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虚影踏空而至的一瞬间，杨雄立刻脸色大变，隐隐发白。
天妖！
能凭空一击摧毁他的剑影，必是天妖层次。
并且，是天妖殿的天妖！
古丘妖族做了两手准备，生擒不成，直接联系了天妖殿！后者借助天妖殿和古丘之间的特殊空间通道，瞬间抵达！
“事大了！”
杨雄心头警兆爆鸣，九剑融为一体瞬间入手，如临大敌。
“桀桀！”
这时，天妖降临的威压似乎才终于降临，灰色狂风呼啸，遮天蔽日，寒山百里之内瞬间陷入一片狂乱之中。
天塌。
地陷！
似乎连这片天地都无法承受其携卷而来的狂暴威势，虚空轰鸣，如雷贯耳。
咔嚓！
灰色的闪电如狂风骤雨落下，其中充斥的妖力疯狂，就像铁犁从大地上生生掠过，山石飞扬，万物不存！
锋锐！
无情！
更充满暴虐的癫狂！
这是真正的天妖，觉醒上古血脉，堪比掌握大道真意，融入己身的命宫境大能！
大地上。
除了杨雄还能勉强借助手上长剑自持，并护佑秋水妍，其他大青宗长老东倒西歪，身周大道之力加持的灵力罩疯狂震荡，似乎下一刻就会破碎。
其中，自然也包括差一步离开的袁幽。
一层厚重的灵力罩挡在身前，厚达三寸，在天地间肆无忌惮的狂风下却如难支的孤木，疯狂震颤。
袁幽自己更是脸色苍白如纸，望向天穹的眼底满是骇然。
他不是普通天妖！
普通天妖，绝对没有这等神威！
这时。
“谁是叶无尘？”
“给我出来！”
轰！
威压狂暴，再涨三分！
一股无情的神念波动如海啸铺天盖地，笼罩百里方圆，包括古丘各大妖王都忍不住灵魂一颤，只感觉有一股癫狂的力量从体内穿过，虽只是一瞬，却给他们带来一种如在生死边缘走一遭的窒息！
尤其是白玉妖王，脸色更是一白。
“炼魂？”
“天蚀一族！”
“凝聚真灵，莫要抵挡！否则必有大祸！”
袁幽色变，立刻传音示警。叶无尘听到袁幽关切焦急的示警，眉头微微一挑。
这天妖冲我而来？
炼魂？
和白玉妖王一样，擅长洞察灵魂本源的妖族？
但是……
没反应啊。
叶无尘内视丹田，剑天地自主运转，居中的真灵盘膝坐在天剑道基上纹丝不动，似乎什么都没感受到。
叶无尘神光一凝，惊讶意外。
剑天地真如自成天地一般，隔绝万物，连天妖神通都无法探入？！
正在这时。
“嗯？”
天上，天妖惊疑的声音响起，瞬间，地上数人感觉到他冰冷森然的注视，压迫惊人！
“藏的还挺深？”
“我倒要瞧瞧，你能藏到哪里去！”
咔嚓！
声音未落，众人只闻爆裂声炸耳，天穹之上，一条数百丈长的灰色长尾骤然凝化，如神兵裂天，撕裂长空而下，竟把寒山周围的所有大青宗武者全部笼罩其中，大有全盘绞杀的架势！
众长老瞬间脸色大变，杨雄更是如此，手中神剑似乎感受到主人向死而生的悲怆，激鸣震颤，要爆发短暂一生最炽热的光辉。
正在这时，突然。
“邪月。”
“你过界了。”
九天之上，一道沉重淡漠的声音响起，如若天音，冰冷无情，不似人声。可当它传入杨雄的耳中，后者精神蓦地一震，突然放下了手中之剑。
认命？
不！
是因为完全不需要搏命了！
同样抬起头的，还有大青宗所有窥神长老，人人目光期待。
而这声音的主人，也的确没有让他们失望。
轰！
一只金色大手撕裂虚空，从天而降，五指轻轻抓住横跨虚空的那条长尾，向下轻轻一扯。
砰！
灰影狠狠砸进了寒山之中，紧接着。
轰隆！
寒山之巅炸裂，整个山头顿时矮了一半。但此时已经没人在意这座死山。
半空，灰影再次出现，气息疯狂震动，但哪里还有先前的不可一世？
只见他身上铠甲纹痕显露，似乎只是一击，就身负重伤，一张如鼠首的脸上充满惊愕忌惮，望向上空。
天穹。
一道金色身影于破碎的虚空飘然而落，金芒垂落周身，令人无法看清他的模样。
但无论是大青宗众长老还是古丘妖族，亦或是这被指名道姓的天妖，都知道他的身份。
“裘毅！”
邪月天妖声音嘶鸣尖锐，更有一丝无法抑制的惊惧。
“你已突破观天？！”
命宫之上，是为观天！
对窥神长老来说，这是个遥不可及的境界，毕竟他们还在苦恼如何破境入命宫。
可裘毅……
“师尊突破了？”
杨雄大骇，想起之前，裘毅只手破天，把他们十数窥神长老瞬间扔到古丘的那一幕，心头惊讶更盛。
但旋即，他的脸上露出狂喜。
裘毅突破！
那么今日，哪怕天妖降临，也绝对翻不起什么大浪了！
只是，不等众人回神。
“还差一丝。”
“不过，斩杀你，足够了。”
裘毅平静的声音响起，一如他身周垂落的金芒，如流水静缓，就像在阐述一个恒古不变的事实。
邪月天妖眼瞳登时一缩。
没突破！
这是个好消息，但也没多好。因为只是刚才裘毅一次出手，足以证明两人之间的差距之大，如同天堑，无法弥补。
哪怕，他是顶尖天妖。但裘毅，已是半步观天！
“该死！”
邪月心头气恼，知道今日之事已经无法凭蛮力硬取了。
灰色瞳眸深处血色闪过，径直一步踏上高空。
“哼！”
“今日之事，无关武道，即使你突破观天又何妨？”
“该死的人，还是得死！”
呼！
邪月盛气凌人，一副站在道德制高点的姿态，甚至站定的位置故意比裘毅更高一分，居高临下，气势何曾减弱半分。
死？！
在场所有人闻言一颤，心知肚明邪月因何而来，更何况后者刚才已经说出来了。
叶无尘！
神文一道！
叶无尘刚才同各大妖王交手，绽放的神威令他们都隐隐心悸，多重大道接连爆发，只有一种可能。
大青宗等待多年的可能。
他，已掌握神文！
不再只是剑坪外门演武上的猜测，而是众目睽睽之下的事实！
只是让他们意外的是，天妖殿分明知晓此事，竟没有派众天妖压境，只派来了一个邪月？
他只是先锋。
还是说，天妖殿另有他事？
大青宗众长老不敢懈怠，袁幽也是如此，身体一震，神念传音。
“放心！”
“既然裘毅出面，宗门绝对不会容天妖殿胡作非为！”
“不要慌乱，一切由他出面。”
叶无尘听到袁幽的传音，有些意外地看了眼天上金芒环绕的裘毅。
袁幽是藏神峰一脉，按道理说，应该是和金光峰不和的，怎么现在……他如此信任裘毅？
这时。
袁幽似乎感受到他的视线，出言解释。
“你是希望！”
希望！
叶无尘心头微振，视线从裘毅身上转移到不知何时齐齐围上来的大青宗众长老，以杨雄为首，人人虎视眈眈，眼底厉芒闪烁，战意盎然。
叶无尘真灵轻轻一颤。
熙熙攘攘，皆为利往。
固然，杨雄对自己的态度改变，各大长老此时的守护，为的还是神文一道，其实并非己身，这一幕还是令他心里多了一些感慨。
这时。
正如袁幽断言的那样。
“神文一道因果，数千年前的那场大战已然了断，今日我藏神一脉终出适合此脉天才，亦合天理之道，与天妖殿无关。”
裘毅声音静缓，全然没有大青宗内外传说的暴虐，却蕴有一丝不可置疑的霸道，如无形之锤砸落虚空，令人忍不住把目光凝聚在他的身上。
但邪月显然是有备而来，闻言神色不改，目光更加锋锐跋扈。
“无关？”
“神文一道蕴藏我族大秘，岂是你轻描淡写一句无关紧要就能揭过的？”
“当年我天妖殿与你大青宗协议在前，不得再猎杀我妖族之人，用于神文一道，而现在……”
“他掌握的只是之前神文。”
裘毅冷冷开口，固若金汤，不给邪月任何可乘之机，后者立刻声音一顿。
“谁能证明？”
“我大青宗可以证明。”
“但我天妖殿还未证明！既是双方协议，此子我今日也可不杀，但必须带回去查验一番！”
唇枪舌战响彻云霄，裘毅邪月一人一妖话锋尖锐，突出一个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
“不可能。”
“我大青宗弟子，自然由我大青宗掌管，天妖殿想带走他，还没这个资格。”
裘毅冷言拒绝，邪月眉头一扬，暴虐尽显。
“这么说，你大青宗已经做好了迎接我天妖殿怒火的准备？”
准备！
邪月狂放，此言大有只要天妖殿出手，大青宗必定荡然无存的霸道。
裘毅站定天穹，金芒流转，如烈日当空。
“准备与否，天妖殿一试便知，何须多问？”
不怂！
裘毅如盘踞川流里的一方磐石，任由邪月大放狂言，他自巍峨不动！
你若战，我便战！
“哗！”
大地之上一片哗然，却并非大青宗这边，而是古丘妖族。众妖王齐齐色变，神色严峻。
大青宗能不能再撑住一场妖人大战他们不知道，却知道，一旦大战开启，他们古丘妖族必然深受其害，不知多少族人要变成其中的炮灰。
谁让他们距离大青宗最近呢？
居于大青宗之畔数千年，他们作为天妖殿的一双眼睛，享受了天妖殿数千年的恩赐，终于到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邪月感应到下方妖族的气息紊乱，眼底闪过一抹血色和暴虐。
“一群废物！”
双方交锋，最怕的就是气势不足，古丘妖王的躁动，无疑就是此类，让他如何不恼？
至于妖人大战……
他只是言语逼迫，哪敢真的引动战火？
当年一战，遭受重创的可不止大青宗一方，虽然大青宗付出的代价极大，不复圣地之名，但天妖殿的根基也惨遭撼动。
再来一次？
他一个顶尖天妖还没有这么大的权利，更背不动这口大锅！
“所以，今日之事，必然无法善了了？”
邪月眼底丝缕杀意流转，妖气大放，引得虚空轰鸣震荡。
逼迫！
事已至此，他已经无路可退。或者说，他已经被裘毅无形间的霸道逼到了绝路上，只能被迫反击。
要么一战。
要么双方揭开大战！
哪怕，这两种结果都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这时。
“我大青宗与妖族，何曾善了过？”
裘毅声色低沉冷酷，掷地有声，金光荡漾，所经之处妖气如烈日下的冰雪，纷纷消融，霸道的一塌糊涂。
“数千年一战，我大青宗孤立无援。但要说今日……”
“你天妖殿尽可一试，若要擒我大青宗弟子，我东荒人族是否答应！”
东荒人族！
邪月闻言眼瞳一凝，心头大震。身为天妖他岂能听不出裘毅这番话语中的威胁？
是的。
数千年前一战，他所属天妖殿固然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但也只是针对神文一脉做出了种种限制，并不能彻底抹杀大青宗的存在。
更重要的是，那是大青宗孤立无援的结果。神文一脉雷声大雨点小，非但没有任何成绩，还引来了战火，东荒其他人族宗门唯恐避之不及，根本没有参战。
可这次。
神文一道终出妖孽，以洞天力撼妖王，其他东荒宗门还会坐视不理么？
甚至。
不止东荒！
八荒天地其他地方若是知道大青宗神文一道神威绽放的事实，参与进来……
妖人大战必会升级！
哪怕天妖殿背后也有支持，可一旦局势变成那样，他所属天妖殿必会处在首当其冲的位置。
待那时……
邪月猛打一个激灵。
只是简单推演，就他这个顶尖天妖心头震动，可想一旦这些真的发生，局势将会对他所属天妖殿不利到什么程度。
但……
叶无尘，他怎能放弃？
杀人？
他这次来可不是为了杀人，而是夺人。为的就是后者体内的神文一道，补全妖道之缺。
可是现在。
杀不能杀。
夺不能夺。
他孤身而至，代表着天妖殿的荣耀，更不能轻易言退……
邪月感觉自己被整个夹住了，进退两难。
但事实上。
被进退两难的何止是他？
还有看上去占尽上风的裘毅！
降临之后，他的言行固然霸道，姿态不容撼动。但实际上，他也清楚神文一道显世对大青宗带来的巨大影响。
这次只是天妖殿，不是因为其他势力对神文一道不上心，只是因为它是第一个知道的。
一旦大战开启，心动者更多，被卷入其中的势力也定然更多，注定是一场大乱！
战争，就意味着死亡。
尤其是陷入漩涡中央的大青宗。
大青宗能撑住邪月背后所属天妖殿的攻势不假，但，若八荒妖殿尽数来袭呢？
哪怕神文一道神威终显，又会有多少人愿意为此献身？
战争，复杂。
人性，更复杂！
一旦大战开启，哪怕裘毅擅长推演天道，也完全看不出未来走向，却能看到一片腥风血雨，刀山剑海！
邪月被逼迫。
他也是如此，被大势所逼！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宁愿叶无尘是在大青宗内突破的，这样还有辗转的余地，但现在……
事已至此，他只能硬抗！
做着两手准备。
“走！”
“为师挡住他。”
“三十息之内，必须要把他送到青灵秘境，躲藏起来。”
“活不见人，才有余地。”
叶无尘正仰头看着天穹上的对峙，突然听到裘毅冰冷的话音于心头响起。
活不见人，才有余地？
裘毅也不想和天妖殿展开大战，同样骑虎难下，在寻破局的机会！
显然，这就是他想到的办法，隐藏自身。
这句话也不是传给他的，而是杨雄，叶无尘已经看到杨雄手握长剑的手轻轻颤抖，神剑寒光流转，做好出手的准备了。
之所以传给他，是要让他心里有个准备，不要抵抗而已。
但是。
“藏？”
叶无尘眉头蹙起。他不知青灵秘境的底细，但既然裘毅有这样的决定，肯定也有自己进入其中不被发现的底气。
可是。
要藏多久？
自己掌握神文一道已是事实，只要天妖殿一日不放弃……事实上，邪月今日作态，他们真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
难道自己要一直藏身所谓的秘境，从此无法现世，如身陷囹圄？
想到这里，叶无尘忍不住皱起眉头。
活。
人人希望。
但这样的“超脱世外”，显然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可面对妖族锲而不舍的追杀甚至生擒……
一时间，叶无尘眉头紧锁，陷入思索，寻破局之法。
直到。
他的神念从波澜不惊，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外界一丁点影响的剑天地中掠过，一双眼睛蓦地亮起。
这时。
杨雄已经趁邪月不注意来到了他的身边，可就在蓄力准备出手的一瞬间，突然。
“晚辈以为，此法不好。”
“或许，晚辈可以破解此局。”
一道心声传荡识海，叶无尘并没有把它用神念传出去，只是在灵海震荡。但他知道，裘毅肯定听到了。
因为就在他话音传出的一瞬间，天穹上裘毅身周荡漾的金芒明显轻轻一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