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从北面的悬崖向上吹。
吹到山顶,再横着吹动光秃秃的树林。
风再大也吹不动树干,只能吹得树梢左右摇摆。
我站在树杈间,乱了头发,飞了衣襟,丢了信心。
天空里,秃鹰乘着风欢快打转,嘲哳嘶鸣。
跟山尖尖上黯然的俩人,形成明显的对比。
噩梦成真。
萦绕在我心头不好的预感是对的。
陈海生的尸体,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从树上下来。
铁蛋满脸疑虑地自言自语着。
“不应该啊!为什么没有呢?卦象明明指到这里!怎么就找不到呢!哎,道平,你不会是故意跟我开玩笑吧?”
我锁着眉头,面色凝重地道:
“你看我这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吗?”
铁蛋摇摇头,眼神里尽是迷茫。
地卦显象,指向山尖。
这是铁板钉钉的现实。
我们跟着线索,一步一步在走,每一步都没出错。
偏偏结果是错的。
这题还让我怎么解?
根本就是无解。
铁蛋咬着嘴唇,恨恨地道:
“要不然,咱们再找一遍?”
两日时间,我们在山头翻来覆去,已找过七八遍了。
我摇摇头,甚是怪异地道:
“不用找了。连我耳朵都听不到声音,说明尸体肯定不在这里。”
铁蛋也是被逼地没办法了,张嘴问道:
“会不会是……你耳朵的功能不灵了?”
我指着不远处的陈海生头颅道:
“不会,它的声音,我还能听到。”
九尾火狐既然把这机缘送给我,又哪里会那么容易收走。
铁蛋完全泄了劲儿,耷拉着脑袋,一屁股坐在地上。
“左也找不着,右也找不着。你说陈海生的尸体到底在哪?”
到了卦象之地,却横竖寻不到尸首。
在我以往的经历里,很少会遇到这种局面。
尽管我也一样的烦躁郁闷,也只能在心里不停地告诫自己,沉着冷静下来,权把这次寻尸当成修心的考验。
冷静之后。
我拿出铜钱,将寻尸地卦原封不动地摆了出来。
盯着卦象,极为认真地再次分析着。
上巽下艮。
中间有两个变卦。
巧地是,分别是离和坎。
一火一水,一阴一阳。
离卦之中,三爻相隔甚远。
其中有两爻位于巽卦里。
象征着天空广袤,所谓的火意便应到了太阳上。
坎卦里,有两爻跟离卦相交,一爻跟巽卦相合。
意味着林木之间,水火交融。
火是太阳光,水是什么?
水是生命源。
鸟兽林木体内,都有水的存在。
从这个角度来分析,我仍然无法将卦象具体到某个点上。
思来想去,我终是把铜钱又收了起来。
铁蛋揉着枯叶,喀嚓作响,问我:
“怎么样,有思路了吗?”
我深吸一口气,难掩失望地道:
“毫无头绪。”
铁蛋听得更加不耐烦,将枯叶揉成碎纸屑,撒出去。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半躺在石头上,望着天空,享受着最后一点夕阳,轻声道:
“要想找到陈海生的尸体,我们得先解开一道题。”
铁蛋抬头望着我。
“什么题?”
我把眼前的困境浓缩成一句话。
“木石之间,明明存在,却又看不到听不见,为什么?”
铁蛋糊涂地眨眨眼,挠着头道:
“你说的……啥意思?”
无论我怎么怀疑和否定,有一个根本它不会变。
陈海生的尸体,一定是以某种方式藏在这片山尖上。
五年时间,并不长,不足以让尸体深埋在底下。
同时尸体也没有被猛兽所吞食。
那么……尸体能在哪里?
如果想不透这一点,我们始终不会找到陈海生的尸体。
然而这个问题,在我们的脑海中,逐渐地变得玄乎起来。
以至于铁蛋不止一次地发问。
“会不会尸体……被鬼藏起来了……”
阳世间没有鬼。
但是却有别的东西。
我灵机一动,生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半夜三更。
月悬正中。
我跟铁蛋鬼鬼祟祟地跪在地上。
面前摆着一个用草编织的东西。
石头伪装的脑袋。
木条做的腿。
还有藤蔓编织的尾。
从外观来看,很难看出这是什么。
我们倒腾了整整五个小时,才鼓捣出它来。
铁蛋小声地道:
“这也不像呀。”
我盯着四不像的手工品,强行说服自己。
“管不了那么多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我跟铁蛋各执着三炷香,冲着那东西跪下来。
拜了三拜。
顺势把香插在地上。
我无比虔诚地道:
“狐狸大仙……希望您老显显灵……能指引我们找到陈海生的尸体……”
铁蛋跟着道:
“救苦救难的狐狸大仙……您快快显圣救救弟子吧……”
拜完磕完。
我俩并未起身,转着脑袋,仔细地打量着漆黑的山林。
并没有看到心心念的白狐。
铁蛋低声问我:
“狐狸大仙怎么还不出现?”
我也很疑惑。
就凭狐狸大仙跟我余家的交情,按理说,不会坐视不管。
我只能猜测道:
“会不会刚刚你磕头的时候不够虔诚?”
铁蛋想也不想便道:
“放屁,我跟爹娘磕头都没这么认真。依我看,肯定是你扎的草狐狸太丑了,保准把狐狸大仙气到了。”
我鄙夷地看着他,驳斥道:
“狐狸大仙可是仙家,哪里会在乎皮囊?”
铁蛋耸耸肩,不置可否地道:
“那为什么狐狸大仙不现身?”
我眉头动了动,小声道:
“要不然再来一遍?这次咱多磕几个头?”
重新点上妙香,照着刚才的流程走了一遍。
在最后磕头的时候,重重地磕了六下。
我俩又紧张兮兮地望着漆黑的山林。
别说白狐了,甚至连个黄狐都没瞧见。
正要放弃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窸窣窸窣的动静。
我眼睛一亮,连忙冲着铁蛋示意道:
“来了……”
铁蛋顿时来了精神,眼巴巴地朝着声响处望着。
窸窣窸窣的声音慢慢停下,一颗灰色的小脑袋从石头下钻了出来。
两只黑豆一样的小眼睛,不停地转着。
鼻子抽动着,似乎被什么香味吸引住了。
看到这东西,我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我们要等的是狐狸,来的却是一只山老鼠。
好在这只山老鼠还很肥。
我立刻冲铁蛋轻声道。
“我左你右,两面包抄,无论如何得把这冒充狐狸大仙的东西抓住,顺带换换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