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门口的鞋
老实说，我现在并不能确定自己到底是真的清醒着的，还是在做梦。
古城里的晚上是不能出门的，但是在半夜，叶蓁蓁竟然站在我的房门前面，而在我身后的房间里，曲萧睡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这一切都显得极为不正常。
我警惕地看着叶蓁蓁，这真的是叶蓁蓁吗，她有这个能耐在晚上来到客栈，还是说，她其实一直在客栈里，只是没有人知道。
不可能的，客栈里人来人往，再说叶家今天找了叶蓁蓁一天，掌柜的有什么理由帮着隐瞒叶蓁蓁其实就在客栈这个事情呢？
或者说，此刻站在我眼前的并不是真正的叶蓁蓁．．．而是披上了叶蓁蓁人皮的．．．妖？
我整个头皮瞬间发麻。
叶蓁蓁却没有察觉到我的异样，她很忧郁，也没有掩饰这份忧郁。
“我可以进去坐坐吗？”叶蓁蓁对我幽幽开口。
我想了想，让开路，说：“你进来吧。”
叶蓁蓁进了房间，我留意到她没有朝曲萧看一眼，就像是她根本没察觉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似的。
这就更不正常了。
我将这些异样都暗暗地记下来，坐在了叶蓁蓁的对面。
门是开着的，我特意没有关，我这个位置，不论是夺门而出还是跑到曲萧那边，都是比较方便的，而且我的背包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里面有我的符纸。
不管符纸有没有用，有它在我就心里有底。
叶蓁蓁抬头看着天花板，像在透过天花板看着一个很遥远的地方，良久后，她说：“金铭，我真想离开这里．．．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个古城，它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死物，弥漫着死气，让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小鸟．．．”
我冷静地回答道：“我也想离开这里，但是每一个人都说，如果来了这里，就走不了了。”
叶蓁蓁低头，双眼直视着我，说：“是啊，走不了，只要你一踏进古城，你就走不了了。”
我不动声色地问道：“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来到古城的吗？”
叶蓁蓁缓缓摇头，说：“不记得了。”
我又问道：“你奶奶，叶老夫人今天找了你一天．．．你呢，你找到你想找的人了吗？”
叶蓁蓁点点头，又很快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迷茫的神色，她轻轻地咬了咬嘴唇，说：“我见到他了，但是他说他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他说他从来没有救过人．．．我问了他的名字，我还跟附近的邻居打听了他．．．”
我问道：“然后呢？”
叶蓁蓁说：“然后我发现．．．其实我是知道他的．．．我的意思是，我们大家在这个古城里一起生活了很多年，除了你们之外，最晚来的一批都有二十年了，这个人．．．他其实也早就在古城生活了，我是知道他的，我甚至曾经在某个场合里看到过他，但是很奇怪．．．那时候他没有给我这个感觉．．．”
我问道：“那现在呢？他现在给你的感觉就是你那个救命恩人，是吗？”
叶蓁蓁说：“是啊，我怎么看都觉得他是，但是他说他不是，真奇怪啊金铭，你说为什么一个人会突然变了呢，是不是就像奶奶说的那样，其实我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我甚至不知道他长什么样，我自以为我只要见到他我就能认出他来，但其实不是的，我跟他一起在古城生活了很多年，我却从来没有认出他来。”
我冷静地指了出来，说：“但是昨天你却一眼就认出了他。”
叶蓁蓁迷茫地说：“是啊，为什么我昨天又能一眼就认出他来呢，真奇怪啊，我觉得我没有认错的，真的没有认错．．．”
说着说着叶蓁蓁给自己倒了杯茶，她捧着茶杯，袅袅白烟从杯子里升起，半夜的茶壶里面盛着的竟然是滚烫的开水。
叶蓁蓁没有喝，她只是把茶杯捧在手里，她低着头，眉目在烟气当中有点模糊。
“我想谈恋爱，谈一次就好．．．跟自己喜欢的那个人．．．我甚至没有想过跟他成亲．．．金家的姐姐说她跟她丈夫是在读大学的时候自由恋爱结婚的，所以他们之间的感情一直很好，真好啊，我也想尝试那种感觉。”
叶蓁蓁的仪态很优雅，这种优雅跟她奶奶叶宋氏如出一辙，都像是刻在了骨子里似的，一举一动浑然天成。
“唉．．．”叶蓁蓁幽幽地叹了口气，重新把茶杯放下。
我留意到，她一放下茶杯，茶杯里的水立刻就冷了下来，不再冒着白烟。
“我先走了。”叶蓁蓁说。
“等等。”我喊住了她。
叶蓁蓁停下脚步，站在门口问我：“有事？”
她问的时候偏了偏头，有几分我见她第一面时的娇俏调皮，和她刚刚的幽怨成熟判若两人。
我心里没来由地苦笑，都说女人难懂，说不定女鬼才是这世界上最难懂的。
“现在不是晚上吗，你为什么能来客栈？”
我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
叶蓁蓁忽然笑了，她轻轻地张开嘴，声音很轻，却又很重，就像轻轻一阵风吹到了我的耳边，又像是惊雷落下，彻底震撼了我。
“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啊。”
“金铭，金铭？”我脸上有些刺痛，忍不住抬手格挡了一下，挡住了拍下来的手。
曲萧的声音惊喜道：“金铭，你醒了？”
我睁开眼睛，看到曲萧站在床边，他说：“卧槽，我还以为你昨晚睡晕过去了，怎么拍也怕不醒，怎么回事啊你？”
我坐起来，甩了甩混沌的脑袋，说：“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我说：“我梦到叶蓁蓁来找我，跟我说她找到了那个男人，但是很奇怪，那个男人其实一直生活在古城，她以前看到那个男人却完全没有眼熟的感觉，直到昨天，现在应该是说前天了，她前天看到那个男人，忽然把他认了出来。”
曲萧说：“这真的就是个梦，大晚上的叶蓁蓁怎么可能来找我们。”
我扶着脑袋，还是觉得头晕，忍不住闭了闭眼睛，把梦中发生的对话复述给曲萧听，尤其是最后一句，我需要曲萧一直琢磨，叶蓁蓁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是她的。
曲萧越听神情越是凝重，听到最后他朝我招手，说：“你过来一下，看这里。”
他让我走到门边，我不明所以地过去，问道：“看什么？”
下一秒我浑身血液突然凝固，就在我们的房门前，有一双鞋。
这双鞋很眼熟．．．就是叶蓁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