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单记录完毕，那年轻老板便离开，去准备我们的食物。
那中年女人也紧随其后，唠唠叨叨地一通去了后厨。
这时，我才开口对楚乐说道：“四小阴门的阴阳眼，虽说是小门开眼，与你之前修的阴阳眼不同，所见鬼物也不是特别清晰。但它厉害在有鬼物阴气靠近后，能够自动开眼，这也算是个好处。”
听到我的话，楚乐表情略微有些惊讶，她之前想开口对我讲的就是这事儿。
“原来师父也发现了那个阿姨不是人。”
“废话，我也不瞎。”
“师父，那个阿姨不是新鬼，死了应该有一阵子。你说，我们用不用去提醒一下那位老板？”楚乐侧头看着后厨的方向。
我暂时没回应楚乐的话。
脑子里闪过了疯爷的脸。
突然回忆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
那时我经常在疯爷的小院子里混，王天霸练习术法，我就偷偷摸摸看书。
偶尔被回来的疯爷抓住了，他其实也不会骂我什么的，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不介意我看他的书。
而且，他那人还特别喜欢聊天。
他什么都聊。
不管我几岁的年纪，到底听得懂，还是听不懂。
跟我闲聊对他来说，更像是解闷儿。
“楚乐，一个算是我师父，你师爷的人，过去跟我说过，他说这世上如果有一百个人，那这一百人里有九十九个，都是蠢货。
但这九十九个蠢货呢，他们会觉得那唯一一个不蠢的人才是傻子、疯子、恶人。
你知道这些人最蠢的地方是什么吗？
他们爱自己拥有的一切，包括又不限于习惯、亲人、爱好等等，并且努力地去守护这些让自己感到幸福的东西。
这其实完全没错，这阳间俗世有趣的地方，就在这些东西里了。
离了它们，人间一片空虚，跟地狱也没什么区别了。
但是呢，但是这些蠢人又很奇怪地会去排斥别人与自己不同的习惯、亲人、爱好。
他们去攻击那些不同的东西，甚至想要把那些东西毁灭。
希望一切都变成自己熟悉的样子，符合自己的认知，自己习惯，喜好。
但他们并没有发现，自己想要毁掉，厌恶的东西，其实是‘另外一个自己’所珍视的东西。
我师父说，其实这些是因为本能，因为人胆小，因为人对未知的恐惧。”
我手托着下巴，眼睛看向后厨的方向：“说回面前这事，若是换了正儿八经的捉鬼驱邪之人来到这，想法估计跟你一样，八成还会扯上一句什么人鬼殊途，然后硬生生把那女人的亡魂赶走，送她入轮回。脾气差点的，更像疯狗一点的，说不定还想把人家给灭了。
但是你仔细看看那小子。
他大半夜那精神头，像是被鬼物邪气所侵染吗？
那女人放不下执念，守着儿子，是因为爱。她那阴气控的，甚至远超她那级别的鬼物，犯得着多事儿管人家吗？”
说到这，第一样小菜也送了上来。
老板微笑与我打了个招呼，人回到后厨。
楚乐没动筷子，两只手撑着下巴，一脸好奇地看着我。
“看我干啥？吃啊，你不饿？”
她还是没动筷子。
许久，从嘴里挤出一句话：“原来师父是个好人呢。”
“你是什么时候瞎的？”
“嘴硬的好人。”
饭吃得很愉快，年轻老板的手艺确实不错。
期间，我的耳朵里也总能断断续续地传来那女鬼的唠叨。
我其实还挺羡慕……
算了，羡慕个der，等有朝一日我要是倒霉能再遇到我爹妈，那我必拿着许小楠的钱砸他们脑袋！
不过这顿饭的末尾，最后一道小甜点上来之前，发生了一段不太美妙的插曲。
进来两个醉汉。
叫嚷着要吃东西，也不知道是怎么喝，没菜干喝的？
反正看那叫嚷的态度，好像再不来口吃的，就得原地升天。
年轻老板跟我商量，甜点等一下，他先去给那两位醉酒的客人，做两盘炒面。
我本来就不着急，再加上已经决定今晚在这住下，所以也没难为那这兄嘚，让他先去给俩醉鬼炒面。
炒面不费什么时间，二十分钟不到就上菜。
但刚吃了两口，那俩醉鬼中间一秃头，突然叫嚷起来：“哎呦！蟑螂？这七八只蟑螂啊！小子你出来，你这是什么黑店，卫生合格吗？这么大只蟑螂，哎呦还活着的……我肚子痛，一定是吃坏了。”
另外一个拿出手机，开始录像。
年轻老板马上跑了出来，先是眉头紧锁，但见对方拿出手机录像，表情开始有些慌了。
这年头千万别上小视频。
很多事儿说不清的。
“不好意思，大哥不好意思，我这小本生意不要搞我。这样吧，我给你们二百块，再重新给你们上几道菜，大哥你手机先放下。”
老板年轻，人也是那还总偏随和内向的，他不想惹事儿，就想着赶紧解决麻烦。
把这两尊瘟鬼请走。
但人这东西，越是让着他，他就越是蹬鼻子上脸。
听年轻老板这就愿意花二百块破财免灾了，更是激发了这二人的贪欲。
俩人中的一个，直接把手机摔在地上。
另一个开始录制，配合极佳，一看就是经常做这些事儿的。
他一边录，还一边说：“看见了吧，摔我手机！还想花二百块收买我们，这家店问题一定很大啊！录像，曝光！”
两边开始拉扯起来。
我没动，没去拉架，就在一旁看着。
看着那飘荡在几人中间的焦急的中年女人。
“别……别动手啊！哎呀，你们怎么那么不讲道理，这虫子分明是你们自己放的……”
“别拉我儿子，别拉我儿子。”
“你们放开！”
“你们别欺负我儿子！”
“放开！”
在两边人拉扯中，年轻店主被推倒。
他的胳膊在桌边划破。
鲜血滴落到了地上。
那滴血的气味迅速在空气中散开！
在我的阴阳眼中，一丝一缕的血气被那漂浮在年轻店主身边的女人吸入口鼻。
女人那一双眼睛，瞬间变成血红的颜色。
“你……你们敢……敢伤害我儿子？！”
滋滋——
滋滋——滋滋——
小旅馆一层的餐厅，突然灯光闪烁。
拉扯的三人动作停下，两个醉鬼抬头看着棚顶的灯，其中一个搓着手：“嘶，怎么突然……突然这么冷？”
“阿嚏！”
男人狠狠打了一个喷嚏。
咔！
一瞬间，灯光熄灭。
一团青色的鬼火，迅速打到了那打喷嚏的秃头的背上。
“呃……什，什么东西？”
因为被鬼物阴气所染，所以这二人虽未开阴阳眼，但此刻也可见鬼怪邪物。
那团鬼火，他们就看见了。
紧接着，两人的身体一阵扭曲，拿起桌上趴着蟑螂的餐盘。
又捡起地上掉落的手机。
一瘸一拐地走到餐厅门口，走下台阶，张大嘴巴。
食物全部倒进肚子，包括蟑螂。
盘子也咬碎，咬得嘴巴鲜血淋淋，将那些碎渣全部吞下。
最后是手机，也咬碎，也吃下去。
餐馆老板看傻了。
也吓傻了。
我也看着，我还是没动。
之前人欺负人的时候，我没动。
所以如今鬼欺负人，我肯定还是不会动的。
这合情合理。
不过，那阿姨脾气不太好，让这俩醉鬼吃了盘子、手机不说，更要直接将这二人杀死。
就见这两个被鬼物阴气控制的醉鬼，互相掐住了对方的脖子。
掐到此刻口吐白沫，眼珠翻白。
隔天的新闻我都想好了，俩醉鬼互殴……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金色的闪光，突然从街的另外一头射了过来！
正中那漂浮在俩醉汉之间的女鬼。
当时就听女鬼一声惨叫，被那金光散开的网子罩住，不断挣扎。
“哪里来的恶鬼，茅山脚下都敢当街行凶？小灵，这份驱邪功德，五叔就送给你了，去把那害人鬼物诛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