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突然出现令我心中一沉。
我急忙在心中回应道：“前辈，你究竟是什么人？咱俩认识？？”
“呵！叶兄，我这声音与你先前幻觉术法世界中的应该是一般无二，你真的听不出？”
“黑山老魔？”
虽然是明知故问。
但一听到他亲口回应，我这原本下沉的心脏，又狠狠沉了三分。
“外人是这么叫的，不过，本座自己倒是不喜欢这个名字。叶兄之前帮过我两次，虽说也是礼尚往来，但你我也算熟悉，所以直接称呼我黑山便可。”
我不太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根本听不懂。
但此刻我更关心的是另外一个问题：“前辈，为何能够与我沟通？”
“三骷岩，那可是本座的石心碎片。”
我微微皱眉：“可这三骷岩我用了不知多少，为什么现在才……”
他笑道：“呵，说了是碰巧，本座也是如今刚刚恢复神智。”
我深吸口气：“前辈，晚辈斗胆问一句，你究竟是谁？你我是这一世熟悉，还是曾经的故人？晚辈真的想不清楚，前辈之前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呵……”
那声音在我心中轻轻一笑，随后对我解释道：“算了，确实偏差有些大，你想不起来也正常。还记得枉死城那副骨架么，后进入了血魔洞，那副骨架就是我石心化身曾经的躯体，借那躯体，我曾短暂离开过枉死城。在进入血魔洞后，我彻底吸收了血魔老佛头上镶嵌的石心，恢复了意识与记忆。你曾帮过我那骨架两次，如今你有难，我也愿意还你个人情。”
几乎是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
整个饿鬼道三尸门禁地开始剧烈扭曲，面前的去路被翻起的山岳所阻拦，背后也同时传来逆运之主的阵阵魔音。
“幻觉术法！！”
“好！这血肉阴阳术果然神妙，不愧是四方台四术法之首！本座算是见识到了，叶阎，你能借外界之力运用大妖阴煞，以虫心运用这术法，也算是鬼道修行的天才，即便重入轮回，重修一次，我也未必能做到……原本我只想借杜幽兰身躯快约界限，可如今我改变主意了，你的身体，我也要！”
无数血色长河，从那山川之间流过，将我与杜幽兰环绕其中。
那河流之中是人世幻象，从古至今，跨越六道，在这股强大威能的压迫下，我与杜幽兰的大妖阴煞，彻底无法施展，如同两具被限制的凡人之躯。
杜幽兰面色难看，回头望着虚空：“你在北辰塔之外动用魔头之力，不怕此界的反噬吗？”
“怕？我自然怕！一旦被此界反噬，一切将功亏一篑，不过，你看后面是什么……”
听到逆运之主的话，我与杜幽兰同时向后方望去。
只见半空之中一道青光直冲天际。
那光束将整个世界一分为二，浮现巨大的空间裂缝。
那裂缝看似虚幻，仿佛是镶嵌于眼中的幻觉。
“那是……”
杜幽兰嘴角微颤。
逆运之主回应道：“破碎幻境之中的黑山后，我的能力意外提升了一个层次，先前还差些许才打开的跨界之门，如今被彻底打破。我的确惧怕此界反噬，但也能在此界反噬前，捉到你们两只蚂蚁。”
话音落下，光阴血河汇聚。
一道光影也随着光阴血河慢慢浮现。
虽然先前开口时，声音是男子，但此刻浮现的却是女人的身形。
她一点点清晰。
最终化为杜幽兰了的模样。
出现的一瞬间，我与杜幽兰都愣住了。
“呵，别慌，没什么隐藏剧情，不过是为了适应杜幽兰的身体，将灵魂的模样捏成她的样子。”
那“杜幽兰”缓缓开口。
声音与逆运之主一模一样。
她轻轻抬起手，指尖钻出血色丝线，向我与杜幽兰的方向缠绕而来。
此刻我与杜幽兰都是凡人之躯，这丝线我们根本无法躲避。
她也没有躲避的心思，转首看向我，无奈一叹。
但我却突然抬起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杜幽兰顿时已经，那另外一个“杜幽兰”也是一愣。
此刻我俩已经被术法限制，与普通人无异，根本不可能抵抗她魔头级别的限制，我应该无法动弹才对，但却还是抬起了手。
并且在下一刻，那属于黑山老魔的魔气，忽然自我身体之中炸开！
将四周的光阴河流冲散。
“什么？你还能再用一次那幻觉术法？！”
察觉到黑山老魔魔气之时，逆运之主那张杜幽兰的脸上，露出厌恶的怒意。
下一刻，我手掌一挥，漆黑魔气自我手中涌出，直逼那“杜幽兰”面前！
“不对……这，这不是幻觉？你究竟是？！”
她顿时一愣，随后，马上身躯化为虚无，企图将自身隐藏。
但我并没有给他机会。
心念一动，整个饿鬼道的上空，浮现一团血沙虚影。
“那是什么？！”
这虚影浮现，这方天地便被限制固定，逆运之主也是无处可逃。
“是枉死城，被我压缩后的枉死城。我要用这座城，压死你。”
话音落下，我手掌轻轻向下一挥。
枉死城中的庞大阴邪之气，瞬间汇聚，冲击向那想要消散，却未消散的逆运之主的身躯。
“呃！！”
她也顿时汇聚自身魔头邪气，抵抗这突如其来的力量。
与此同时，杜幽兰扭头看向我：“这又咋回事？？？”
我记忆回到半钟头前，我内心世界之中。
“前辈说的帮我？是什么意思？”
“我说叶兄，你这人是理解能力上有些什么问题，还是我这座黑山在枉死城太久了，不善沟通？我得还人情，帮你一次，自然就是助你解决眼前的麻烦了。逆运这人很疯，先前你虽说以我的幻象困住了他，可冲破幻象的同时，他那差点意思的跨界之术，也顺便完成了。我猜想他也许会赌个时间差，赶在此界限制降临之前，强行捉住你和那个曾在我黑山上数次捣乱的疯女人。”
我没在意他杜幽兰的形容，马上惊喜道：“那前辈是愿意出手相助？？”
“我的确有心帮你，不过，我本体在枉死城，无法脱离，需要以三骷岩为媒介，将魔气传入你身躯。你暂时可用我一切术法，不过，自然是有些反噬作用的。此战结束，你应该也就没命活了，不知，你是否愿意借用我之力？”
“愿意！”
我几乎没有思考，就从黑山那里得到了他魔气的使用权。
一瞬间，黑山无尽庞大的魔气与记忆，全部涌入我脑海之中。
记忆太多，远超我自身，我甚至一瞬间忘记了自己究竟是叶阎，还是黑山。
但看向杜幽兰一眼后，我很快找到了自我。
在黑山诸多术法之中，选择了威力最为强大的，凝聚枉死城，以整座枉死城为鬼兵，降下灭杀逆运之主！
但同为魔头，逆运自然不是那么好杀的。
他苦苦支撑，浑身魔气暴涨！
竟以一己之力，强行托起整座枉死城。
“休……休想阻止我……”
那“杜幽兰”银牙紧咬，身躯魔气开始混乱，向着四周蔓延，并且不断消散：“万……万界！”
“还万界呢？安心死在此界吧。”
我眼神冰冷，重重挥下手。
她再次半跪，下半身躯已经崩碎。
“呃！呃啊啊！！”
但一声怒喝过后，身边环绕无数血丝，竟重新构筑双手，狠狠将那枉死城再撑起半寸。
可也只是半寸。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坚持，为什么一定要跨过去。
不过，我不想知道。
我也不感兴趣。
那是与我无关的事情。
我只想让她，让她永永远远死在这一界。
“给我！下去！！”
我咬牙狠狠一喝，这一下，不仅黑山魔气，就连我那微不足道的大妖之气，青妖魔火，尸煞之气也统统加了上去。
我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丝机会。
我汇聚了自己的全部。
要压死这该死的逆运……
压死……
“给我消失吧狗东西！！！”
轰！
一阵猛烈气浪扫过。
整个三尸门，大半地狱道，以及无数饿鬼道中的区域，被这股庞大力量所波及，一瞬间化为灰烬，无数鬼修、障鬼、邪道术士，因为这一击灰飞烟灭。
枉死城与饿鬼道、地狱道，也因此而完全重叠。
随后便是安静。
闭上眼睛，仿佛世间一切都不存在。
但一睁开眼，我就立刻看到了杜幽兰。
“姐……”
“逆运之主被压死了，你终于彻底自由了。”
我看着她。
但此时此刻，我身躯也即将消散。
我不知道是不是黑山说的反噬，也听不到杜幽兰在说什么，感受不到她的传音。
只知道她在不断向我注入大妖阴煞。
企图救活我。
可惜，这股力量太薄弱了，根本无法修复我的身躯。
随后，此界限制降下毁灭之力，枉死城灭亡，我也随之彻底烟消云散。
在消散前一刻，我看到了一白衣少年，仿佛幻觉一般，走到我身边。
他手轻轻搭在我肩上，我身体便完好无损。
可眼前不是正常世界，好似一片黑暗虚无，就如同那北辰塔内的空间一般。
我问那少年：“你是谁？”
“呵，叶兄怎么总是记不得我呢？”
“黑山前辈？”
“叫黑山就好了。”
他淡淡一笑，手从我肩上拿开，眼睛看向四周的一片黑暗。
我问他：“这是哪里？”
他轻轻摇头，无奈一笑：“这里是我神识空间，我拉你进来的。托你的福，把整个黑山都祭出去了，此界限制之力把重叠世界毁灭，我真身在枉死城之中，顺便一并毁了。”
我顿时一惊：“前辈你……因为我……”
“没事，真身毁了，枉死城灭了，我又没死。你没害到我。”
“呼……”
我松了口气。
我是想灭杀逆运之主，但也不想因此害了黑山。
若是没有他，逆运也不会被我所杀。
“谢前辈大恩，不过，晚辈这副身体撑不了多久，这恩情，就只能等再入轮回之时，看命运安排了。”
“呵，无所谓，大家礼尚往来罢了。”
“对了前辈，还有一件事，我师父还好吧？枉死城落下时，我分了其中一成威能护住她，刚刚恍惚间看到她，似乎也没什么大问题。”
“她身体上确实无事，但精神上就不好说了。”
说着，那白衣少年一挥手，面前出现画面，是杜幽兰正在四处找寻我。
画面很快，转眼间便是千年时光。
“怎么过这么久？？？”
我惊讶无比。
“我本体是黑山，无法移动身体空间，但修的却是时光鬼术。在此界，我前后可看万年。对上界无法看，对我身上的无尽尘埃界，可看无尽时空。”
黑山随口解释着，好似说了一件无所谓的小事。
“万年……既然如此，前辈应该对一切的起因结局，都很清楚了。为什么还要化分身，那具骸骨，离开枉死城呢？”
“看到和经历到还是不一样的。看到的永远是别人的故事，体会过才是自己的。”
“前辈，那我师父后来的故事呢？”
我问。
“后来看开了，一直到魂散消无，过得还算幸福。”
他笑着回应。
我点点头：“那就好。”
“没别的要问了？”
我摇头：“没了。”
“你还真是潇洒，有点像我，可惜你不是一座山，无法得我传承，我也无法将你救活。”
他摇头一笑。
我随后对黑山行礼：“多谢前辈大恩，凡事都有因果，为杀逆运，无数鬼修、障鬼、术士被我所灭，它们的怨恨汇聚在一起，也该我付出相应代价。现在想知道的都知道了，晚辈可以安心离去。”
说完，我渐渐消散。
空空荡荡的黑暗世界中，就只剩下了那白衣少年一个。
他静静看着我消失的方向。
呆了许久。
脸上也再无半点高人的淡定，哀叹一声：“看到的永远是别人的故事，体会过才是自己的。黑山，既然已经体会过了，该走了。”
话音落下，黑暗之中竖起一道冲天青光。
光束将黑暗一分为二。
光束之中是一阵好似与现实毫无瓜葛的空间裂缝。
黑山缓步走上去，一步万里，距离那裂缝越来越近。
即将到达那裂缝前，只差一步之时，黑山的脚突然停住。
脑子里闪过无数画面，最终定格在杜幽兰消亡的瞬间。
“师父……”
“糟糕，道心破了。”
黑山身边虚影一晃，一道不见五官的身影忽然出现：“叶阎？你在做什么，再走一步，你我便可踏入万界，你在犹豫什么？”
那声音是逆运之主。
模糊的五官渐渐清晰，最终化身成了叶阎模样。
一身黑衣的叶阎。
而那白衣少年模样的黑山，脸孔也在扭曲，他最终同样化为叶阎的脸。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