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光阴，沧桑变幻。
李旭风似乎勾起了回忆，淡淡道，“……那时的宁安城，简陋且破败，是诸多道友落脚永宁州，开山探脉梳理风水，长久凝聚人杰和灵气，方有今日之局。”
“承继家业，自然以家族利益为重……然我辈修士，终究是追寻天道至理之人，其法，可以诸多变换，其身，则必行正道……我李家以紫云山为根基，紫云山又承了永宁州的气运，身在其土如何背弃？”
“木偃和丹阳宗既然都极为看重那天问境偃师的遗物，而华封州的公输家同样志在必得，想必那些遗物中，定然有影响两州气运之物，若能将之留于永宁州，定然是好事，所以，你需尽你所能，助木偃成事，如此，方能应和正道之理。”
李冉愕然。
像是头一次看见自家族长。
精明睿智的背后，竟然还有如此大义凛然的一面。
在自家小辈面前用不着沽名钓誉。
这一席话，是他的肺腑之言。
但‘正道’这个词，出现在弱肉强食的修仙一脉，仿佛是一个违和的笑话。
“……我不明白。”
所以，李冉决定直面疑惑。
“这种做法，一定会与丹阳宗交恶，对咱们李家没有半点好处，为了木偃或者永宁州而舍弃咱们李家的安全，似乎并不划算，所谓正道，那是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之上，若咱们李家也有两位结丹期的修士，随便怎么玩都可以，但目前只有四个筑基期的族老……我记得七年前，你还在为四面皆敌而发愁吧，眼下戊虚林洞王家虽与咱们结了姻亲，但要说遇到危机了一定能伸出援手，谁也料不准，至于黑泽潭林家，那是恨咱们入骨，若被逮住机会，绝对下死手，如此再与丹阳宗结怨，只为了那所谓的‘正道’？”
连珠炮似的质疑，只当身份差距不存在。
不过，李旭风并不在意。
甚至很欣赏家族小辈的顶撞。
但并不改变决定。
“得罪丹阳宗，还没到天塌下来的地步，我自有应对之法，你全力帮助木偃便是……冉儿，你很聪明，亦擅长权衡利弊，但我活了一百多岁，见过的种种，自然比你多得多……以后，你自会明白‘利’与‘义’的道理。”
以族长身份结束了交谈，挥手，送客。
李冉一肚子郁闷。
也不急着小涧峰，只任凭丑牛在山道上慢慢走着。
夜风一吹，头脑渐渐冷静下来，忽然有些明白了李旭风的意思。
修仙，本是逆天而行！
夺天地造化而强于己身，所以修为越高，越会受到天道的排斥，如此才有天雷渡劫之景象。
而传说中，有圣贤得到天道垂怜，能直接肉身成仙！
没有验证过的传说，李冉只当放屁。
但显然李旭风相信这是真的！
胸中一口正气，便能得到天道的馈赠。
“……是不是傻？”
暗骂一声荒唐，李冉喃喃道，“这要是真的，我马上切鸡……童言无忌，皇天在上，别当真！”
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还好，嘴慢。
许久未有动静的鼎族碑上，竟有两个气运节点突然交替闪烁着光芒，明暗极为分明。
从未有过的奇景，仔细查看后，更是当场怔住。
“气运：传世.利在义先。”
“百世之族，历经风霜而立于世，无利不起早，无利不可为，以利为先，窃天地之气为己所用，行此道者，赐夺气环，可窃取天地灵气加诸于己身。”
这是何等神奇的气运！
夺天地灵气为己所用，那还苦修吐纳练气个什么劲儿，躺平就能进步，很适合苟道。
然而与它明暗互斥的节点，同样令人震撼。
“气运：传世.义在利先。”
“百世之族，浮沉于世而不忘本心，义者，胸有坦然求道之心，其意其诚可感苍天，行此道者，赐与后天气运浩然正气，可庇护一方净土，亦受天道眷顾。”
直接获得后天气运……这是在筑基时才有机会触摸的神奇造化！
有多少修士不惜倾家荡产弄到筑基丹，正是为了这充满玄机的后天气运！
不过对于拥有鼎族碑的李冉而言，后天气运并未珍惜无比，起码与夺气环相权衡，他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真正让他犹豫的理由，是这后天气运增益的不止他一个人！
一方净土……按照鼎族碑的尿性，绝不会玩文字游戏，那意味着保底小涧峰众人都能获得浩然正气的效果加持，甚至整个紫云山，都有获益。
而且，还能受到天道眷顾！
这也是浩然之气最有价值的地方。
突破境界或许会更简单，在筑基期时受到的雷劫伤害或许会弱上很多，同时有更多的机会领悟其他后天气运。
好处不是立马看得见，但长远来看，会让以后的修仙道路平顺不少。
不愧是传世类的气运，数量虽少，但每一个都有巨大的战略价值。
可惜，无法全都要。
典型的互斥气运，一旦点亮一个，另一个肯定立马消失。
而且，大概率不存在于两个气运节点反复横跳利益均沾的可能……钻鼎族碑的空子，没准两个节点一起消失掉，起码李冉不想作死。
那么，慎重选择其一。
丑牛慢慢回到小涧峰，李冉的心中也渐渐有了计较。
果然是‘利’与‘义’的冲突！
是选择精致的利己主义，还是惠及全族？
最终，李冉点亮了‘义在利先’。
理由也简单，他想到了母亲。
已经筑基失败过一次的修士，第二次冲击筑基，希望极为渺茫。
李青衣之所以振作起来，更大的缘由是想为自己做榜样，同时为家族做出应有的贡献。
至于成功筑基，虎妈再傲气，也不敢多想。
但有了浩然之气相助，结果或许会很不一样……哪怕只提高那么一丁点成功率，李冉也想试试。
否则，要完全有能力携母亲躺赢渡劫成功，必为结丹大成的修士。
传闻中的圣阶灵根，要达到结丹的水准，也得百八十年左右……夺气环再厉害，也不可能将他的修为提升速度拔高到超越圣阶灵根的程度，那就不是窃取天地气运，而是明晃晃的硬抢，真当天降雷劫是摆设么。
然而，以母亲的寿元来说，只剩下三四十年，根本等不到李冉修为大成的时候。
仙途慢慢，一人独行，岂不是太孤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