就是因为,一旦检查报告上打出了阳性,就要上报防疫部门。
按照规定,这是要隔离的。
谁去隔离,上哪隔离,大家都忙得要死,谁有功夫为了一个流感费那么多功夫。
一个流感,还是一家私人诊所,这么上杆子上报传染病,估计是脑子被驴踢了。
陆平听到电话里传来了忙音,以为对方是不小心挂断的,于是,又打了过去。
又是响了九声才有人接电话。
不等对方喂,陆平直接说到:“我这里是安平诊所,我要上报几例甲流传染病病例。”
“你有病吧。”
李刚甩出这几个字,把电话挂了。
陆平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他是故意挂的。
怒火在陆平心中慢慢燃起。
这些职能部门的工作人员,所有的事,能拖就拖,能躲就躲,对自己的工作还有一点责任心吗?
陆平想起了当年的新型肺炎,如果一开始,相关负责人就能重视起来,迅速加以控制,也许那就不会演变成人类历史上最大的瘟疫灾难,也许,她的父亲还能好好活着。
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陆平觉得自己这口气要是不吐出来,她会活活被憋死的。
拿起手机,陆平又一次按了那个号码。
这一次,只响了一声,对方便接了。
连个‘喂’都没有,李刚直接很不客气地说:“你还有完没完了,一个甲流你至于吗?”
至于吗?
这三个字成功地把陆平地怒气值点爆:“甲流怎么了,甲流就不是乙类传染病了吗,甲流就不需要上报,就不在你的工作范畴内了吗?”
“要不要让你染上甲流试试,要不要让你也连续高烧四五天试试,看看到时你还能不能说出‘一个甲流至于吗’这种话?”
“是不是非得是病死率极高的传染病,是不是非要死上成千上万人,你们这些防疫部门的人才会重视起来。”
“当年的新型肺炎,要是你们这些防疫部门的人恪尽职守,早点重视起来,迅速控制,那场肺炎怎么会演变成人类历史上最大的瘟疫灾难。”
提起当年的肺炎疫情,李刚有点紧张了。
而且,对方说得有理,李刚开始放下姿态,说起软话:“这位医生,你不要这么激动,这毕竟不是新型肺炎,只是甲流,没那么严重。”
看来,给他讲道理是讲不通了,陆平决定来点更直接的:“你觉得不严重是吧,好啊,我觉得向你的上级领导举报你渎职,把你开除了对我来说好像也不严重。”
电话那头没反应。
陆平眯起了眼睛:“不信是不是?那我告诉你,我安平诊所每天能有上百位病人,我只要对我这些病人随口说几句,你信不信这些平时没事就喜欢四处和人聊天的老头老太太们就能把你的事迹传得整个汉城人都知道。”
“你说,到了那个时候,你的领导会怎么奖励你?”
隔着电话,陆平能听到对方咽了一口唾液。
在打开的网页里扫了一番,陆平来了一句:“你就是李刚吧。”
这一回,李刚慌了。
都能指名道姓到具体哪个人了!
现在网络这么发达,想要抹黑一个人太容易,特别是对方还有大量‘粉丝’的情况下。
之前没怎么注意,李刚这才想起了这安平诊所到底是哪家诊所,就是现在汉城最火的一家专治感冒的诊所。
刚才她说每天能接待上百位病人,他还以为对方是吹牛,现在看来不是啊。
压着心中的不满,李刚小心说到:“这位医生,咱们有话好好说,什么举报,什么渎职,还没到这一步吧。”
陆平的语气依然很严厉:“那现在你好好记录。”
李刚道:“你说,我来记。”
陆平一一报出核酸阳性的病人信息,包括住址,电话等。
记录完,李刚道:“我知道了,我们会按照规定采取相应措施的。”
“李先生,我再次警告你,如果我发现你只是忽悠我,没有采取任何措施,我还是会举报你的。”
“放心,放心,我们是职能部门,就是为老百姓办事的。”
听到对方再三保证,陆平终于放心地挂了电话。
走到前台,陆平对天海说:“你去订购一批N95口罩吧,以后诊所的所有工作人员都佩戴口罩。”
天海立即点头:“我明白了。”
安平诊所吸收了汉城一大半的呼吸道感染病人,若说高危易感人群,安平诊所的工作人员首当其冲。
“还有一件事。”陆平嘱咐到:“再采购一批奥司他韦吧。”
天海却微微一笑:“这个,昨晚我就联系药厂那边的人了。”
陆平托着腮帮歪着头看天海:“江天海,你说要是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天海站起身捏了捏陆平的鼻子:“那你就对我好一点,牢牢抓住我,永远不要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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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刚把这件事重视起来了,陆平怎么知道的,因为,她接到了吴老太的电话。
电话里,吴老太向她抱怨,防疫站的人给她打电话了,要她在家自行隔离十四天,哪儿也不准去。
哪儿也不能去,就是说超市,菜市场也不能去了,在家待得无聊是一个,关键是她没法买菜做饭啊。
陆平一边听着,一边安慰着。
足足听了吴老太十分钟的抱怨,陆平才挂了电话。
甲流毕竟不是新型肺炎,不至于封锁小区,可是街道办事处也挂起了条幅,响起了大喇叭,提醒广大人们预防甲流。
别的不说,至少街上戴口罩的人明显比以前多了。
看着门前一个一个过去的口罩,陆平欣慰地笑了。
所以,任何事情,只要你有心去做,总能做好的。
控制的效果还是很明显的,没过几天,陆平就明显感觉到诊所里的病人比前段时间少了不少。
“医生,给我开点奥司他韦吧。”
一名三十多岁戴着口罩的男人进来就这么对陆平说。
男人看着挺赶时间。
“你哪里不舒服?”陆平还是按照标准流程给他看病。
“发烧了,39°C,快两天了。最近这不是流行甲流吗,没想到我也中招了。”男人自己给自己下了诊断。
“除了发烧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陆平继续问,病人可以草率的给自己下诊断,医生可不行。
而且,最近甲流已经基本控制住了,很少有新发病例了。
“就是有点咳嗽,有点气闷。”
气闷?
陆平很快发现不太对劲的地方。
“掀开衣服,我听一听。”
陆平拿出了听诊器。
男人很不耐烦:“你这个医生怎么这么多事,我都告诉你是甲流了,我隔壁邻居就是得的甲流,吃了药一天就好了,你快给我开点药,我吃了药赶快退烧,我还等着出差呢。”
陆平却认真起来:“是不是甲流不是你说了算的,而且,我看你的症状不像是单纯的普通型甲流。”
“去,真麻烦。”
男人抱怨着还是掀起了衣服。
前胸,后背,上下,左右,陆平在各个听诊部位认真听着。
啰音有,但不是很明显,呼吸音似乎有点高,感觉有点像肺实变。
“抽个血,拍个胸片吧。”陆平觉得还是查清楚一些比较好。
男人不乐意了,嚯得站了起来:“你们这是黑诊所吧。”
迟娜最听不得‘黑诊所’三个字了,也站了起来:“你也去这附近的街坊邻居打听打听,有哪个会说我们安平诊所是黑诊所。”
“陆医生让你多查一点,是怕你得了什么大病重病。人家陆医生身价过亿,会贪你那点检查费?”
一句‘身价过亿’成功地把男人震住了,他好像是听说这就诊所是特别有钱。
男人坐下来好好说话:“那医生,你能快点吗,我真的很忙的。”
迟娜拍拍胸口:“放心,我们安平诊所就是高效。”
的确是很高效,抽血加拍片子,不到半小时,所有的结果都出来了。
看着那白了一大片的肺,陆平的脸色难看极了。
“怎么了?”男人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你的肺部出现了大范围的炎症。”陆平尽可能客观地说。
“那该怎么办?”男人紧张地问。
“我们需要进一步检查,明确病原。然后针对性治疗。”
陆平立刻取了棉签,在男人的咽喉部擦拭了一下。
“结果可能需要几个小时才能出来,在这之前,我建议你呆在家里,不要随便走动。”
男人真的害怕了:“医生,我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这个我现在也没办法告诉你,必须等检查结果出来。你先回家休息吧。”
看男人刚才因为检查把口罩摘了下来,陆平又嘱咐一句:“戴好口罩。”
拿到标本,陆平先进行基本处理,然后拿到电镜下观察,视野里球形的病毒表面有明显的冠状凸起。
真的是冠状病毒!
陆平那种不好的预感更强烈了。
打开引物设计的网站,陆平找了一下,还真让她找到当年新冠病毒基因序列了。
一秒钟也没耽搁,陆平开始对照结果合成PCR引物。
所有的试剂都调配好了,陆平按下启动按钮,PCR过程开始了。
看着那不停闪烁的提示灯,陆平心里不知是何种滋味。
这难道真的就是当年害死她父亲的那种病毒吗?
做过那么多次实验,等过那么多次结果,陆平从没像这一次这样,觉得时钟似乎都走得慢了起来。
嘀,似乎过了一个世纪,结果终于出来了。
打开盒子那一瞬间,陆平觉得呼吸都停了下来。
淡绿色的荧光带,清晰可见。
竟真的是它!
沉寂了快十年,它竟又出来为祸世间。
陆平飞速跑到前台,扶着大理石的平面大口喘着气。
“平平,出什么事了?”天海还从没见陆平这么慌张过。
“我发现了一例新冠病毒肺炎。”
“就是当年害死你爸的。。。”
不等天海问完,陆平抢着回答:“对,就是那种病毒。”
天海的脸色沉了下来。
当年的那场瘟疫闹得多严重多大,经历过的人永远不会忘记。
那个时候,已经到了谈及新冠色变的地步。
耗时了近三年,花费了不知多少人力物力,人类才终于将这种病毒封锁在了实验室里。
那,真的是人类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场瘟疫。
“你确定吗?”天海问。
这可不是一桩小事,一定要百分百确定。
“核酸检测,金标准,应该基本确定。”
天海仔细想了想:“再测一遍。”
陆平步伐不稳地又奔向实验室。
天海看着陆平的身影,心揪紧了。
“平平,我陪你去。”
抓住陆平的手,扶稳了她,天海带着陆平一起进了实验室。
陆平开始实验,天海就在她身后看着她,目光没有一秒离开过她。
等待的过程开始了,天海握紧了陆平的手。
好奇怪,陆平竟觉得这一次似乎快了一些。
嘀,结果出来了,陆平打开盖子。
依然是是淡绿色的荧光。
担心天海看不懂结果,陆平解释:“是阳性。”
天海没出声。
陆平进一步解释:“患者有发热,咳嗽,呼吸困难,是非常明确的确诊病例了。”
天海还是没出声。
陆平接着说:“现在,我们得尽快向防疫部门汇报这件事了。”
天海眉头紧锁,他在想的不是这件事,而是另一件。
这名患者是陆平接诊,是陆平给他做得检测,这样算是密切接触了,陆平,会不会被传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