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份的阳光惹眼,苏家院落里的葡萄藤上挂满了紫红色的葡萄。
苏唐鬼哭狼嚎的从里屋跑出来,彼时十八岁的苏唐刚要从高中的肥美身材中蜕变,身上的赘肉一跑起来还会“吨吨吨”的晃动。
苏叶手里拿着一个白衬衫,在后面追着苏唐,吼道。
“你就穿这个,好看。男生穿白衬衫最好看。”
“放屁,”苏唐声色俱厉,“明明白色虽显胖,好不好!”
“嘶……”苏叶看硬来的行不通,只能换一个思路。
她摸摸下巴,开始揪着苏唐的衣领尊尊教导:“酥糖,你看嘛。姐姐现在怎么说也是大学生,所以最知道现在的新潮是什么。”
“大学生,就知道新潮了?感情你那山一样厚的蓝色生死恋里讲的都是搭配……啊,疼。”
苏叶一巴掌盖到苏唐的脑门。
“别说话,老实给我听着!”
“……”
看到苏唐安静下来,苏叶再次举着手里的白衬衫,脸上挂起职业假笑,满脸都是商场导购员的模样。
“苏唐,你这可是十八岁的成人礼,肯定是要穿的十分正式的,白衬衫正好啊。”
苏唐抿着嘴唇,欲言又止,直到苏妈的声音飘过来:“苏叶,苏唐,快过来吃饭。”
“好嘞!妈!”
苏唐如获大赦,瞬间从苏叶的阴影下一跃而起,奔向餐厅。
“姐,”苏唐跑着还不忘朝苏叶做鬼脸,“你那么喜欢,以后可要记得嫁给一个穿白衬衫好看的人。”
……
很奇怪,真的很奇怪。
她明明是闭着眼睛的,却看到重山跳下来救自己,也看到自己被他抱着从水里走出来,自己全程就像是一个故事的旁观者。
穿着白衬衫的少年浑身发着光,把她从深渊中拉出来。
忽然,她感到一股暖意渐渐感受到从手上传来。
苏叶费力的撕开像是被粘在一起的眼皮,看到黎明过后的昏暗晨光从玫瑰花窗里溢进来,倒是也不刺眼。
她第一时间看到的,是目不转睛看着自己的重山。
她发现他的眼睛里全都是血丝,甚至头发里都夹杂了一些银白色。
“我没事,”她鼻头酸涩异常,伸手抚过他的脸庞,闷声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重山下颌紧绷着。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攥紧了她抚上自己面庞的手。
看到这副场景,苏叶床前围作一圈的众人纷纷松下一口气——还有力气谈情说爱,必定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罗南猛地杵了站在他身边的柏温一拳,朝苏叶说:“还好你醒了,不然这小子估计会被鞭尸……”
他不愧是活跃气氛的一把好手,一句话就把沉重的氛围扯到兴师问罪上,只不过苦了人前人后都是一脸懵逼的柏温。
柏温的脸颊上还残留着大醉后的落霞,两只眼皮肿的老高,把原本汪洋一般的眼睛都挤成了一条缝,可以想见之前哭的是有多凶。
“夫人,对……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看好……”
“别……别这么说,”苏叶一副看淡生死的模样,挥挥手,道,“是我让你陪我喝酒的,最后也是我喝醉了,一时兴起要去游泳池边溜达,结果一脚踩空,给自己溜达到水里了。”
“偏偏我还是个旱鸭子,还好圆圆及时赶到呦……”
所有人的面色都缓和了不少,只有站在一边的柏温,听到苏叶表面风趣的话,却不由自主双眼一红,眼泪又流出来。
“我家这位是个小哭包,我先带他走,免得影响大家的聊天氛围。”
罗南一边说,一边讪笑着把柏温从苏叶的卧室拉走。
俩人走后,卧室里就只剩下了苏叶、重山和索尔斯。
索尔斯转身坐到化妆镜前的椅子里,翘起二郎腿,漫不经心。
“要说袁夫人你也是,如果这个事情传出去,你知道他们会怎么说么?国际上大名鼎鼎的富豪、伊卡公司的最大股东袁彻宇先生,其夫人竟然因为不慎跌落泳池而丧生……唉。”
重山眼神阴沉,冷声道:“索尔斯,够了,别说了。”
索尔斯咧咧嘴,闭上了嘴。
“我从不在意别人对我夫人会有什么样的看法,”重山说,“因为,没有人配评价苏叶。”
索尔斯满意的点点头,推开门走了出去——能让苏叶听到重山说这句话,就是他想要的。
一个男人的所有偏爱,在于敢跟这个世界的规则为敌。只要苏叶不傻,应该能够明白这里面什么意思。
不过,也但愿重山没有把他所有的真心交给一个完全不值得的人。
……
卧室里,重山仍然紧抿着双唇,看着苏叶,欲言又止。
苏叶伸手揉揉他的头发,说:“谢谢你,圆圆。”
她表情略带尴尬,挠头笑道:“我真的是又傻又笨的,明明怕水,还总是想要往水边跑。”
重山却忽然俯下身,吻住了她的唇。
苏叶感到他鼻息沉重,不仅如此,他还像一头狩猎的野兽,整个人不断的朝苏叶压过去,与她额头相抵。
苏叶有些支持不住,只能伸手钩住他的脖颈来换取安稳。
终于,他放过她的唇,看着她的眼睛,吐气如兰:“苏叶,你真的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
“你明明知道我最怕什么,还偏偏要往我最怕的方向走,把我逼到绝境,”他的声音从怜惜逐渐转变为厉声质问。
“苏叶,你到底想要什么!我的命吗!”
苏叶眼框灼热,之前在所有人就蓄满的泪水如今陡然掉落出来,落在她苍白的肩窝里。
“不不,不是,我……对不起,对不起……”
重山这十几个小时以来都在压抑的众多怒意就在即将决堤的那一刻,被苏叶的一滴泪水全都破解了。
他把头埋进她的肩窝,将她之前掉落的泪水吻入舌尖,苦涩的味道骤然化开。
“你没有错,”他把她揽进怀里,轻轻摩挲着她耳后的发丝,说,“苏叶,我们都没有错。”
“错的是那一场灾难,我们都躲避不及的灾难,它像一个巨大的绞肉机,把我们都杀的遍体鳞伤,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