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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无心果(大结局)

秦丁有些无奈。 “我是谁?我是秦丁,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我说了你们也不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他的身体里。” “你出现之前,有没有见过他们三个?他们三个都怎么了?” “我再说一遍,他们不是三个人,同时出现不了,他们是同一个人,他们的执念是要破荡魂大印的封印,救里面的人。 我本来已经被马正明烧死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身体里。” 黑医生看着情绪有些激动的秦丁沉默了下。 “那他们三个,后来有没有救出大印里的人?” 秦丁也沉默了,他突然记起,之前黑武在乾坤库里说过,马叔没有被抓住,而是死了,那就代表没有破掉封印。 没有破封印,就代表着他们没有救出大印里封着的人,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失败了,还意味着什么,好像呼之欲出,好像他之前提过,可此时,秦丁却怎么也想不出来了。 “他们应该失败了。” 黑医生看着秦丁。 “失败了,那你的出现,会不会跟他们失败了有关?” 秦丁伸出手揉了揉脸。 “我不知道,我觉得我快疯了。我出现能干什么?他们失败了,我能干什么呢?” “他们如果失败了,有没有可能,还会继续想办法卷土重来?因为那是他们一直想做的事?” 秦丁愣了下,把手放了下来。 “您是说,我的出现不是偶然,那么我是来阻止他们的?” “如果你说他们三是同一个人,而你跟他们不一样,那么你的出现,也许带着马正明的某种期望?能拯救劫数,又或许你带着某个使命是来结束这一切?” 秦丁脑子嗡了一下,这话怎么这么熟悉呢。 期望?使命?劫数?结束? 秦丁眉毛拧在了一起,他乱得很。 “那我有没有可能取代主人格?” “尽量不要想着取代谁。虽然你认为你是独立存在的,但是你们却住在同一个身体里。 你们需要的是互相了解、包容、和解。” 黑武把录音机按了一下。 “好了,今天就到这吧,我看你需要休息一下。 你得回之前那个房间,我们得观察一段时间。” “哦!” 很快秦丁被送了回去。 这房间里没有窗户,只有一张床,再没有任何家具。 他回去后就躺到了床上,他在想,会不会这其实也是一场梦。 可是,这如果是一场梦,醒了之后又会在哪里,他又会是谁? 不知为什么,一阵困意袭来,他睡着了。 秦丁没有做梦,仿佛在虚无中沉睡。 “都两天了,他还没有醒。” “呼吸心率都正常,但是……” 秦丁还没有睁眼,就已经听到了黑武和冯远的声音。 他的眼皮动了动,然后睁开了眼睛。日光灯还是让眼睛有些不舒服,他伸手去挡。 这一次他没有被束缚捆绑,手成功地挡到了额前。 “他醒了。” 秦丁将意识聚拢,他清晰地感受到,他还是他自己。 他想坐起来,胃里有点恶心,但那是因为饥饿造成的。他感到身上很沉,此时有双手托住了他的后背,慢慢将他推了起来。 “黑哥,有没有吃的,我饿了。” “你是秦丁?” “嗯。” “小冯,去食堂弄碗粥。” “我睡了多久?” “两天。” “啊?我怎么睡了那么久?” 黑武面带忧虑。 “这病情不容乐观。你有没有做梦,或者见到他们?” 秦丁摇了摇头。 “我没有做梦,更没见到谁,或许我不记得了吧。 这两天他们都没有出现吗?” “没有。” “那是不是说明他们三个都消失了,我取代了他们?” “不知道。但是我认为你不能总这样睡觉了。一会吃点东西,我带你到院子里晒晒太阳。” “好。” 秦丁在吃完冯医生送来的粥之后,被黑医生带到了病人活动的大院里。 此时接近中午,外面阳光明媚,这让秦丁感受到了一丝真实。 不管之前在镇压馆还是莫名其妙在这里,真的好像是一场大梦。 这院子说大不大,跟两个篮球场差不多。 院子里零星种着几棵树,有十来个人分散在各处,有的在活动,有的则是呆坐着看天,还有人在打拳,还有人在对着空气说话,如果不是他们身上穿着明显的病号服,看起来还挺像哪个活动广场。 “咱们去那边坐一会,晒晒太阳,有助于改善心情。” 黑医生将他领到了一棵树前的排椅上,秦丁并不想说话,他总感到这一切隐隐泛着怪异。 黑医生见他有些沉默。 “你看今天院子里的人真不少啊,天气一好,他们也愿意出来。” 阳光洒在身上,秦丁却没有感到晒。 他微微眯眼,这大伏天的,坐在阳光里,怎么连热都感觉不到呢? 黑医生在他旁边继续说着。 “这个地方呢,聚集着最奇妙的人,这些人呢千奇百怪。 你看那边对着空气说话的那个女生,她叫刘丽。” 刘丽?秦丁听着怎么有些耳熟。 “三年前吧,她跟她朋友大半夜的非要去废弃工厂的地下室探险,这一探不要紧,受了极度惊吓,精神就出了问题。” 秦丁无神的目光突然一亮,他看向了黑医生,而黑医生边说边正在看向院子里的其他人。 “据她描述,他们在那次地下室探险时,被一个叫刘海平的鬼缠上了,而她的朋友全被刘海平害死了。” 秦丁听到这脸不由抽搐。 这不是磁带里的事件吗?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莫非他真的只是马正明分裂出的一个人格,而那些磁带里的故事,其实都只是从这病院里听到的,然后映射到了某个幻觉里? 他没有说话,却有些喉咙发干。 黑医生继续说着,用手还指了一下。 “你看那个,那个练太极拳的,他没得病之前根本不会这些,但是得病后,无时无刻都在比划,而且你看他也就50来岁吧,但做派和举动就和八十多岁的老人一样。 他被送来的时候挺吓人的,身上穿着一身寿衣,谁给他脱他就要跟谁玩命。 其实吧,他就是典型的因为内疚而产生的精神分裂。 一部分原因是由他父亲引起的,另外他也遭受了生意上的打击。” 秦丁实在忍不住了。 “他父亲不会是位81岁的老人,已经去世了吧。” 黑医生转过了头,并没有一丝惊讶,这反倒让秦丁感到异样。 “是的,你还知道什么?” “我还知道,他给他爸办丧事,嫌他爸81岁去世不吉利,给子孙没带来好运,所以就没给老人穿寿衣。” 黑医生依旧没有吃惊,仿佛秦丁知道这些很正常。 “还有呢?” “还有?您不觉得我能知道这些很奇怪吗?” 黑医生没有在看他。 “这有什么奇怪的,这应该是马正明跟这些患者接触过,或者听说过吧,所以作为副人格的你能知道也不算意外。” 秦丁看向院子里的其他人。 “这些病人里面,肯定也有去过古镇之后,因为一个衣柜疯了的;也有因为参与修筑一座古塔疯了;有小护士疯掉的,有因为一个石像或者给人打扫保洁疯掉的,对对,还有一个,因为每天晚上有人敲他家门,疯了,还有一个和我一样犯了案子,他叫李友田,把全家杀了。” 秦丁说这些像极了一种发泄,他觉得自己并没有疯 可是一切看起来他就是疯了。 他用手又一次搓了搓脸,干枯的双手给脸上带来的触感很是瘆人。 “一切都会好起来。” “好起来?是让我和主人格融合吗?让我变成马正明?那我还能记起自己是谁吗?” 黑医生站了起来,把手放到了他的肩头上拍了拍,并没有说话。 秦丁抬起头看向黑医生,阳光刺眼,他看不太清。 远处传来喊声,那是冯医生在喊黑医生。 “你自己在这里晒会太阳,也许晒够了,一切就想明白了。” 秦丁无法理解这些话,这都说得什么。 太阳在半空除了耀眼,似乎没有一点温度,秦丁感觉不到温暖。 这让他突然想起了那种蜡烛,也同样点燃没有该有的温度。 难道……这里只是一场幻觉?可现在有什么证据说明这不是幻觉? “哗啦……哗啦…唰啦哗啦……扑通。” 秦丁听到身后有树叶树枝被扒拉的声响。 他赶快转过头看去,一个留着长发的中年大叔刚从树上跳了下来,正在往兜里揣东西,那身病号服白得晃眼。 “咦,你是新来的吗?” 秦丁有些奇怪。 “您没见过我吗?” 中年大叔摇了摇头,看起来不像说谎,他从树下绕过来,坐在了秦丁旁边。 秦丁忍不住又说道:“您才是新来的吧?我……我这副皮囊都在这里待了有十年了,还能没见过我?” 秦丁说完又有些后悔,这人明显也是病人,怎么能跟精神病人讲逻辑呢。 “我真没见过你。你肯定是重症区的,或者……在外面犯过事儿的吧。 这俩地方的病人是不允许在这个大院溜达的。 不对,你要是这俩地方出来的,应该有特殊监护,你到底是哪个区的?我真没见过你。” 从大叔的言语里,秦丁丝毫没有觉得这是个精神病人。 “您是说,重症区和在外面犯过事儿的人,都不允许来这里?” “对呀。” 秦丁忽然从这句话里想到了什么,如果这位大叔没见过他,而马正明是犯过事的,那么黑医生刚才怎么就那么笃定,马正明从前跟这些病人接触过,了解到他们的过去呢? 这个地方有问题,黑医生也有问题,那么可不可以说明,自己并没有疯,只是掉入了这样奇怪的世界里。 秦丁往这位中年大叔身上看了眼。 “您是因为什么进来的?看您说话挺正常的。” 中年大叔笑了下,往四下看了眼,然后压低声音。 “嗐,我说给你,你可别告诉别人。 我吧,我其实没有病。” 秦丁崩了下嘴,这么看起来的话,大叔应该是有病的。 “怎么?你不信?呵,不信就不信吧。不过这里比外面强百倍。 这里的人不用勾心斗角,你别看他们都是病人,单纯的很。在这里生活,无忧无虑多自在啊。 而且就算我有些奇奇怪怪的举动,也没人在意地把我当成异类的。” 秦丁这个时候倒是有些相信大叔说的了。 “诶?你说你不是新来的,那你是从哪来的?我看你也挺正常的,是病好了吗?” 秦丁苦笑了下。 “我到底有没有病我都分不清,可能有吧,我在这幅皮囊里的确是新来的。” “哦,我能明白你说的。” “你能明白?” “明白啊,我以前也见过这种病人,一会是一个人,一会儿又是另外一个人,就像好几个人住在一个身体里,是不是这种?” 秦丁被这大叔逗乐了。 “对,您说的没错。” “其实吧,住在身体里的这些人呢,其实可能是同一个人。” 秦丁表情有些黯然。 “怎么?你不赞成我说的?” “我也不知道。这身体里加上我一共四个人。但我不是这身体里的真正主人。 我是被分裂出来的一个,其他两个,一个变态残暴,一个执着救人,但是他们两个跟主人格是同一个,我并不是,至少我认为不是。” 大叔想了想。 “如果他们三个是同一个人,那就是代表三个不同的面。 一个善,一个恶,一个执。” 秦丁听到这里突然想到了黑武之前讲的那个神话故事,他在心中一一开始对号。 马正明是善念,马元是恶念,纪贞远是执念。 善念建了座凶魂镇压馆,恶念在害人,执念想破除封印救人。 但是黑武曾经说过,马叔的恶念和善念都修成了正果,只有执念没有。 大叔继续说着。 “你知道精神病的根源是什么吗?” 秦丁看着这位大叔没有说话,他觉得这大叔好像知道很多。 “根源就是执念。其实这个世上别说有病没病的,就算那神鬼魔仙,最难放下的也是执念。 所以,如果你们这四个都放下执念,那么就应该能正常了。” 放下执念?马正明的执念是破封印,但是自己的执念又是什么呢?是爸妈吗? 马正明到死都没有放下,而自己如果放下了父母,就不可能到了这个无法辨别真假的世界里了。 “该如何放下呢?” 大叔笑呵呵地看着秦丁,然后左右又看了眼,缩缩脖子低声说道:“执念很难放下,不过……我跟你说的这些你不能告诉别人。” 秦丁怀疑自己是不是信错了人,这大叔其实有种隐隐的精神不正常。 “额,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大叔从兜子里往出掏了掏,然后伸手展开。 秦丁看到大叔掌心处,躺着一枚……毛桃。 秦丁脑袋嗡了一下,这不是俸禄吗,名叫无心果。 大叔只是展示了下,便迅速把手收回。 “这是我刚摘的,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自在果。只要吃了它,就能忘却烦恼,放下执念,逍遥自在。” 放下执念,逍遥自在? 好多事像丝线一样穿梭缠绕,秦丁在这丝线里仿佛看到了引导他出去的路。 “一念执着,万般无奈。一念放下,万般自在。” 大叔的确有些神经兮兮,说完后没有打一声招呼,趁着秦丁发愣就自顾自起身,边念叨着边走向远处。 “您是谁?” 大叔没有回答,乐呵地继续往前走,看起来像位不太正经的高人。 秦丁慌忙摸自己的口袋,他身体一滞,然后从里面掏出了两颗毛桃。 院子里突然一阵骚动,有两名医生从楼里跑了出来,边喊边朝大叔指去。 “雷霈岩,你怎么跑到这儿了,你给我站住,该吃药了。” 秦丁惊愕地看向院中,那位大叔跑得比兔子还快,一溜烟跑进了另外一座楼里。 雷霈岩?霈岩,前掌记? 秦丁的心潮起伏,霈岩又在指引他,在解救他吗? 他眼睛忍不住有些湿润,也同时明白了,如果这里看到了雷叔,那么证明这个地方,应该是在那幅画中。 怪不得一切那么怪异,黑武在最后一刻会将手中的那幅画展开。 他突然也明白了自己为何会在这里,又为何在马叔的身体里。 因为他死了,马叔也死了,他们都变成了聻,都来到了这里。 而他和马叔都没有吃俸禄,所以马叔依旧带着执念,而自己的使命,是为了斩却马叔的执念。 想到这里,秦丁没再犹豫,事不宜迟,他将手中的一颗毛桃放入了嘴中。 一瞬间光明翻转,场景消失,无数画面接踵而来又快速离去。 在某一个纷乱的镜头里,秦丁好像看到了马叔笑着在看向一名女子。 接着四下变的寂静,周围混沌起来,秦丁似乎又坠入了某片未知黑暗。 “儿子,别写了,快过来吃饭,吃完再写。” 这熟悉的声音让黑暗中的意识迅速聚拢,眼瞳聚焦,秦丁动了一下,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写字台前。 眼前的环境是那么地熟悉,他不敢相信,他在自己的家里。 “干吗呢?老秦,你快叫叫你儿子,都过来吃饭啊,叫了几次了,让我端你们嘴边喂你们吃啊?” 秦丁不可思议地朝左边看去,一张饭桌上摆满了饭菜,而门那里一个男人的脸探了出来。 “吾儿快点,你妈一会又要生气了。” 秦丁再也抑制不住了,他站起身冲到了男人面前,狠狠抱住了他的父亲。 他父亲显然有些惊讶。 “你这小子在干吗?怎么了?” 秦丁没有说话,慢慢松开了父亲,他两步走到了厨房,拥抱了下正要洗抹布的母亲。 “哎呀,你干吗呢?” 这个时候他父亲也走到了厨房,而秦丁重新伸出双臂,三口人紧紧拥在了一起。 眼泪实在无法抑制,思念在这一刻决堤,声音哽咽。 “爸,妈,你们都在,你们都在,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秦丁多么希望这一切是真的该有多好,可他分明记得所有,所以这只是场幻象。 “傻孩子,我们一直都在啊。” 秦丁的心忍不住再次酸涩,他再也不想失去,哪怕这一切都是虚幻。 他吃的那颗俸禄是否让马叔忘却了执念?而自己呢? 秦丁缓缓松开了父母,他摸向了衣兜,而那里有着一枚小小的东西。 秦丁依旧没有犹豫,将无心果放入了嘴中。 天地再次反转,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又一次聚拢,还没睁眼,秦丁便已经从眼皮中看到了一丝光亮。 旁边传来说话声,那情绪中带着一丝压抑的激动还有不可思议。 “老秦,老秦。你快来看,儿子眼皮好像动了。” 秦丁感到这声音无比熟悉,那好像是母亲的声音。 “儿子,儿子?能听见吗?” 秦丁缓缓睁开了眼睛,映入眼眸的是熟悉的面庞,他们不知为何面色急切,眼睛通红。 “妈,爸,我,我怎么了?” 旁边一名身材高大的医生说道:“秦先生张女士,先不要太激动了,我们现在得对他进行一下检查。 秦丁忽然觉得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这是谁,他有些疑惑地微微转头看向了那名医生,可那张脸,他根本不认识。 “儿子,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咱们先不要问了,让黑医生给看看。” “我,我怎么了?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了?” “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吗?” 秦丁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 “你在三年前,跟同学一起去青石巷那边的老宅探险,晚上在那里过夜,蜡烛把油毡布点着了,引起了火灾。 你和你同学吸入了毒烟昏迷了,火把屋子点燃了,你靠近门口,只是被砸到了头部,没被烧死,而你的同学全遇难了。 然后你送来的时候,头部损伤比较严重,一直处于昏迷,和植物人也差不多。 这一晃就三年,你爸妈一点都没有放弃你,他们说你一定能醒。” 秦丁转回头,看向父母,而他们露出了久违的笑。 楼下传来了谁的哼曲,那是京剧腔调。 “一执一念一枉然,一悲一喜一浮生。”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