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胧，月光如水，洒落千家万户。
“好人都已经安然入眠，坏人则开始享受清醒的时光。”
余人望了眼月色，低低说了一句，忽然想起，这句话好像把自己也归在坏人之中，不由得顿时失笑。
自己是好人吗？算不上！
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那些人也曾是别人的儿子和父亲，也曾是别人的女儿和母亲，即便是如此，若是重来一次，自己依然会毫不心慈手软的动手。
修行之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或许是今晚的明月又大又圆，也或许是再见到故人心绪不定，总之，余人神情间变化都被身边的唐柔丝毫不漏地看在眼中。
她不清楚余人身上为何会出现这样的变化，但也知道这是难得的一幕。
她本想说些什么，却又怕破坏了这么好的氛围。
正踌躇间，她的耳边忽然传来余人的声音。
“听说云州最西边的轮台城有一座星辰海，白天的时候平滑如镜，映照着蓝天白云，晚上的时候，能够装下满天星辰。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余人继续说道：“不知道那里的鱼是什么味道，有没有东海上的海鱼吃起来新鲜？”
“是真的。”
唐柔声音轻柔的说道：“那里不是一片海，而是一个十分巨大的湖泊。白天湖面蔚蓝如洗，有许多白色、黑色、灰色的鸟飞来飞去，晚上闪烁着星辰的光芒，仿佛里面装着另一个世界的天空。”
“那里的风景的确很美，鱼也吃起来很美味。”
余人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问道：“你家就在那边？”
唐柔点了点头，“只是以后再也回不去了。”
“能回去的。”
余人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左胸膛，“全看你这里想不想回去。”
唐柔笑了笑，没有说话。
余人又说道：“你去那里钓过鱼吗？”
唐柔走了两步，才说道：“当然钓过。我们每年都会去星辰海边待上一段时间，钓鱼、打猎、，还有盛大篝火会，十分热闹。”
余人劝慰道：“去京州之后，你会见到更热闹的景象的。”
唐柔展颜一笑，“听说京州乃是九州最繁华的地方，什么奇珍异宝的都能见到，是真的吗？”
“这个问题问的好啊！”
余人哈哈一笑，“我现在也没去过京州，所以，没办法回答你。只能你自己去了之后在好好看了。”
两人说话间又走了一段路。
夜已经很深了，宽大的街道上，两旁的灯火都已熄灭，行人更是不见一个。
唐柔突然问道：“你钓的鱼上钩了吗？”
在余人亮出那把小剑的时候，她就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果然如自己猜测的一样，余人这种人，不可能没事跑去一个对自己没好处的地方。
有那个时间，他情愿去多修炼一会儿，也不会大半夜的跑那么远。
余人自信的一笑，“鱼儿已经上钩了，只是还要再有点耐心才行。不然，一不小心把他给吓跑，那可就麻烦了。”
在他的感知中，一道熟悉气息正在悄悄的跟在自己两人的身后。
自从出了张三爷的店铺后不久，这道气息就一直跟了上来，且在五丈之外的地方小心徘徊，生怕被人发现了一样。
殊不知，他的一切行动都早已落入余人的感知中。
余人之所以没有动作，是因为没有把握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抓住五丈外的目标。
在不暴露真实修为和飞剑的情况下，他至少需要三息的功夫，毕竟对方跟踪的时选的地方可是非常利于逃走的。
以余人对这道气息的主人的了解，两息的时间，足够让他逃出一段距离，到时候要想再抓，可就难上加难。
唐柔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余人看着空旷的长街，说道：“今晚可能没机会了。”
“那你明天还能找得到人？”唐柔思索了下，“不如我们两个现在合力把他抓住。”
余人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你行吗？”
面对余人的质疑，唐柔冷哼一声，“没试过，你怎么知道不行！”
她装作生气的模样，转身就要往后走去。
余人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说道：“不要动！这件事情我自己能解决的。”
唐柔感受着胳膊上巨大的力道，又见余人神情认真，便放下手臂，又转了回身，“好！有需要的话，和我说一声就好。”
“好意心领了！”
余人放开手，继续往前走去，“你只要不添麻烦，我就很知足了。”
“你不要太小瞧人了。”
唐柔有些生气地说道：“好歹我也是真元境的修为，怎么可能会给你添麻烦。”
“是是是，”余人无奈的说道：“真元境的大高手，现在咱们先回客栈好不好？”
唐柔气极，不再说一句话，前行的脚步瞬间加快了许多，却是动用了体内的真元。
余人见状，心底一松，也紧跟着她往客栈走去。
就在唐柔刚刚转身的刹那间，他感知到跟在后面的那道气息顿时警觉的退出了一丈多远，见两人没有走回头，方才停下身形。
而后，那道气息停顿了一息的时间，眼见余人和唐柔就要消失在街道的尽头，又重新跟了过来。
一直到走进客栈，余人依然能感知到那道熟悉的气息跟在身后。
余人和唐柔走进客栈。
李掌柜已经休息去了，只有小六在柜台前低头打着瞌睡。
余人和唐柔没有叫醒他，直接往各自的房间走去。
余人三步并作两步的就走到门前，和唐柔说了一声，就走了进去。
他进屋关门，随后就打开了窗子，轻轻一跃，就跳出窗外。
两层楼的高度，对他而言已经不算什么，甚至如同狸猫跳动一样，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响。
窗户外是他们刚刚经过的街道，青石铺就的街道上，依旧是看不到一个人影。
余人神魂认真感知了片刻，鼓动体内真元，身影迅猛的朝着一个方向奔去。
穿过几条街后，他放缓了身形，悄然靠近一座院子。
在墙角的地方，他停了近半刻钟，感知着那道熟悉的气息许久没有动静，脚底猛然用力，翻身越过一丈多高的院墙。
他刚要落下，一条大狗突然间扑了过来。
大狗奔跑的时候，脖子上的铃铛晃动，声音清脆，响彻在夜空中。
余人再也顾不得其它，断剑瞬间出鞘，直接站在狗头上，当场就将它击杀。
可是，那道熟悉的气息已经被惊醒。
余人感知到，那道气息以极快的速度出了房间，朝着这个方向本来。
余人冷冷一笑，或许是在自己的老巢中，胆子竟然变得大了起来。
既然如此，余人也不再客气。
眉心祖窍的小人身上流出一道神魂之力，融入真元后，眨眼间就冲入断剑之中。
一尺多长的断剑，刹那间变成三寸左右的小剑。
小剑顿时化作一道流光，划破月色，朝着那道气息飞去。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骤然打破夜空的宁静，传出很远。
三寸长的飞剑在真元耗尽之前，又重新回到了余人的手上，而后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余人走了出去，来到那道熟悉的气息身前。
那人的面目由于脚筋被飞剑割断导致太过疼痛而变得扭曲，再也没有一个月前的那般平易近人。
当那双浓眉下的大眼睛看到余人的出现时，流露出一种恐惧的神色来。他薄薄的嘴唇下，话语已是语无伦次。
“你……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可能还活着！你到底是人是鬼？！”
余人双眸亮如星辰，心底微微失望。
真不知道自己以前是怎么看得上这种人的，或许是这张平易近人的脸真的是太有欺骗性了吧。
“褚华岚！”
余人轻笑一声，“可惜了这么好听的名字，也可惜了这张和善的脸。”
话音落地，断剑轻轻一划，朝着跌倒在地的褚华岚斩去。
褚华岚手中握有长剑，自然是不甘心坐以待毙。他拔出长剑，往余人的身上刺去。
他的剑要比断剑长，当断剑落在他身上的时候，长剑必然已经穿透了余人的身体。
攻敌之必救！
生死危急的关键时刻，他倒也显露出决绝的一面来。
“呵呵！”
一声嘲弄的笑声响起，继而消失在空气中。
褚华岚的神色却顿时大变。
断剑没有继续前进，而是顷刻间改变了方向，朝着长剑的剑身斩落而去。
“砰！”
不过一个交锋，剑柄就被震得脱手而出，长剑“叮”的一声被打落在地。
褚华岚脸上的神情一暗，望着眼前熟悉的身影，自知今日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果不其然，余人再次挥动手中断剑，朝着他落去。
这一次，剑刃毫无阻碍的划过他的双手手腕，割断了两只手的手筋。
“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要不然，也不会有我的今天。”
余人的声音极为平静，“想来你在为几颗元石将我推下山崖的时候，必然也是做好了有这么一刻的准备。”
他伸出手掌，蓄满了真元，重重的拍在褚华岚的丹田之处。
“啊！”
一道撕心裂肺的惨叫瞬间响起，但由于被余人的手掌堵住了嘴，只能在口鼻间来回回荡。
等了片刻，感受着手掌间的声波没有那么强烈，余人才拿开了手。
“好了，你我之间的恩怨已经了解了。”
余人站起身来，“我也该回去睡觉了。希望你以后能够好好做人，不要再想那么些歪门邪道了。”
“杀了我吧！”
“杀了我吧！”
褚华岚双目通红的看着他，低声嘶吼道：“与其作为一个废人，还不如就此死去。”
余人神色认真的说道：“好死不如赖活着！”
说完，他就转身离去。
褚华岚看着他离开，双目中满是怨恨。
一道流光再次袭来，划破了他的喉间，鲜血如注，喷洒在院落的地面上。
“我想了一下，你还是死了的好，这样才不会有隐患。毕竟，你知道我是清虚门的弟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