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车祸
从鲍之安的称呼里,我已经确认了这个男人就是鲍有善。
鲍有善跟鲍之安长得有几分相似,父子两个五官很像,鲍之安由于年纪小,下巴圆圆的没什么棱角。
鲍之安的妈妈也醒了,一家三口躺在床上。
鲍有善问道:“做噩梦了?”
鲍之安点了点头,鲍有善又轻声问道:“做了什么噩梦?”
鲍之安的妈妈笑着说:“妈妈教过你的,梦都是相反的,如果你害怕梦里发生的事情的话,就把它说出来,说出来就不怕了。”
鲍之安的眼睛在黑暗里很亮,他眨了眨眼睛,说:“我想不起来了,我就记得我在梦里一直哭,一直哭,哭着醒过来。”
鲍有善忙哄道:“那肯定是很可怕的事情,没关系,醒过来就好了,你看啊,梦是一个泡泡,我们把它说出来呢,就相当于戳破了这个泡泡,泡泡被戳破了安安就不用害怕了,是不是?”
这些话大概以前也有说过,所以鲍之安点了点头,揉了揉眼睛,说:“我想跟爸爸妈妈一起睡。”
鲍有善夫妻当然不会赶儿子走,鲍之安的妈妈轻轻拍着鲍之安,哄睡鲍之安。
等鲍之安睡熟后他妈妈轻声说:“也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安安很少这样半夜醒来的。”
鲍有善纠正道:“从他单独一个房间开始,这还是第一次,他一两岁的时候睡不安稳,经常会醒,四五岁后就没这情况了。”
鲍之安的妈妈说:“要是能知道他到底梦到什么就好了,你说,他到底是梦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了?”
鲍有善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摆出睡觉的姿势,说:“不记得就不记得吧,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小孩子嘛,有时候白天玩的太兴奋了晚上也会惊醒。”
鲍之安的妈妈也不再说话,一家三口躺在一张床上,睡到了第二天天亮。
我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无聊过,李菲菲那时候我进入的时间是她起床时间,到她入睡后我就抽身出来了,王煜则是白天跟着上课,晚上还会进入王煜的梦境里看李菲菲怎么一步步引诱王煜掉入她的陷阱,现在是头一回从半夜开始进入,眼睁睁坐在飘窗上等天亮,虽然不会累,但那种等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的时间实在太难熬了。
因此当鲍有善终于起床的时候,我整个人精神一震,不愿意再待在房间里,跟到了客厅。
两老遛弯回来带了早餐,一家人正围坐在桌子前面吃着,鲍之安吃的尤其香。
我记得李威跟我说过,鲍有善是在开车的时候出了车祸,因为红灯停在路口,方向是从淮海中路向淮海东路开,他起步的时候有一辆货车刚好从南京路右转开过来,货车司机疲劳驾驶,车子直接撞上了鲍有善。
也就是说,当鲍有善离开这个家的时候,在上班的路上就出了车祸。
吃完早餐,鲍之安说:“我今天要爸爸送我上学!”
鲍之安的奶奶忙哄着大孙子:“你爸要上班呢,乖啊,等下奶奶送你上学,爷爷也去。”
鲍之安不肯,非要鲍有善送他,鲍有善就笑着说:“我去送吧,今天十点去拜访客户,我可以不用去公司,直接去见客户,刚好可以先送安安去上学。”
鲍有善帮鲍之安拎起书包,两老送他们出门,等人走后我听到鲍之安的奶奶嘀咕道:“安安很少这么粘着他爸,非要他爸送他上学的。”
鲍之安的妈妈就说:“安安昨晚做了噩梦,跟我们一起睡的,大概因为这样所以才想粘着他爸爸吧。”
鲍之安奶奶声音猛然提高:“昨晚安安做了噩梦?我说…”
后面的话我因为距离问题跟着鲍有善走远了,听不到了。
但是我心里动了一下。
鲍有善是今天死的,而鲍之安从半夜开始不安,这种不安没有引起鲍家人的警觉,他们只是随口一说就过去了,或许回头看的时候才会觉得早有预兆吧。
鲍有善送鲍之安到了学校,继续往前开,拐了个弯,到了淮海中路,看他的行进方向,可以判断出他会接着开到淮海东路,就在淮海中路与南京路的交汇处,他会因为碰上红绿灯而停在路口。
我早已经知道了结果,看着鲍有善像是依着剧本一样一步步走到结局,眼睁睁看着那辆肇事货车从南京路右转开过来,我扑上去想提醒鲍有善,但是我的手却从他的身体里直接穿过。
下一秒,鲍有善睁大了眼,一声惊天巨响,车子剧烈被撞击,钢板跟纸糊似的向里凹了进来,货车的车头直接把副驾驶座撞没了。
车玻璃碎裂,鲍有善浑身是血的被夹在驾驶座上动弹不得。
现场乱纷纷的,尖叫声四起,叫救护车的叫警察的乱成一团,有热心人试图撬开车门把鲍有善救出来,也有人去救开货车的司机。
我看到鲍有善闭着眼,嘴唇翕张了几下,似乎在念着安安,他睁开眼睛,我当时正凑在他眼前观察他的情况,近距离看到他瞳孔猛地一缩,嘴里念着的话变了样,似乎是想问你是谁。
我吓了一大跳,忙问道:“你看得到我吗?鲍有善?鲍有善?”
鲍有善却没办法再回答我了,他的双眼已经无力地闭上。
难不成刚刚是因为他在弥留之际,所以才看得到我?
我试图总结规律,譬如我进入“死亡过程”的时间似乎是从死者死亡相关的时间开始算起的,就像这次,鲍之安感到了不安,而我就是从这个时间点开始进入,那是不是死者弥留之际也看得到我?
救护车来了,警察也来了,车门被撬开,鲍有善被救了出来,送到救护车里,一路呜呜呜叫着开向医院。
鲍有善这时候还有一口气在,医生不停地催着司机快点开,等到了医院门口,鲍有善躺在担架上被抬下来,我看到他的身上忽然白光一闪,刹那间的光亮像是太阳光忽然聚集到了他身上似的。
我看到了鲍有善从生到死,又从死到“生”的全过程。
鲍有善醒来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挣扎着要下担架,医生护士七手八脚地按住他,鲍有善大概是对自己的情况有所猜测,铁了心地要走,坚决不进抢救室,也绝不接受仪器检查,不论谁来劝说都是摇头,医院没办法,最后让一位骨科医生给鲍有善用手检查了一下,确定鲍有善只是皮外伤,并没有骨头折断什么的。
但是医院也说了,这样粗陋的检查是查不出鲍有善有没有内出血的,还是建议鲍有善留院观察,但是鲍有善不肯,最后还是离开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