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冉走向听雨阁楼屋外的风铃。
铃铛下,挂着一串竹片。
竹片以黑墨记事,又以不同颜色标注轻重缓急。
长居小涧峰中不问世事,李冉便想了这法子提醒母亲别忘了某些要紧事,比如族议会,重要的婚丧嫁娶,制作符箓等等。
其中一片红色竹片极为醒目。
写着寥寥数字。
“八月,行商会。”
最着重的提示,意味着绝对不能错过。
看着竹片,李冉陷入沉思。
修仙绕不开财侣法地。
一言以蔽之,需要资源……要么自己去找,要么找有的人交换。
除开某些老死不出门的社恐或者认为无本买卖收益更高的劫修以外,大多数修士都认可买卖交易才是正常人的处事方式。
所以才诞生了坊市。
而坊市当然不止一处。
确切点说,李家每月一次的坊市更像是族人内部的碰头会,拉扯家常增进血缘关系的作用还在买卖之上。
真正要淘宝捡漏或是寻找机缘,目标得瞄在每年一度的行商会。
行商,顾名思义,与坐商相对,贸易地点不固定,哪里有商机,就去往哪里。
永宁州有许多行商,彼此互通有无,也划分了各自的活动范围,通常不会呛行越界,引起不必要的争端。
李家在拉拢本地行商的关系上走了一步妙棋。
八年前,族中一位嫡系女修,与本地行商的小头目结成了姻亲关系,经过这位佳婿的斡旋,李家成功被钦定为组织行商会的场地之一。
好处不言而喻。
行商会那段时期,各处修士会聚拢到会场,虽说收不了税赋,但这么多人的住宿和必要花销,也是一笔不菲的族产收入。
而且,作为东道主,有着第一时间摸清会场动向的便利,一旦出现了捡漏的机会,可以直接集合家族资源全力拿下,比起其他参与竞标的修士应变策略要强得多。
行商会场每年都会轮换,而这一次,正好轮到了紫云山!
据说不少族人已经在为这次盛会摩拳擦掌。
“……行商走南闯北,鉴定稀奇古怪的东西,他们很专业。”
回笼思绪,李冉开始盘算得失。
行商会必去,这个没得说。
换做在其他地点还会考虑安全因素,但紫云山主峰,那是自家的大本营。
至于要不要兜售鱼鳞和鱼皮,同样不是问题。
变现很重要,再好的材料常年压箱底,也与废品无异。
真正的难处在于他的身份。
李家新出的地阶灵根!
要说其他修仙家族和势力会无动于衷,怕是它们自己都不信,正好趁着行商会在紫云山举办时打探情报。
若此时太高调,等于自投罗网。
思付再三后,李冉才下定决心。
干!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出来混,还怕被仇家惦记不成?
大不了,没有自保之力之前打死不出紫云山。
好在距离行商会开始还有五个月,准备时间还很宽裕。
李冉走向了听雨阁楼二层,房门半掩,隐隐有流水声。
洗澡!沐浴!
立刻转身就走,毫不犹豫。
“冉儿,进来,帮我捶背。”
但母亲慵懒的声音已经从屋内传出。
“……好嘞。”
没有意外的被抓壮丁,李冉乖乖回身,顿了半响才推开门。
屋内,李青衣刚刚沐浴完毕,只穿着单衣盘腿而坐。
这场面,李冉早已司空见惯。
因为筑基失败,母亲落下了不少隐疾,除了咳血外,经脉也受到了寒毒,需以热水浸泡温养以缓解痛楚。
同时辅助以按摩舒缓经络,这个任务,李冉十岁起就承担了。
他当然乐于尽孝,帮老娘捶背,天经地义不是?
之所以怕麻烦,是因为母亲放松时话匣子也随之打开,总不能老是陪着她一起骂天骂地骂人吧。
“……小崽子,有了道侣忘了娘,你说,有好多少天没来请安了?”
果然,随着李冉的手搭上肩膀,李青衣迅速进入了挑刺模式。
这算不算中年大妈发泄负能量的特殊方式?
“哪能,想着让娘你多休息嘛,别为我的事操劳。”
李冉赔笑,手上更细心几分,见母亲心情好转后,才低声道,“对了,娘,今年的行商会,你打算怎么办?”
作为家族的符箓师,就算李青衣想偷懒,族老们也绝对会摊派繁重的任务,比如制作出多少张符箓充公,拿到行商会上变现。
“哼,就那样呗,卖点符箓换灵石,应付那帮老顽固嘛。”
因为爹的缘故,母亲对族议会同样抱有怨念,平日还收敛着,放松按摩时那就口无遮拦了。
“可卖得起价钱?”,李冉无视她的碎碎念,再轻声问道。
这一次李青衣警觉了不少,连闭起的眼睛都睁开了。
“怎么,你在打我符箓的算盘?”
似笑非笑,李青衣戳了戳他的额头,“为娘那点私房钱,迟早都是你的,心急什么……罢了,你若是真想要,就拿去吧,在柜子里的第二层,左边那个檀木盒子,其余的别碰,是交给族里的。”
李冉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暖流。
画一张符箓并不容易,需要灵墨、灵纸和符笔,任何一丝细小的错误,都不能产生符箓效果,哪怕手艺不错的符箓师,制作的成功率也只有四成左右。
因为身体的缘故,这些年母亲的画符次数少了许多,那个檀木盒子里装的,大概便是母亲最后的私产吧。
“娘,我只要五张普通的雷火符箓即可,也不赶着要,行商会前画好便成。”
当然,李冉并不打算完全啃老。
“五张普通的雷火符箓?”
李青衣微怔,见他认真,才疑惑的点头道,“倒也不是不行,但符箓这东西,各品相之间价值悬殊,雷火符又是最基础的火系符箓,很多符箓师都会制作,产量一向不低,若是品相普通,怕很难卖出价钱。”
“无妨,母亲到时给我便成。”
李冉坚持,将此事敲定。
随后施展浑身解数,手指如飞,把李青衣按得眉开眼笑,连例行抱怨都少了一半。
次日辰时吐纳练气完毕后,径直去往寒潭。
将还在睡梦中流着哈喇子的二狗出来被窝里抓了出来。
“狗哥,咱们干一票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