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只鸟在屋外叽叽喳喳的叫了一阵,有很多人在今天辞别所以院子内外显得异常热闹。
冷暮寒的手缓缓的动了几下,他感到身上异常的温暖与舒服,忍不住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一切由朦胧渐渐变的清晰,他想坐起身一用力却感到胸口疼痛难忍,长长吁了一口气记起了自己身负重伤也不知道昏睡了几天几夜,转目看见一位黑发垂地身袭白衣的女子。
“姮玥,姮玥......”冷暮寒看见姮玥竟有说不出的兴奋与快慰
“姮玥,姮玥......”姮玥刚刚睡去,朦胧中听见鬼门黑煞在喊自己的名字,对,就是他的声音,姮玥兴奋的睁开眼向身后望去,多大的讽刺与嘲弄,唤她的那个人却是冷暮寒,那声音明明就是冷暮寒的,低哑,阴沉。
姮玥没法控制心头的酸楚,两汪泪在眼睛里不停的打转。
“不是说好不哭吗?”姮玥拼命的控制着自己的泪,无奈眼前迷茫一片似有无数的人在取笑她。
姮玥离开了屋子去了柴房,那里为冷暮寒煎的药应该快好了。
“姑娘又来取药?”柴房的伙计笑着向姮玥打招呼,姮玥低着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哎,以后别动不动就找人家搭话”另一个柴房伙计轻声对刚才的那个讲。
“搭话又怎么了?”
“她可是未来的盟主夫人,你让盟主知道了那还了得”
“知道又怎样?”“告诉你,听说盟主是个丑陋无比的怪人,动不动就会把人的脑袋拧掉,他手下的那些人被他打死打伤的不计其数,咦,那才叫惨不忍睹呢”
那柴房伙计显然是被吓住了,结结巴巴的道“既然如此,这么美丽的姑娘怎么会愿意嫁给他?”
“嘿嘿,这你就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再怎么说人家是武林盟主”说到此处他又故意将那伙计拉到一边更是放低了声音。
姮玥正在气头上无处发泄,听到这些怒火更是无法收拾,她拾起一只搪瓷碗“咔嚓”一声,搪瓷碗在姮玥手中粉身碎骨,鲜血也从她的手指缝续续不断的流出。
两个伙计看事情不妙悄悄的溜走了,姮玥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没有在意自己的手,将煎好的药倒出端着出了柴房。
远远的姮玥看见庞风,师父等人从冷暮寒的房间里出来了,姮玥避到一棵大树后看他们走远了才回到房里。
从床上取来另一个枕头姮玥为冷暮寒垫好,冷暮寒知道姮玥恨透了自己更不愿听到自己的声音所以在姮玥面前自己尽量小心翼翼,姮玥取过药来冷暮寒看见姮玥左手上粗糙缠着的白纱,白纱外还在不住的溢着血。
姮玥将药送到冷暮寒嘴边他却将头偏开“既然这么恨我,干脆把我杀掉算了,又何必这么折磨自己呢”
姮玥双眼冒火瞪着冷暮寒恨不得立刻要他死“哼,想死,哪有那么容易”她心里恨道。
药还是停在那里,僵持一会冷暮寒让步,他想要伸手取过药好自己一口气喝掉却无奈两只手没有半点力气,原来他身上的几处大经脉已被姮玥封死,所以全身麻木只有脑子是清醒的。
冷暮寒自觉无比尴尬只好硬着头皮将送到嘴边的一勺药喝下,那药煎了几个时辰又苦又涩一般人连闻上一下都受不了,可是冷暮寒是条硬汉心里又对姮玥十分愧疚,完全将那苦药当做了对自己的惩罚,眉头皱也不皱将药吞进了肚里。
仇恨自然如泰山压顶,但姮玥的本色毕竟是善良的她知道药苦就到了一杯热水喂给冷暮寒喝下,“你现在感觉怎样?”
“伤口已经不太痛了,就是全身麻木无力动也动不得”。
姮玥用行云追焰针的路数为冷暮寒打开几处穴位“原来是你给我点了穴”冷暮寒抬了抬手臂道
“怪不得我刚才全身无力”他两手一撑想要做起来一点熟料一用力胸口如裂开一般疼痛。
姮玥将一切看在眼里理会道“刚才你的胸口不痛也是因为穴道被封死,现在穴道解开了你一动,伤口就会开裂,如果想要活命就老实点”
“哼......”冷暮寒无奈的苦笑一声。
“姮玥姑娘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我家少莊主,他,他不是你的未婚夫吗?”
榆伯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到门口,姮玥对冷暮寒的冷嘲热讽与冷暮寒的忍气吞声他全看在眼里,实在是忍不住便提着食盒一步垮了进来。
“榆伯,姮玥姑娘她很好”冷暮寒连忙解劝道
“少莊主你可醒了,老奴我......”说着竟哽咽着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很好吗”冷暮寒握住榆伯的手说不出的亲热。
姮玥被榆伯骂了两句心里像堵了根棒槌一样难受,她满脸涨红气呼呼凄凉万般的往外走
“姑娘慢着”榆伯又道,姮玥刚走出一步又只好站住
“姑娘咱们也算是老交情了,数月前姑娘对我家少莊主对我可是仁致礼加,怎么等咱们关系更亲密了,却又这般无礼”
“榆伯不要说了”冷暮寒急道,他看见姮玥涨的火烧一样的脸心里又急又怕像是着了火一样。
榆伯显然没把冷暮寒的话放到心上接着道“姑娘的美貌是有目共睹的,但少莊主他一个堂堂的武林盟主,就算娶上一个比姑娘美上十倍的那也易如反掌,何况你还是你师父硬许的,要不是看在你以往对少莊主照顾有加的份上,恐怕......哼,哼”榆伯冷笑一声。
姮玥的脸不是红了而是白,白的像身上的白衣一样凄惨,姮玥咬着嘴唇听完榆伯的话,鲜血早就从下颚滴了下来,缠着纱布的手也滴滴答答流下许多血。
冷暮寒焦楚万分,他害怕姮玥自残的模样,害怕失而复得的姮玥会永远消失。
“榆伯!”冷暮寒冷冷的唤了一声
“少莊主”
“榆伯你别说了,姮玥她没有错,更不需要你来教训”
“少莊主?”榆伯诧异的看着冷暮寒
“不要说了!”冷暮寒忍住剧痛吼道
“今天你再在这里对姮玥姑娘无礼,就永远别再叫我少莊主!”
榆伯一个趔趄后退几步“少莊主你我亲如爷孙,如今却为了一个女子,你好伤我老头子的心”榆伯痛心的掩面离开。
冷暮寒无望的摇摇头。
“姮玥,榆伯他年纪大了.......”
姮玥没有听冷暮寒说话,她怒火攻心一时精神游离像僵尸一般慢悠悠的荡了出去
“姮玥,姮玥”冷暮寒疾喊,他想抓住姮玥刚一伸手就觉一股腥味涌上喉咙,天玄地装接着不省人事。
榆伯避在一处地方偷偷的抹眼泪,恰巧被闲逛的逐月看见,逐月误以为冷暮寒有什么不测赶紧抓住榆伯问道“榆伯,冷大哥他?”
“不成了,不成了”榆伯哭道
“什么?”眼泪已经涌进了逐月的眼眶
“昨日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会,怎么?”
“昨日他没醒,今天他醒了就变了一个人”
逐月大舒一口气原来是自己误会了
便又问道“冷大哥他怎么变了一个人?”
“今天我去看他,恰逢那个姮玥在欺负他,我看不惯就说了那姑娘两句,谁知就为这少莊主大怒,说不许我对那姮玥无礼,更不准我责备她,如若不然就再也别认他这个少莊主了”说着又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姮玥虐待冷大哥这怎么可能,榆伯老糊涂了说不清什么我还不如直接去问冷大哥”想到此处逐月又安慰了榆伯几句扶他回了住处就直奔冷暮寒住的房子。
刚一进门逐月大叫不好,他看见吐血后的冷暮寒昏死在那里。
“冷大哥,冷大哥”冷暮寒缓缓的睁开眼见是逐月,他两手抓住逐月
“快,快,快去找姮玥,快......”焦急的心情溢于言表。
“好,我一定把她带回来”。
逐月急冲冲奔了出去,他突然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揪住一样,有一种说不上的担心与急切,逐月没头没脑的跑,遇见人也不打招呼,姮玥喜静,如果让人们知道她出走并兴师动众的找她,那她一定躲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了。
逐月知道姮玥的癖好,所以他一声不吭一个人着了魔似的向郊外找去,这个女孩子在她心里已非是一般重量。
果然在郊外的树林逐月看见了一个白衣飘飞的雪人,此时雪已下的齐膝,逐月吁了一口气拔着腿缓缓走了过去。
“一个坏人,一个坏女孩怎么会一个人躲到这里痛哭流涕?”
逐月望了一眼被白雪罩住一层的姮玥道,其实姮玥没有哭但她面无表情,这比哭更叫人伤悲。
“天阙姮玥可真是天下少有的绝顶聪明之人,杀了冷暮寒只能报的了一半的仇还是一小半,要报仇就杀大的,把天下间那些盘龙卧虎的,张牙舞爪的都给收拾了。可要是就那么收拾了他们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那就得借东风了,于是阴差阳错冷暮寒成了你完成复仇大计最好的东风,可是苍天无眼谁让你天生是个善良的人。你既恨死冷暮寒又竭力救他的性命,你把矛头对向天下武林,却受不了一个老弱病残的榆伯的两句讥讽,你给自己铸了一副最坚实的盾与一把最锋利的矛,自己摧残自己直到把自己折磨死!”
逐月停下了长长的望了灰蓝的天空一眼,两条雪线从姮玥脸上流了下来。
“你可以快乐,也可以幸福......现在冷暮寒形同废人,杀了他后自己走的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
逐月连同他的声音一同消失在了茫茫雪原。
姮玥的诧异远远比不上逐月的诧异,他竟要别人杀死自己的至交知己。
有一段感情早已埋在逐月心里,不过他才刚刚发现,一发现就如铸剑炉中的烈火可以让所有的一切熔销。
姮玥托着煮好粥回到了冷暮寒的身边,冷暮寒没有说话从他那两只颤抖的眼睛可以看出他心里是多么的高兴。
江湖中人虽是关心冷暮寒却有庞风,白云鹰一干人等在此也不便对他的食宿担心,越俎代庖总不讨人喜欢,殊不知庞风等人全是口头观音,姮玥不在冷暮寒便被饿了一天。
姮玥用勺子取一勺他便吃一口,心头压着无数的忧愁“有件事我必须对你说”冷暮寒将头转到一边道
姮玥停下了听他说,等了一会冷暮寒什么也没有说,她又取了一勺,冷暮寒刚咽下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
“咳咳......”姮玥一搭他的脉眉头紧皱
“如果你就这么死了,岂又对的起我的一番心血”。
姮玥用行云追焰针为冷暮寒疏通经络,提运真气,将真气源源不断送到冷暮寒体内
“你这样太耗费真气了,会伤到自己的”冷暮寒企图运气阻止真气的进入“你要运气我马上自断筋脉,让你后悔一辈子”姮玥怒道。冷暮寒一声不吭心里却万般伤痛。
月黑风高,金玲珑袖藏匕首站到了冷暮寒的门口。
推开房门她眼前是十几跟蜡烛将房间照得彻如白昼,姮玥缓缓抬起头看清了走进来的黑衣人,姮玥天生有一种咸阳镜般的敏锐度,虽然金玲珑全身尽裹黑衣只有两只毫无表情的眼睛露在外边,姮玥已然认出站在面前的就是师父。
隔了一层薄薄的床纱,冷暮寒明白了外面发生的一切,金玲珑一步步靠近,姮玥也站了起来非常端庄的迎了上去。
“自己的武艺迟早要大白于天下不如现在就让师父发现”姮玥决定保护冷暮寒与师父动手。
金玲珑从不认为姮玥能接得住自己一招,她暗自冷笑左手伸出欲封住姮玥穴道,哪知姮玥不躲不避也抬起左手巧挥手腕马上就要点住自己的穴道。
金玲珑倒退一步心中暗惊仍提左手欲封点姮玥穴道,姮玥还是不躲不避轻摆衣袖,速度快金玲珑两倍点向金玲珑双肩,金玲珑又后退一步。
略有恼怒庞风与无极的话开始在她耳际回旋。
于是她两只手摆开了“天灵百花手”希望将姮玥擒住,这种武功并未传授于她的弟子,然而姮玥在藏剑山莊密室是见过的。
“天灵百花手”重在“灵,妙”二字,招式之间巧妙精确柔美之极,姮玥虽见过大略却并不详解,她并不知道这种招式使将出来是这么好看,眼前乱花一片,她更没有想到师父会对她下毒手。
姮玥紧盯着的那双美手突然伸出“嘭”的一声,姮玥被掌力击退几步口吐鲜血跌坐在地上,眼角流泪胸口欲裂。
满屋的烛光恍惚成一片火海,若是平时以姮玥的功力也不至于伤到如此严重,只因她未救冷暮寒耗费了太多真气身体不支,无法抵御。
金玲珑没有多看重伤的姮玥一眼,取出匕首移到了冷暮寒床前
“你要杀我,动手便是何必要伤及无辜,杀了我吧也不用再牵罪于这姑娘”
冷暮寒知道姮玥命在垂危,无奈自己又如同废人,激愤于胸破口而出。
会武之人会以声音辨力,金玲珑怀疑冷暮寒已经恢复,迟疑一会拾起匕首即要刺出却听见窗外有轻轻的马蹄声,一个灰色的月影映在了窗格“有人来了!”金玲珑嗖的一下逃出了房间。
“姮玥”冷暮寒一把扯开帐子,胸口震痛汗珠滴滚了下来,自己动也动不得,姮玥跌在那里还是恍恍惚惚,她用手使劲撑了一下,身体却似有千斤重。
“冷...冷暮寒你,你不能动!再动你的经脉会断开!”
她狠狠的说,冷暮寒没有听姮玥的话他忍着剧痛努力要站起身来。
“冷暮寒!”
姮玥悲哀的道“你若再挪动一下我就死在这里”
果然她右手提出了那把弯刀,已然架到了自己脖子上
“姮玥,......”冷暮寒无奈的闭上了眼睛,那种噬人血肉的痛苦又一次包围了他。
十几根蜡烛渐渐的燃尽了,屋里一片黑暗。姮玥感到周围不再那么恍惚强撑着站起身,回到烛台旁又点亮了一根蜡烛。
其实姮玥是个很迷信的人,她认为病人屋里的灯在夜里是不能灭掉的,灭了就不吉利,所以每天夜里她都要点上十几根蜡烛,红红白白的让屋子亮如白昼。
冷暮寒虽然沉默不语他的整颗心一直都在关注着姮玥,看到姮玥还能勉强站起走几步他稍稍感到些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