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tr+D 收藏网站
完本小说网 >>其它 >>重生之佛系谋反 >>第95章 拜谒河之北
次日晨起,玉暇不再着男装,打扮成商家民女的模样。身着紫英布衫,下穿深紫绔裤,外罩秋香色粗布过膝短襟绵袍,露出一截褐色褶裙。虽说冬装臃肿,仍可看出身姿轻盈。 头发梳成利落圆髻,粗布包头,只别一只木簪固发,全然露出一张光洁小脸。但见额头浑圆,杏眼俊俏,鼻子挺翘,双唇丰润,嘴角一颗小小黑痣。说话间朱唇贝齿,神采飞扬。 笼华和玉暇携手走出,笼华依旧黑面皮,秃眉毛,显得玉暇面似芙蓉,眉如柳叶,目如圆杏。气度更与寻常江南女子迥异,并无娇矜女儿态,另有一番英气妩媚。 萧黯谨遵妻子教诲,并不大细看别家女人,只看自家丑妇心安。 徐子瞻眼前一亮,心道,南北闺秀也看过不少,这一个很是特别。 一行车马出历城,寻渡口过黄河。 徐子瞻曾在豫州过境,游历北地山西,在山西观过黄河。一路喋喋不休介绍黄河大异于长江之处。 长江水清,黄河水浊。 长江平直,一路东至灌入东海。 黄河九曲蜿蜒,最终注入渤海。 长江水域稳定,两岸水土丰美,黄河常常改道,两岸旱涝不停,但仍赖之灌溉。 长江四季不冻,摆渡必然要赖船只,黄河冬季冰封,车马可踏冰过河。 徐子瞻平日里也爱说话,今日尤其话多。 萧黯只觉眼前天地,平生见所未见,倒似梦中曾有。 极目望去,无遮无拦,天高云阔,平原苍茫。 偶有苍鹰在高空翱翔飞过,发出尖啸。 冬阳日暖,却化不开清雾寒霜、莽原冰雪。 冰河如巨龙卧于原野,似能望尽千里蜿蜒河道。 两岸芦草干枯,树木光秃,凌冰雪,踏地线而立,另有一番风骨。 如此奇伟雄浑的天地,竟也曾属汉家。 他们从此岸向北方彼岸望去,河面足有数里,宽阔不下于长江。 河面层层叠叠,还保有流水形状,但已冻的结实。 上面有行人赶着牲车缓缓往来通行,在高天大河间,渺小如虫蚁。 他们也开始渡河。 冰面湿滑,众人不便骑马坐车,都以步行。 女人们彼此搀扶,虽走的缓慢,倒也不骄气。 到了对岸,已是黄昏之时,在县城找了歇脚的地方。 烹了汤饼,胡乱吃了,歇了一晚,明日继续向北赶路。 到了河北,胡人更多,民风似越来越彪悍,无论男女,常见配刀剑行走者。 到了冀州信都大城,人口比南岸山东大城,人口多了许多。 无论男女,粗声大嗓,对外地人莫名好奇热情,只是口音浓重,需仔细分辨,方能明白。 他们未租赁到院落,只好居住在客栈。 客栈老板娘是个美貌爱说笑的胡女,对徐子瞻别样热情。 徐子瞻满口瞎话,和人家聊的竟也亲热。 萧黯叫他,他才丢开,回自己房里。 次日,仍旧启程向北行。 这晚,没有赶上城镇,只能借宿农家。 徐子瞻又逗人家农家女,聊的又是亲热。 萧黯知道他只是爱和女人聊天,实际上,并无风流浪荡事。 徐子瞻这一路,也常和小何氏聊天,起先也是聊的亲热。小何氏本是有见识的,两个天南地北古往今来海聊,颇为投机。 或是过于投机,徐子瞻渐渐不把人家当女人,只当做朋友。有时候小何氏穿男装,徐子瞻还称人家为何贤弟。真是乱了。 某日,笼华与小何坐在车里,萧黯与徐子瞻在前方并肩骑行。 萧黯便说:“你是不是说过我若做汉王,你当做樊哙?” 徐子瞻感到不妙,他说的大话太多,一般别人以“你是不是说过”开篇,都是来讨帐的。 见萧黯盯着问,他只好承认,说过一嘴。 “你是不是说若我有妻妹,你当求娶?” 徐子瞻:…… “小何氏与拙妻情同姐妹,小何氏与你都曾是我们的婚使,彼此又有渊源,我们夫妇为你们做个媒如何?” 徐子瞻:…… 萧黯看徐子瞻不搭茬,便直接说破:“此次北上,行程涉秘,关乎生死。邂逅小何氏实是意外,她既随行,你便只能娶她。别人娶了去,若知此行程,我不放心。” 萧黯想徐子瞻前世直到追随他去了岭南才娶了当地女子为妻,后来贤妻美妾,儿女双全,也算家庭合睦。 想此生他们若不犯大罪,估计也难去岭南了。 萧黯便诸多打算汇做一处,和笼华商量撮合他与小何氏。只是不知他自己是怎么个打算。 徐子瞻沉默片刻,才说出心里话:“小何氏,有见识,有志向,是个可敬的知音。只是,她太有主见,桀骜不驯,我未必降服得住哇。” 萧黯拍拍徐子瞻的肩膀:“我相信你,比她再强悍十倍的女人你也降的住。” “呃……谢谢嗷。”徐子瞻只好说。 萧黯收缰停步,等后方女眷马车。 徐子瞻看着前路,忽然有了心事。 近一月旅途,他们终于到达此行目的地,定州博陵郡。 到蠡吾县后,萧黯与笼华两人,布帻荆钗,布衣羔裘,一辆轻车,武三几人护卫,前往博陵崔氏陵寝。 笼华听萧黯说,此地安葬的两位先人,曾间接指点过他们的姻缘,因此来拜。 笼华从未听说过家中祖系或外祖系有亲友在西魏,更不知如何能指点她与萧黯的姻缘。不过,想当日萧黯对她莫名情有独钟,也应是有缘故。 崔氏是当地望族,有大幅陵园土地,其内设有家祠专供后人拜谒。 有老家奴守陵看园,查问来访者。 萧黯自称是姓赵的寒士,来拜长辈先生。 报告出先人名讳后,老家奴便将二人带至家祠牌位前。 夫妇献祭奠,行三拜九叩大礼。 礼拜毕,又请扫墓祭拜。 老家奴将二人带至崔氏夫妇墓前。 但见白石墓埕当中两座四尺高的黑石墓碑并立。后方覆斗形墓穴,盝顶长方墓志盖,左右立有土阙和镇墓兽。 笼华看那碑文,知是夫妇合葬墓,从生卒年推算,夫妇二人故去时都不超过二十岁。不知何故,竟相隔一年先后去逝。 看那男先人去世那年,他们都未出生,女先人去世那年,正是她与萧黯的生年。 竟不知彼此能有什么渊源。 萧黯和笼华执帚扫去前后枯草落叶。 整理完毕,再度恭恭敬敬行三拜九叩大礼。 笼华听萧黯在那边告先人: 晚辈萧黯携妇笼华叩拜先人。 晚辈此生立志爱护妻子笼华。 顺境敬爱,逆境扶持,白首永偕。 生同衾,死同椁。 无论世事,不改初心。 特告祭先人英灵。 萧黯说得缓慢,郑重,最后声音已有哽咽。 想自己与笼华从来都是同命相怜,他们都是遗腹子,都是生母早逝。本来天涯海角的两个孤儿,不知因何命运牵绊,竟有两世姻缘。 笼华本来懵懂,并无感恸,忽听萧黯说,生同衾,死同穴。 突然就被触动情肠,痛入心扉。 眼前崔氏夫妇,虽英年早逝,在那黑暗黄土之下,至少彼此陪伴,并不孤单。 人活百年,终有一死。不知她与萧黯能携手走到几时。不知死的时候,他们能否恩爱如初。 她怕黑,她希望在那永不见天日的墓地之下,他仍然在她身旁。 两个人一起化为白骨,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笼华听萧黯声音哽咽,自己的眼泪也夺眶而出。 于是,再也止不住。 哭着哭着,竟已不再是为自己和萧黯终有一死,而是,忽然觉得,这坟墓之下,埋葬着两个重要的人。 她在哭泣中渐渐忘记了萧黯在身侧。 好像自己长途跋涉,就是为拜祭他们而来。 自己飘零人世,就是为在他们墓前一哭。 孤独、疲惫、屈辱,都在他们墓前得到安慰。 笼华哭的止不住,觉得伤心欲绝,好像南北三国再没有一处是家,她已被所有人抛弃。 天地之大,唯有这里可以容留她的血肉,唯有这里是她的归宿。 萧黯过来拥抱住了她。 笼华抬起头,泪眼朦胧中忽然有些恍惚,辨认不出眼前人是谁。 他也在流泪,他也伤心吗? “阿笼,我在这里,这一世,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他说。 笼华恢复了神智,他是她的夫君萧黯啊。 她缘何为两位陌生先人这样伤心。 笼华在回程的车里仍止不住泪,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萧黯抱着她,强忍着泪。 他心疼前世的爱人笼华。 因为与他订婚的缘故,她的身世被揭穿,从此失去了夏侯府的庇护,不容于南朝。只能忍辱避往西魏外祖家。 西魏又何曾是她的家,她又漂泊至东魏,寻访生籍,能找到的却只有生身父母的冰冷坟墓。 她孤苦无依,一个人拜祭亡逝父母,不知是怎样的伤心与绝望。 她父母若在天有灵,看女儿孤苦,又不知怎样的心痛。 笼华历经坎坷,却从不愿在他面前示弱,而他却年幼无知,自私狭隘,不能体察她的脆弱与伤痛,看不明白她的自我保护,反倒常指责她的冷硬和锋利。 萧黯万般遗憾和痛悔,却已难抚慰逝者。 唯有呵护眼前的笼华,以慰自心。 他们回到暂住处,院子静悄悄的,人都不知去哪里了,问留守的长信,他也不知道徐子瞻他们去了哪里。 到了昏时,徐何二人才回来。 两个人都面色不善,好像都气呼呼的。 萧黯惊异,他认识徐子瞻前后加起来近二十年,没见过他和女人生气。 于是好奇打听,徐子瞻愤愤道:“君与夫人好意做媒,恐某要辜负了。何氏做朋友尚可,做妻子恐怕不睦。” 萧黯更加好奇,“你不是定要寻个知音为妻吗,既她是知音,为妻为何不睦?” “话不投机。” “呃……什么话不投机?”萧黯决心做个参谋。 徐子瞻挠头苦恼,“我也不十分晓得。” 萧黯:……… “本来好端端的巡访孝崇皇后陵寝,我一时有感而发,说女子当母以子贵,妻以夫荣,大丈夫在世,当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她就突然不高兴了。” 萧黯听来觉得这些话没毛病啊。 他还可以想象,徐子瞻说这话时可能还带着得意炫耀,有讨她倾慕之意。怎么就惹生气了。女人真让人费解啊。 “那么,她说了什么?” “她说不求未来夫君紫袍蟒带,只求俯仰无愧于天地。” 萧黯觉得,小何氏的话好像也没毛病啊。 徐子瞻说:“你没听到她的语气,绝对是赌气,好像是我为功名就要丧失了人性似的。” 萧黯莫名其妙,这误解从何而来。 “她还说,他的夫君,不管是布衣草民还是出将入相,只不能妻妾成群。” 萧黯无奈,原来这句才是关键。 徐子瞻虽然并不风流放荡,但也有两个体己的婢女,以后恐怕也难断了姬妾。 笼华这边也问何玉暇缘故。 何玉暇气鼓鼓的说:“原以为徐六郎是个胸襟开阔的大丈夫,未想竟也是狭隘庸俗之徒。今日巡访孝崇皇后陵寝,他竟说,女子一世,若妻以夫荣,母以子贵,则生而无憾;丈夫一世,若得赫赫功勋,贤妻美眷,此生无憾。” 笼华心道,男人都这么想,只是这徐六郎怎好直接说出来。 于是也义愤:“妻子还没娶,就说要美眷,岂有此理!” 何玉暇说:“他自去建功立业,贤妻美眷,我自去游山玩水,参禅奉道。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本就不是一路人,何必要往一处凑。” 笼华一听这话,忙开始为徐子瞻说好话,但玉暇已听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