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SUV缓缓停在C医大的停车场,天边的阳光透出浓厚的橘红色。
苏叶解开安全带,说:“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自己能回去。”
“据我估计,你的实验没个三四小时不能算完,”他说,“这大冷天的,你自个儿回去,你不怕我都怕。”
他说:“没事,你先上去吧,这也快下班了,等他们走了,你给我打个电话,我上去陪你。”
“真的没关系吗?”苏叶问,“不会耽误你的事吗?你毕竟打算接手公司,恐怕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
袁彻宇听到苏叶的话,不由得愣住——她在怕她会成为他的累赘。
他的心猛地揪起来。
“想什么呢?”他用掌心蹭了蹭苏叶的脸,有些凉。
他说,“我的命是你给的,我做这些也是为了你,你是我做所有事情的原因和动力。”
苏叶眼神微动,像是想要掩饰什么般低下头,伸手打开车门,说:“不跟你说了,总说这么肉麻的话,我走了。”
袁彻宇一脸憨笑,然后将放在驾驶座旁边公文包里的电脑拿出来,里面有一份有关袁彻宇现有资产的整合表。
他建立了一个保险文件夹,将整合表和另一份文件一同放进去。
随后,他查看自己的邮箱,发现盛氏集团正利用之前联系到重山的猎头给他发过来一份聘请合同。
与之前合同最大的不同,大概是有关重山的分成更大了一些——他们以为重山辞职的原因是对薪资的不满。
不过现在,重山的确是对钱很感兴趣。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把自己变成一个小猪存钱罐,存满了红彤彤的纸票子。
从此以后,任何她需要的时候,都可以从里面拿出来对她来说足够的数目。
不求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但要护她半生不食折腰之饭。
所以,他填好了应聘表格,给人事发了过去。
在他又处理了伊卡公司的一些事务后,苏叶给他发过来消息。
“洞拐洞拐,敌人已经撤退,你可以上来了,我在楼道口接应你,OVER。”
他莞尔。
……
“咚咚咚。”
实验室响起敲门声。
袁彻宇转了一下门把手——被锁上了,打不开。
门内传来苏叶的声音。
“谁?”
他回答:“苏叶,是我。”
“你是谁?”
他一脸茫然,说:“就是我啊,我是袁……”
最后两个字堵在他喉头,声带仿佛僵硬了一样,再发不出一点声音。
实验室里灯光明亮,只剩下苏叶一个人坐在细胞间的超净台前,有条不紊的进行细胞操作。
她表情木然,看不出和平常有什么区别,但手上的速度明显慢下来。
她在等待他的回答,等他说出他自己的名字。
“咚咚咚,”他敲门,声音带着些迟疑,“苏叶……你还好吗?”
男人站在门外,略显得手足无措,他知道自己应该说出那样简单的三个字,可他就像着了魔一样,始终说不出话。
门外和门内都安静下来,实验室里的二氧化碳培养箱有规律发出噪声,尤显得孤寂。
雪花砸在玻璃窗上发出嘈杂的碰撞声。
男人在门外靠墙站着。
路过的人都有些好奇的看向这个模样看上去颇为周正的年轻人,窃窃私语着走远。
“这人……看上去有些面熟。”
……
走廊的声控灯亮了又熄灭。
他在等,也在怕。
他在等苏叶出来找他,却也怕苏叶要找的不是他。
终于,走廊里不再有人经过,声控灯也不再亮起,他整个人都被黑暗包裹着,像是难以挣脱的枷锁,将他牢牢禁锢其中。
他陷入冥想。
他记得这里,前一段时间,他就是在这里带走了她,并对她施暴。
那时候,空气还是湿热的,梧桐大街上的树荫郁郁葱葱,遮挡住炙烤的太阳。
……
不知道过了多久,“吱呀”一声,走廊里投射下一道光。
原本坐在台阶上的袁彻宇看到光亮,立刻跑到苏叶身前。
苏叶看起来神色没有什么异样——她刚刚花了一些时间来去除眼睛哭过后的红肿。
她说:“你……你怎么……”
“我在等你,”他没有一丝犹豫的说,“等你打开门让我进去、走到你身边的时候,我才会过去。”
苏叶看着他。
他问:“实验做完了吗?”
“今天的做完了。”苏叶回答。
“结果怎么样?”
“还可以,符合预期……”
他可以感觉到苏叶话语里的防备,唯一的可能,是苏叶开始怀疑他了。
可是她为什么还会愿意面对他?
“我先去更衣室换衣服,”苏叶说,“等我一下,一会儿我们就走。”
就在苏叶转身的时候,他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说:“苏叶,等你收拾完,先不着急回家,我们……出去走走吧。”
苏叶抬头看了一下走廊的窗户,雪花碰撞玻璃的声音越发激烈,可见外面的雪下得有多大。
她伸手摸摸他的额头,然后又照着自己的额头温度大致量了量。
苏叶看着他,认真说:“你今天早上还感冒发烧又晕倒的,现在外面寒风呼啸,小风一吹,你的病要是加重成了肺炎可就不好治了。”
“可是……我想跟你一起看C医大的雪。”
他声音竟然有些颤抖。
苏叶将冰凉的手放在太阳穴,说:“你会生病的。”
“我已经生病了,”他说,“你就是我的药。你放心,我穿的很厚很厚的,不会再感冒了。”
苏叶脑海里回响着他所说的话。
“你就是我的药……”
“好吧,”她说,“我去换衣服,你先去实验室的等候室等我,那里有热水和纸杯,记得把我之前放在你大衣口袋里的药吃了。”
袁彻宇乖乖点头,然后放她去换衣服,自己去往等候室。
苏叶走到更衣室,把门关上,呆呆地坐在长条椅子上,脑子里一团乱麻。
她刚刚想一直把他凉到他说出名字为止,可是一分一秒过去,她的脑子一直在提醒她:
他现在是一个病人,而你在虐待一个病人!
所以到最后,忍不住举手投降的人却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