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问题，正在倒红酒的顾琛顿住动作：“不知道黎小姐是代表自己还是代表陆柏臻来问这个问题。”
黎楚推辞他递过来的红酒杯：“这个问题似乎并没那么重要。”
“看来是黎小姐代表自己来的了。”顾琛自己端着坐在对面沙发上，似笑非笑：“据我所知，黎小姐似乎是被陆柏臻拐骗来的，没想到竟然如此伉俪情深。”
黎楚不想跟他废话：“我现在是跟顾四少谈，你有提条件的机会。”若等她耐心耗尽，她也不介意真的搞瓶化尸水出来杀个人。
顾琛深深看了她一眼：“黎小姐认为自己有什么和我谈生意的资本？”
黎楚樱唇耸动：“我知道人造人的事情。”
顾琛瞳孔一震，瞬间被掩去：“你以为我会信你？”
“我参与了幻世科技立的科研项目。”黎楚脸上表情看不出任何破绽：“反正顾四少连上层机密都知道，查这个应该不难…”
关于陆柏臻母亲的事，顾琛父亲的确知道，顾深在查到陆柏臻跟地下势力暗盟关系匪浅后，就把这件事从父亲嘴里挖了出来，想着说不定就利用上了…
那天夜里之后，顾琛在等君珞玉来找他，只是不想等来的是黎楚。
他看着眼前这个少女，眸光清亮，笑语嫣然，仿佛笼着层假面，让人看不透皮相下的真实。
他晃了晃酒杯：“黎小姐不如先表达一下诚意。”
她音色清冽：“交换。”
一个小时候，黎楚离开金盛门。
今夜无星月，无风，空气沉闷，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平白压抑的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就漫无目的在街头走，身影在黑暗和路灯的明暗交织下若隐若现，上一刻还在明黄光里，下一刻走入暗里，与泼墨夜色融为一体，仿若要消失一般，朦朦胧胧的，让人难以抓住。
车灯终是亮起，把她映在光里。
黎楚抬手微遮住眼，适应明光后才放下，隔着光束，她看到了从车上下来的人，他朝她走来，面容从朦胧到清晰。
那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完全变成瓷白，眉眼疏淡，鼻梁挺直，薄唇有些苍白，散开的灯光打入他眼底，仿佛嵌入揉碎了的星河。
这个男人真的很好看。
她好久没看到他了。
他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有些消瘦了，轮廓更加分明，眼下青灰映显着疲惫，板正的白色衬衫黑色西装，犹如一副淡墨写意的山水画，没半点人烟气。
“夜深了。”走到近前，他找到她的手轻轻牵住，背光时瞳孔里星河全部消匿，漆如点墨的眼底藏着的温柔，似要把人吸进去：“回家吧。”
深秋了，他的手更凉了。
明明该是芝兰玉树，风致高雅，尊贵绝伦光彩夺目的人，却生生被一股腐败气息笼罩着，背负着被人辱骂的污秽不堪的私生子那么久，被当做试验品变得人鬼不如，像是行尸走肉。
看着身边不言不语的人，黎楚突然想了解他的过去，这对她来说，并非是件好事，闭了闭眼睛，深吐一口浊气，可再睁开时，眼底依旧复杂一片，没半点清明。
她知道，自己的心乱了。
一路上，车内气息低沉，安静的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有淡淡清香环绕。
回的是皇庭别墅。
这里没有任何佣人，硕大院子里的花草也没人修剪，任由杂乱无章的生长着，青石小路两边的花早就谢了，剩下枯黄草叶间丁点青绿，硕大的黑白两色世界里同样没半点人烟气，夜幕下略显枯败萧条。
看着走在自己前边的他欣长身影，黎楚顿住脚步，握着他的手微紧，把人拉住。
陆柏臻回头，看着她，眸色无波。
半晌，她还是开口：“你不问吗？”
从她出酒店开始，他就跟着了，不过她没注意，他也没停车，他还是知道自己去找顾琛了。
陆柏臻声音低沉：“问什么？”
“问我为什么去找顾琛。”
他沉默了片刻：“我想把你留在我身边，却不想禁锢你的自由。”她本该明亮璀璨，被自己卷进帝城漩涡。
撞进那黑曜石般倒映的全是自己的墨眸里，黎楚怔了一瞬，半晌，回神，她把手挣脱出来：“陆柏臻，你真的很像个魔鬼。”蛊惑人的魔鬼。
“你这是夸我？”陆柏臻往她身边走了两步，低沉富有磁性的音线里可听出几分笑意：“我要是魔鬼，肯定先毁灭这个世界，再拉着你陪我一起下地狱。”
他眼睛里有认真。
黎楚憋了半天，吐出一句：“你要不要去医院检查检查，我总觉得你真的有精神病。”
陆柏臻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声，转身朝屋里走去，没开顶上华丽的琉璃灯，开了光线暗黄的墙灯。
许万里早在两人院子里谈话时就不见了，这会儿也没出现。
给自己倒了杯水，黎楚窝在柔软的小沙发里，盘腿端坐，她打量着坐在对面的陆柏臻面色，带了几分小心：“你恨你的母亲吗？”
‘母亲’这个话题，很久没人跟他提过了。
陆柏臻盯着墙角的灯默了半晌，淡淡道：“我没见过她。”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这座房子是她留下的。”
说不恨，应该是假。
若说恨，又为何住在这？
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有个那样的母亲，置自己在痛苦和折磨中？
黎楚看不透他，斟酌着开口：“我去找顾琛问了你母亲的事。”
陆柏臻随意搭在腿上的手微动，脸上线条倏然崩紧。
“我得到了答案，但对你来说我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她喝了口水平复翻滚的思绪：“你想要知道吗？”
想知道，她就说。
不想听，她就会烂在心里。
她把是否要把一切答案说出来的选择权，交给了陆柏臻。
又是半晌寂静。
陆柏臻抬头看她，眼珠黑白分明：“我想听你说。”
黎楚把杯子里的水一口灌下去，稳住情绪：“你母亲叫孙婧，是潭北孙家第六十八代嫡长女，本同是王侯贵族的孙家因人丁稀少逐渐破落，二十多年前被选择跟孟家联姻巩固家族，对方是孟知安父亲，但你母亲早有心上人…”
说到这，黎楚话语顿住。
因为那个心上人——
是顾琛的父亲。
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