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明自然是怕。
这两个妖长的奇形怪状，着实骇人，又提着灯笼，恍惚中渗人心魂。
一妖问：“你是何人？”
怎么解释，很着急，万一打起来会不会打不过。
急迫中贾明道：“我不是人！”
俩妖怪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味来，怒道：“你竟敢说自己不是人！”
分明就是个人，妖怪又怎会认不出，以为贾明在戏耍它们。
牛妖吐出一股火焰，顷刻间小雨被蒸发成雾气，弥漫在林间令人无法寻找道路。
这是为了防止贾明逃跑。
贾明也不慌张，上前一步道：“二位误会了，咱们是本家。”
“谁跟你是本家！”羊妖用灯笼照了照贾明全身，然后流下口水，跟瀑布一样，馋的直舔舌头。
“老大，他身上有一股子人肉味，咱们吃了吧！”
这可不行，贾明急忙道：“你再闻闻，咱们真的是本家！”
羊妖不信邪，就真上前靠近了一些嗅，冲着贾明使劲一吸，倒是有股子精怪味。
“老大，这小子蹊跷，好像真不是人。”
听兄弟这么一说，牛妖也上前来，仔细打量起贾明，在心里琢磨哪有精怪会化形的？
这令妖百思不得其解，只好试探着问：“你是什么精？”
贾明反应也是快，只有妖才能化形，自己如今区区凡人之身，怎能称精怪，动了点心思回答：“在下不是精怪，而是桌子妖！”
桌子妖？
俩妖怪没听说过，暗呼还有这种妖，真是天下之大什么林子都有鸟。
于是俩妖化作人形，在原地打了个转。
牛妖变成黑脸的汉子，膀大腰圆穿着短衫，不变的是那只铜鼻环。
另一只羊妖转身化作一小生，头生羊角，身材消瘦，穿着白衣举灯笼！
俩只妖变成了人，对着贾明道：“既然是妖，还请显出原形。”
要贾道长显形，这不是去海边扯龟蛋嘛！
道长可没这个本事，情急之中道：“二位大哥，小弟初来乍到，也是偶得天材地宝才化作人形，还请多多提拔。”
说完从兜里掏出一些核桃递上前。
虽不是什么稀罕玩意，也能打动妖心，俩妖怪彼此对视一眼，对着贾明又嗅了嗅，发现有赤血果味道。
“果然如此，你小子撞了大运！”
牛妖收下了核桃，与羊妖分而食之，毕竟这白月泽不好走，兜兜绕绕真有些饿了。
收了东西，自然不会亏待贾明。
牛妖道：“既然如此，你就跟我们一起去妖窟吧，也别说老哥吃你核桃，好叫你见识一下妖神祭。”
有机会打入敌人内部，贾明自然是高兴，但又害怕身份被识破，连忙道：“二位大哥，小弟修行尚浅，去了妖神祭怕入不了大妖们眼，还是算了吧。”
“哪能算了！”
牛妖一瞪眼，有股子脾气，直截了当道：“就跟哥哥们走，我看那个不开眼敢惹我们旱地二煞！”
果然煞气，道长是拒绝的，奈何太热情。
一旁羊妖用胳膊勾在贾明脖子上，举起灯笼道：“小弟尽管放心，除了人面蛇咱哥们还真不怕谁！若真有人找茬，看我不揍它丫的！”
好嘛，不走不行。
无奈，贾明只能跟着俩妖怪走，互相勾肩搭背有说有笑。
思考到底，其实都是外地来的妖怪，不过是抱团取暖罢了，等到妖神祭结束离开这白月泽，早晚会撕破脸皮。
心明镜一样，但贾明没有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牛妖介绍道：“此间白月泽地下有溶洞，名曰百妖窟，每百年举行一次盛大的祭祀，用人血做成馒头，以此证妖道。”
“别提那人血馒头！”
羊妖有些不高兴，挤着眉头道：“还不是那年鹿精惹得祸。”
提到鹿精贾明来了兴趣，问道：“这鹿精怎么了？”
羊妖解释：“本来妖神祭从不用血馒头，卑微的人族怎配得上妖神，可这鹿妖竟在试炼中蒙混过关，骗了赤血果，惹怒人面蛇，又不好坏了规矩，才开始吃人血馒头分辨良善。”
听不懂，鹿精化形晋升成妖，竟惹得改变了规矩？
贾明想了想，估计是妖的良善与人不同。
人之良善在于德行，妖恐怕是吃人。
只听羊妖又道：“那人血馒头着实难吃，本来我二人打算教训一下鹿妖，结果她三百年都没敢露头，不知躲哪里去了。”
说罢，牛妖指着一处道：“此地便是百妖窟！”
搭眼一瞧竟是个石碑，上面写着：百妖莫问，神鬼殊途，白月有眼，蜕化人形。
说的正是妖怪化形之路。
贾明问：“二位大哥，咱们都已化形成功为何还来此处？”
“哈哈哈！”
牛妖笑了笑道：“一看小弟你就没见识，单吃赤血果虽能化形却无妖力，百妖窟内有祭坛，每百年滴落神水，对妖气修炼大有益处。”
原来如此，就是不知神水是什么东西。
只见牛妖上前推动碑文，轰隆隆，露出里面一条通道，幽暗无光深不见底。
跟着下了坑道，每走一步墙壁都会亮起鬼火，绿油油的，摇曳在墙面上隐隐能听见哀嚎。
贾明第一直觉判断出这里死过很多人。
走了不知多远，又听见欢声笑语，渐渐有了正常的光亮，却是一大片地下空间，连着无数个溶洞，四通八达，到处都是篝火，烧的却是人骨。
让贾明脊背发寒，双目欲裂，这些死者除了修士，恐怕多半都是普通人。
低下头捡起一段手骨，上面套着只铜绿手镯，说明生前是位女性。
再往前走见到更夫用的铜锣，小儿扎发用的绳，锄头，簸箕，还有梳子和水桶。
整整凑齐一个村庄的物件，说明都来自同一处。
这些个妖怪真是可恶，贾明暗暗发誓，此次非要灭了这里不可！
很快看到一群妖守在前方不远处，有说有笑的样子。
妖怪们中间有个祭坛，祭坛上摆放一只白净瓶，瓶子正上方有根钟乳石，直垂而下像要坠入瓶中！
见又有人来，一妖怪上前询问：“你们哪个山头的？叫两声爷爷听听！”
“叫你个撒皮！”
啪，一个大耳光，打的小妖迷迷糊糊，绷直了双腿。
所有妖都安静了，纷纷望向牛妖。
“都给我滚开！”
牛妖不光打了人，还从口中喷出火焰，直接吓退众妖，纷纷躲闪没一个敢上前触霉头。
驱散了众妖，牛妖走到瓶子前道：“此宝物金石不可摧，是用来接神水的，只等赤血果落入水中，便会引动地脉灵气凝聚出这么一滴。”
好宝贝！
道长眼睛亮了，当场就相中这个瓶子，心里琢磨着怎么能弄到手。
“牛大哥好大的威风！”
竟有女子声音，从黑暗中走出，扭着腰，姿态优美，却时不时吐出蛇信子。
牛妖见了来者，立马换张脸，目漏桃花，贱笑着上前道：“原来是蛇妹妹，这么多年过去还独领风骚，瞧瞧这身材一点都没变。”
说的好听，可妖与妖之间也不全是一个品种。
蛇妖拍着肚子说道：“承蒙哥哥夸奖，小妹就算吞只羊也不见得会胖。”
“你说什么！”
羊妖当场怒了，将灯笼举高，妖气从灯火下流落，隐隐有羊的虚影和蟾蜍的蛤声。
“不过是个双生体，你凶什么！”
“你！”
羊妖气的说不出话来，本就无仇无怨，才几句话也不好翻脸。
反倒是蛇妖扭动着身材缓步而来，走到贾明面前，仔细看了看似乎在哪见过，问道：“你是何人？”
贾明笑了笑回答：“在下桌子妖，刚化形成功，见过姐姐。”
一句姐姐说的蛇妖心花怒放，幻化成原形，盘在祭坛上，正是美女蛇！
吓得道长差点露馅，连忙镇定住心神。
只见美女蛇大声道：“诸位，往年都是我来主持妖神祭，可随着时过境迁，化形的妖怪们都走了，剩下我们，不知还要等几千年。”
羊妖憋着气问：“要说什么，就快点说！”
人面蛇又攀上钟乳石，俯视着众妖道：“也没什么，只是有人污蔑我妖神祭吃童心，众所周知我们吃人，不过只吃圈养的人，从没越过雷池半步。”
“说的没错！”
众妖附和，因为吃城里的人会招来术士与兵甲，那将会是灭顶之灾，没有妖敢轻易在城中作乱，都是游走在乡村野路。
“那你是什么意思？”羊妖问。
人面蛇回答：“往年试炼都是入白月潭，后来因鹿妖作弊，才必须吃人血馒头，这一次咱们换个方法。”
听到要换个方法，众妖有些不乐意，因为怕妖神祭改变规矩会落不下神水。
有妖开始怯场，大不了下一百年再来，说不定还会有奇遇，万一搭上性命划不来。
见状，人面蛇怒道：“你们听好了，妖神赐予我们洞天福地，就该好好珍惜，谁若敢临阵脱逃导致意外，休怪本妖不客气！”
软的不行来硬的，这人面蛇够果断。
贾明悄悄向后靠一靠，尽量不显得突兀，因为自己穿着道袍，害怕引起怀疑。
虽然也没所谓，妖么，本就是很奇怪，只不过以防万一。
良久后地面轻微震动，溶洞上方露出个小洞，月光照了进来，聚焦在一个点上。
人面蛇仰起头道：“祭祀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