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的,方永宁又想起了那晚讨衣服的贼人,他总觉得这人就是那名衙役,和被捕头杀死的贼人其中一个。
至于那贼人后背的刺青,他现在才觉得,一定是有人故意而为之,目的就是想嫁祸给山贼。
如果能叫他听一下那名衙役的声音,就好了。
有了这个想法,方永宁便抓着张二全的肩膀问道:“我想知道那名衙役在哪儿,你可有什么办法?”
张二全简直不敢相信你自己的耳朵,忙质问道:“你疯啦?我们现在就是逃犯,哪儿有逃犯自投罗网的。”
“你只需告诉我方法就行,大不了我自己去。”
张二全不忍心看着方永宁送死,况且方永宁若是落网了,他张二全也难逃一死,毕竟衙门里的刑讯逼供是很有一套的。
到最后张二全也没说出一丁点帮他的话,仔细想来,方永宁也觉得合理,毕竟怕死是每个人深藏心底的一枚果实。
无奈,他只好带着金戈潜伏了出去,只留下刘倩和翠花在正屋,把张二全反锁在了老管家曾经居住的偏房。
此刻月黑风高,俩人摸着墙根往衙门口走去,宣城是有宵禁的,一方面要堤防巡城的壮班衙役,一方面还要悄悄跟上他们,想要看看那名衙役在不在队伍当中。
宣城的结构方方正正,衙役的路线也井然有序,共分为两拨,分东城和西城巡防。
那名被杀掉的贼人,金戈是见过的,方永宁只需告诉他是一对同胞兄弟,金戈便明白了。
之后俩人便分头行动,方永宁负责东城,金戈负责西城,也就是开发区。
这边衙役们做了交接班仪式后,便一手持刀,一手提灯出发了。
在与打更人会面时,对方还会报告有无异常情况等等。
方永宁悄悄跟在后面,听的一清二楚,不过天色较晚,总也看不清衙役们的脸,这就让他有些抓狂。
后来,他竟是想了个办法,悄悄的潜入到了一农户家,匍匐在地,将手伸进了鸡笼。
恰好抓住了一只昏睡的小鸡,方永宁见机立刻捏住了它的脖子,拽出来顺手一折,鸡脖子就断了,这期间没发出一点声音。
随后,他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放了些鸡血,随意涂抹在脸上,以及手臂脚腕处,最后将大量鲜血洒在胸口。
之后拉开门闩,悄悄摸了出去,等待着衙役们的到来。
他仔细观察过,衙役们巡防的路线是呈现S形的,那么自己只要等在这里,不消片刻就能与他们碰面,他只希望对方不要认出他是个逃犯,便又将鸡血在脸上涂抹均匀了些。
片刻之后,远处果然传来脚步声,方永宁也顺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很快,脚步声逐渐逼近,就听不远处一人惊呼道:“头儿,这里有情况。”
一群衙役马上围到了方永宁身边,纷纷抽出了环刀。
方永宁吓了一跳,心说不是吧,难不成要补刀?
但他还是故作勉强睁开了眼,极力表现出一幅虚弱的样子:“官…官老爷,救命。”
那为首的官兵皱眉蹲了下来,质问道:“是谁人伤了你?”
方永宁则趁着这个机会,挨个扫视了一圈衙役,很遗憾,并没有看到那张熟悉的脸,这才叹息道:“有贼人抢走了我的钱财,还把我扎伤,逃往了西南方向。”
说罢,衙役们立刻站起身,朝着西南方跑去,只留下一人来照顾方永宁,准备送他去最近的郎中家里。
方永宁却犹豫道:“多谢这位官爷,那贼人武功高强,你不用管我了,还是去帮其他官爷吧。”
衙役却反驳道:“那怎么行?头儿说了,百姓们最重要,我不管你,你可就死定了。”
方永宁这才无奈道:“那没办法了,我只有对不住你了。”
衙役:“???”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吃了方永宁一手刀,衙役只觉得脖颈一吃痛,人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大冬天太冷,方永宁把冻死他,就将他拖进了刚才那户人家,四处看了圈,感觉羊圈里更暖和一点,直接把人扔了进去。
期间屋子里发出了一些动静,但却并没有人出来,方永宁知道他们都怕事,尤其是在宵禁阶段,能出来的除了小偷就是大盗,这些人心狠了什么都做的出来。
索性屋主人就当做没这回事,至于院子里的牲口,随他们祸害去吧,毕竟自己的小命才最重要。
就这样,方永宁又出了院子,顺着小路一直跑到了城东,他想要和金戈会面。
路上,一直在心里祈祷,希望能见到那名衙役,如果他不是皂班巡防衙役,恐怕就更难办了,毕竟自己的身份是没法进衙门的。
之后,他摸到了东城,但却并未看到金戈的身影,只瞅见了一队衙役从主路经过,待他们走远之后,方永宁这才出来,四处看了看,依旧不见金戈身影。
正要追上去,忽然听对面漆黑的巷子里传出一声响指,他这才悄悄摸了过去,因为这是二人约定见面的信号。
俩人一碰面,还不等方永宁开口,金戈就疑惑道:“你……被砍了?”
方永宁一摸脸上的鸡血,这才把刚才的事解释了一番。
金戈一琢磨,说道:“这办法不错,不如你再试一次,我替你把风。”
就这样,方永宁又顺理成章的当了一回受害者,等衙役们路过时,同样警惕的围了上来。
这次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方永宁见到了那张面孔,只是那人也在好奇的打量方永宁,似乎也觉得面熟。
好在方永宁脸上都是鸡血,头发又有些凌乱,这才蒙混了过去。
他把刚才的那番话,重复给了这边的衙役,顺便一把抓在了那名可疑衙役的裤腿上,嚷嚷着:“贼人逃去城东了,这位哥哥能否带我去找郎中治疗一下?”
为首的衙役便带人去追贼人了,顺便把他留了下来,道:“既然如此,你就带这位小兄弟去找朗中吧,抓贼人的事,我们来就成。”
那衙役脸色微微放松了些,似乎觉得这件事更安全一点,便点头应了下来。
待他们走远之后,这名衙役正要往起扶方永宁,忽然觉得脖颈一痛,晕了过去,身后则出现了金戈的身影。
俩人满心欢喜的把人扛回了钱员外的家,并且捆在了里屋,眼睛蒙布,嘴巴堵上袜子。
伙伴们围了一圈,观赏着这位衙役,纷纷啧啧称道:“像,太像了,你不说同胞兄弟,我还以为诈尸了呢。”
就连一直贪生怕死的张二全,此刻也忍不住凑了过来:“嘿,两位财主真有一手啊,居然把人给弄来了,高!实在是高。”
方永宁呵斥了句:“马后炮就不要放了,去端盆水来。”
张二全照做,端了盆冬日里的井水,里面还掺杂着些许冰碴子。
方永宁拔出衙役嘴里的袜子,用手舀着冰水,就往衙役脸上泼。
那衙役立刻被冰水激醒,连连喊了三声‘凉’嘴里还吸溜着口水,脖子一缩一缩的。
听他说话的声音,很是陌生,方永宁这才无奈的相信,他不是那晚讨衣服的贼人。
等衙役明白过来自己的处境时,竟是喊道:“你们是谁?为何要绑架本官?”
话虽然喊的大声,但声音却微微颤抖了起来,感觉得出他很害怕。
方永宁怕惊扰了邻居,便重新把袜子塞进了衙役的嘴里,还用木棍往嗓子眼捅了几下。
直到对方干呕了几声后,这才作罢。
只听方永宁沉声说道:“你的同胞兄弟被杀,是不是很伤心?”
那衙役明显抖了一下,由于眼上蒙着布,看不清事物,但嘴里却‘呜呜’了几声。
方永宁心头一喜,忙凑上前低声道:“拿掉你嘴里的东西可以,但你不能叫出声,否则我一刀杀了你,听到没有?”
衙役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会配合。
就这样,他嘴里的袜子才被抽出来,方永宁问道:“叫什么名字?”
“秦正江。”
衙役吞了口口水,警惕的反问道:“你是谁?”
方永宁不准备自报家门,他想要给这名衙役足够的恐惧,以及压迫:“这不关你的事,我且问你,杀死钱员外以及他全家上下的人,可是你同胞兄弟?”
那衙役被吓了一跳,马上摇头道:“不,我弟弟是阴帮的人,只负责搬东西善后,钱员外被杀这事,真不是他干的。”
“你怎么确定不是他干的?”
“做这事之前我弟弟就和我碰过面,说有人要钱员外的性命,叫他们几个去搬财物,可具体谁要害钱员外,他也不知道。”
“那搬走的财物送到了哪里?”方永宁想诈他一下。
但衙役却委屈道:“我不知道,我弟弟总是在暗处行动,什么事也不肯跟我说,怕连累了我,但那日我兄弟二人见面时,弟弟似乎有些不对劲。”
“继续说。”
“他好像…好像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便给了我三十两银子,说那是他的全部积蓄,叫我省着点花。”
听到这话,方永宁忽然周身一震,似乎想到了更重大的事。
既然秦正江是捕头的下属,捕头又岂会不认识他的同胞弟弟?而且俩人长的这么像,那日抬弩射杀时,又是毫不犹豫。
这其中到底还隐藏着什么?
临了,方永宁才问道:“阴帮与衙门的关系如何?”
秦正江一听这话,有些失落道:“在衙门心中,阴帮不比山贼的名声要好,捕头也劝过我几次,要我喊弟弟退出阴帮,但我弟弟并不肯。”
方永宁这才明白了过来,捕头抬弩射他弟弟的缘由是为何,又问道:“那他后背怎么会有山贼的纹身?”
秦正江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如实说道:“阴帮与山贼之间本来就有仇,绝不可能有山贼的纹身。”
方永宁却笃定道:“可我确实见了,在你弟弟后背刺着山神同盟,八拜之交、歃血为盟!”
说完这句话,方永宁忽然愣住了,似乎秦正江的一句话点醒了他,阴帮与山贼本来就有仇。
如果是这样的话,会不会是自己人为他后背刺青,而他也知道自己将会当陷害山贼的证据,所以把自己的银子都给了哥哥。
秦正江也笃定说那是阴帮与山贼的阴谋,最后又哭道:“可惜了我的弟弟,竟然成了他们之间的牺牲品。”
说来说去,这件事居然又绕到了阴帮身上!
方永宁立刻质问道:“阴帮的老大又是谁?”
秦正江眼泪都快下来了,又解释了一次:“我已经说过了,阴帮行事都在暗处,我实在不知道他们老大是谁,不过我只知道弟弟经常会去槐园赌坊。”
听到槐园赌坊这几个字,沉默已久的张二全忽然惊讶的跳了起来:“那家赌坊早就盖起来了,一直没都开业,原来里面是用来藏阴帮的人啊。”
张二全又立刻看着方永宁,激动道:“如果能查到槐园赌坊的背后老板,兴许就能查到阴帮的事,凭借你的脑子,我相信很容易就能推断出杀死钱员外的幕后凶手。”
方永宁同样看向张二全,笑道:“太好了,你对赌坊比较熟,又有很多狐朋狗友,这件事就拜托你去调查了。”
“啊?那你呢?”
“我还要其他事要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