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看向那团隐匿在黑暗中的蓝红色灯光，说。
“苏叶，你说，我会不会也有躺在那里面的一天。”
“会，”苏叶说，“我也会。”
她说：“我们都会有那样一天的。”
“那时候，你的脸已经老成了树皮的样子，摸上去和你手上的茧子一样粗糙，流着口水，手指颤抖……问我能不能允许你再喝一杯奶茶。”
袁彻宇原本听得眼泪都快下来了，结果苏叶一个转折，让他猝不及防的笑出来。
他拥她入怀，说：“你啊，总是会在这时候大煞风景。”
她窝在他怀里。
“情话太肉麻了……不现实。”
她伸手揽住袁彻宇的腰，说。
“袁彻宇，我找了你那么久，你要用下半辈子来补偿我。”
“哈，”他笑着说，“好啊，以身相许够不够？”
“不够，怎么都不够。”
他用下巴抵住苏叶的额头，说：“对，我欠你的太多，做什么都不够补偿的。”
城市内的霓虹将天际照亮，像是极光。
“苏叶，”他说，“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苏叶说：“那可多啦。”
她掰着戴有棉手套的手指，如数家珍。
“呼伦贝尔的草原，深蓝色的雅鲁藏布江，长白山上的天池，泰山顶上的日出，乌兰巴托的夜晚……”
“我们都去，”袁彻宇笑颜柔和，说，“我陪着你，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走。”
“好。”苏叶说。
山坡下的滑雪站亮起灯，有宣布毕场的喇叭声传过来。
两人相视而笑。
“我们回家吧。”
“嗯。”
袁彻宇牵着苏叶的手，一点点向下滑。
“扑哧。”苏叶笑起来，沉浸在回忆之中。
袁彻宇不解：“笑什么？”
苏叶说。
“我第一次滑雪的时候，因为自己没有经济来源，所以不想请教练，也就摔了很多次。”
“而且那次滑雪之前，很多人都跟我说了那些在滑雪过程中被铲倒后摔伤脑袋的案例。所以在当我摔在半山坡，看着身边滑雪橇的人一个一个挨着我穿过去的时候，我跟个憨憨一样躲在滑道的一角。”
“我一只手紧紧抓着围栏，另一只手抱着头，生怕自己的脑袋会飞来横祸。”
“我想脱掉雪鞋，可是太滑了，根本就站不稳，使出半辈子的力气也没能扳开雪鞋的卡扣，最后直接脱力，惨兮兮的坐在围栏边。”
“那时候正好有一对情侣从我眼前过去，我当时就想啊，要是我也有男朋友就好了。可是到最后，我那可怜的盖世英雄也没有来。”
袁彻宇声音微颤，阴影之下让人看不清他的脸色。
苏叶听到他问：“后来呢？”
“后来啊，当然是我咬咬牙，松开了手上的围栏，一边往下滑，一边扣雪鞋，最后雪鞋扣掉了，自己也滑到坡底了。当时人来人往的，真的是尴尬到要死。”
她故作轻松，笑着说。
“不过也没事，那之后我又摔了很多次，终于也算是学会了一点，能够下缓坡了。”
“诶，”她抬头拍拍袁彻宇，说，“当时我还得意洋洋呢，没有男朋友又能怎么样，我也一样是靠自己学会了嘛。”
“嘿嘿，只不过到现在又都忘了。”
袁彻宇从始至终沉默着听她诉说。
他以为她会抱怨他当时为什么不在场，为什么不能去帮帮她。
可是苏叶没有，她把所有的难堪都化成了成功后的兴奋。
他开口，声音沙哑。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当时我们也没有很熟，”苏叶说，“况且，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打扰到你。”
苏叶说：“我当时喜欢你呦，小心翼翼的。”
他们一句一句的聊着，显得冬夜的寒风似乎也没那么冷。
漫天的繁星汇聚成银河，如同镶嵌在冬至的夜幕中的宝石。
到了滑雪站，两人换下雪鞋，坐上开往繁华都市的车。
苏叶靠在袁彻宇的肩旁上，昏沉睡去。
路灯洒下的橘黄色光从二人身上扫过，光亮和阴影有规律的交错，给人一种轮回重生的感觉。
袁彻宇轻轻摸了摸苏叶的额头，然后又摸摸自己的，然后点点头。
“没发烧。”
放在袁彻宇左手边的袋子里，一对护膝和一对护腕静静躺在其中。
……
长和大厦。
袁彻宇手里拎着袋子，背上背着苏叶，走在小区的街道上。
苏叶其实刚刚就已经醒了，但抱着袁彻宇实在是太暖和了，所以干脆趴在他肩头假寐。
袁彻宇走上楼，轻轻摇醒背上的苏叶。
苏叶揉揉眼睛，一副刚睡醒的迷蒙样子，说：“唔，到家了吗？”
“嗯，到家了。”
苏叶松开袁彻宇的肩膀跳下来，打开房间门，摸黑打开房间墙壁上的开关。
就在她要进屋的时候，袁彻宇却忽然伸手拉住她。
苏叶转过头，问：“怎么了？”
袁彻宇把手上的袋子递给她：“护膝和护腕。”
“哦，我差点忘了，”苏叶挠头，“我最近脑子不太好使。”
袁彻宇抚上她的发丝，说：“没事，一家里面，有一个脑子够用就可以了。”
他揉乱她的头发，却莫名有种慵懒的感觉。
苏叶从缕缕发丝中看向袁彻宇，脸颊连上耳根瞬间红起来。
“咳，”她回过神，支支吾吾，“那个……时间也不早了，你……你早点回去吧。”
话刚说出口，苏叶就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
袁彻宇收回手，也不再逗她，说：“那我走了，晚安。”
“那个……”
苏叶还没来得及说一些场面话，袁彻宇就已经转身走向电梯，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溜那么快干嘛！”苏叶咬唇腹诽，“我又不会吃了你……”
她“砰”一声关上门，伸了个懒腰。
“嘶……”
刚刚在外面还不觉得，现在一回到家，浑身的腰酸背痛立刻席卷而来。
苏叶走到厨房，想给自己温点水喝。
可是走到厨房，看到那些个锅碗瓢盆——她又饿了。
毕竟她早餐就吃了那么点儿，中午饭也没吃，能撑到现在都没低血糖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饿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