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做从前的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答应周嘉怡的请求。
寻尸匠寻尸,只限于寻尸三卦之内。
这不仅仅是余家的规矩,也是寻尸一脉的规矩。
我们只是寻尸匠,又不是侦探。
而这次我之所以改变主意,本质原因还是我身上所发生的变化。
梦里的九尾火狐,送给我一场莫大机缘。
除了三卦寻尸之外,我可以听到无人能听到的尸体声音。
这意味,我的寻尸之道注定与别人不同。
若是我能借助这个本领,帮助更多原先无法帮助的人,也算没有辱没寻尸余的美名。
虽是中午,庙堂里依然人流拥挤,熙熙攘攘。
若是他们知道方丈的尸体藏在这里,势必会引起惊慌。
情急之下,推推嚷嚷,难免会有跌倒踩踏的危险。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等圆慧大师来。
周嘉怡并不知道我的这些考量,狐疑地盯着我,问道:
“你俩偷偷摸摸的,到底在做什么?莫非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故作可怜地道:
“就你这毒辣的眼光,能有什么事能瞒住你?我不过是想在这里好好拜拜,祈求平安多福。”
“这倒也是。”周嘉怡认可地点点头,“我一眼就能看破你们的花招,休想骗我。”
我笑着附和道:
“是,是,是。快排队,别被人挤出来了。”
眼看着快排到我们跟前的时候。
铁蛋拉着圆慧大师终于来了。
我刚要过去迎着,周嘉怡一把拽住我的胳膊,狐疑地眼神盯着我。
“你是不是又想说,这里的佛也不是你想拜的?”
“不是。”我神秘一笑,“待会你就知道了。”
“阿弥陀佛。”圆慧冲我施了个礼,“余施主,莫非你已有所发现?”
我面色凝肃,轻轻点头,道:
“圆慧师父,还请你在不叨扰大家的情况下,先把人请出这间庙堂。”
圆慧很聪颖,眼神里略有些惊诧和不可思议。
“余施主,你是说方丈……”
我打住他的话,道:
“此事稍后再说,你有没有办法先将人清空?”
圆慧沉着头,慢声道:
“有是有,只是不知……余施主你有几成把握?”
我毫不犹豫地道:
“十成。”
圆慧愈发惊诧,金刚怒目,双手合十,徐徐地道:
“阿弥陀佛,贫僧知道了。”
他使的法子超级简单,唤来寺里三位弟子,在观音大士的庙堂外,开坛摆法,传道解惑,甚至还宣扬布道开光,瞬间就把庙堂里所有人都吸引去。
周嘉怡得了空,赶紧跪在蒲团上拜了三拜,献上香火,口中念念有词。
“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白云寺老方丈一生修佛,不结孽缘,却落得个身死无踪的下场,还请菩萨为弟子指点迷津,告诉弟子方丈的尸身被藏在何处……”
铁蛋走过去,好笑地看着满脸认真的周嘉怡。
“起来吧,别求了,观音菩萨早就告诉道平了。”
周嘉怡明显地愣住了,傻眼地指着我。
“告诉他?他都没有跪下来磕头,一点都不虔诚,凭什么告诉他呀?”
铁蛋只能找个借口糊弄过去。
“那这事儿你得问观音菩萨去,我又不知道。”
周嘉怡的眼神在我跟观音菩萨之间来回转换,慢悠悠缓过神来,恶狠狠地盯着铁蛋道:
“你少唬我,观音菩萨哪有那么灵……”
圆慧大师不解的眼神立马投过去。
周嘉怡连忙解释道:
“我是说,观音菩萨再灵验,也不会这么直白地显灵。你俩肯定有事瞒着我,快说,到底是什么事?”
还好被她圆过去了,否则圆慧大师肯定饶不了她。
周嘉怡全程跟我们待在一起。
我们有如何寻尸,使的什么手段,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然而最关键的就是,我们根本没有寻尸。
如果就这么简单粗暴地把方丈尸体找到,这事儿恐怕没法跟她解释。
于是乎,我心里生出一计。
庙堂里香客走完之后。
我帮衬着圆慧大师,一起把庙门从里面关上。
周嘉怡更看不懂了。
“余道平,你到底在使什么歪招?”
我神秘莫测地一笑。
“待会你就知道了。”
阳光透过阁楼,照进庙堂,浓白色的香火,先是飘进光里,而后慢慢消散。
满堂都是焚香净火之气。
在这样的地方藏尸。
浓重的香火味,可以完全抑制住尸气,倒真的是个绝妙的藏尸之地。
圆慧大师把方丈的佛珠递给我,好奇地道:
“余施主,你先前曾说已无法再为方丈寻卦,又要方丈念珠何用?”
我嘿嘿一笑道:
“我虽然不能卜卦,但是观音大士能呀。”
圆慧大师连连摇头,正色道:
“我诵读佛经,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此等怪事,余施主,还望你莫要开玩笑了。”
周嘉怡原以为我有什么法子瞒着她,没想到会是这种事,眼里闪过几丝不屑,她嘲笑着道:
“圆慧师父,你甭理他。居然能想到请观音菩萨起卦寻尸的歪招。当然这事我也有一部分责任,都怪我把他逼得太狠了。你们放心,不用你们,只凭我自己,一样可以找到方丈的尸体。”
她这番话,听到旁人耳朵里,才像是正常的人话。
圆慧大师双手合十,感恩地道:
“周施主能有这份心意,贫僧已感激不尽。此事说起来,只能怪贫僧请人不慎,才耽误了为方丈大师寻尸之路。”
这两个人言语之间,根本没有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我眨眨眼,转过身在蒲团上跪下来,口中念念有词。
“无所不能的观音大士,还请您为圆慧大师指点迷津,他虽然通读经书,精通佛门,却也被经书所误,只信经书所有,不信经书之外。观音大士,您救苦救难,无所不能,您的道法,又岂是所有经书能记载下的?”
这番话,明着是向观音祈祷。
实则是在说给圆慧大师听。
他眼神逐渐闪出光泽,诧异地盯着我,双手合十,尊重地道:
“余施主,是贫僧愚昧了,听完施主这一番话,豁然开朗。经书再多,也写不完千万道法,更多的道法,还是要靠人听、人悟。”
周嘉怡冷哼一声。
“就知道巧舌如簧,骗得人家老实人。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藏着什么招。”
我没有理睬周嘉怡,而是肃穆起身,低声道:
“圆慧大师,这么说,你是已答应恳请观音为方丈起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