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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脱得一手好壳!

有女眷到此,众人都觉得不便久留,便纷纷告辞出门。 只有宇文泰留了下来。 出了门,达奚武回头望了望,说:“我真是不懂了。柱国对郎英的死那样悲痛,难道他们真的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他问苏绰:“你同郎英交好,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苏绰这时也缓过来了,忙辩解说:“郎英有喜欢的女子,只是还没到谈婚论嫁就出了这事。大概那女子也很悲痛吧。” 众人一听都很诧异:“郎英有喜欢的女子?” “这有什么奇怪?别看他长得俊秀些,可他胸怀大志,又那样聪明通透,有喜欢的女子很正常啊。” “可知是谁家女子?”众人追问。 苏绰摇摇头:“阿英都不在了,还是不要说了。免得误了一个好女孩。” 还未出嫁,情郎便横死,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冉盈见众人散去,命人关了门,走到宇文泰面前,又唤了声:“阿泰。” 宇文泰有些懵然,这时候还没回过神来:“阿盈……”他伸手抚了抚.她的脸,一时恍惚,竟不知眼前这人儿是人是鬼,是死是活。 “你怎么了?”冉盈见他面带泪痕,一脸憔悴,也伸手细抚.他的脸颊。 怎么这一阵子没见,他的脸颊凹进去了,下巴长出了参差不齐的胡茬,他这是怎么了? 忽然想到,他……不会是以为她真的死了吧? 贺楼齐在一旁说:“柱国,阿冉她没事,好好儿的,这是她想出来的脱身之法。” 从他进门就想说这句话,可刚才人多,他又一直悲痛欲绝的样子,都不让人开口,到现在才有机会说出来。 在得知高欢病重将要退兵的时候,冉盈就已经派他们秘密回长安将准备好的和郎英长得相似的死囚带到玉璧。高欢退兵的时候她借故带了一小队人出去追击,趁乱将自己和那死囚掉了包。贺楼齐在暗处射杀了那死囚,又趁乱划花了他的脸,饶是韦孝宽见了也看不出那是个替身。 而冉盈呢,根本就没有再回玉璧,而是独自潇洒地回了长安,又摇身一变成了寄住在柱国府的独孤氏女孩。 这几天,还进宫去见了皇后,陪皇后说了好一会儿话呢。 冉盈得意地说:“我厉害吧,金蝉脱壳!” 说着,伸手擦了擦他脸上的泪痕,说:“哎呀,瞧你,怎么还哭了。” 宇文泰的脸在一瞬间黑了。 他怀着悲悼亡妻的心情几乎要抚棺痛哭,她居然还一脸得意地炫耀她的金蝉脱壳?!真是脱得一手好壳啊,都把他的魂都给脱出躯壳了!! 冉盈看着他的脸色渐渐不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死死地盯着他,说:“我……我这是寻找机会顺势而动……所以来不及通知柱国……我不是告诉过你郎英要死了吗?你,你别那样看着我……” 宇文泰说不出她哪里做得不对,但就是觉得火大得很,有一团火在胸膛里熊熊燃烧起来,要一直冲上房顶。 她可知他在得知她的死讯的那一刹那,那恨不得杀尽天下人为她陪葬的痛苦? “冉!盈!……”他咬牙切齿,瞪着她。 冉盈紧张地看着他,又后退了一步:“我……你生气啦?” 看他那样子,估计快气炸了。可……可他那样聪明,也没想到这是她的妙计? 宇文泰还是黑着脸瞪着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冉盈,拳头捏得指节咯咯作响。 冉盈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忍不住吞了口口水,结结巴巴说:“我……我自己跪着去……我跪着抄奏折……” 说罢转身就要走。 却被他一把狠狠拉住。 力气太大,差点把她勒断气。 只听见他在自己耳边哽咽道:“孤不罚你,不罚你……” “阿泰……”她轻轻笑了一下,只觉得心里又暖又温柔。 她轻轻拍着他的背,“我没事。” 宇文泰只觉得一股股暖流流遍全身,飞散的三魂六魄又都回来了。他哀怨地说:“你就一定要这样吓孤吗?” “真傻。”冉盈轻笑,“我说了我会平安回来的。你知道吗?玉璧守住了。你的阿盈本事大不大?” 说着轻轻抚了抚他那只受伤的胳膊,问:“你这胳膊可好全了?” 他垂目深深地看着她。 这些都不重要了,玉璧,长安,天下,在这一刻都不重要了。她还活着,她还在他的怀里,她还在对着他笑。 这样想着,连日来的悲痛烟消云散。伴随着全身心的松快,一阵巨大的困意袭来,宇文泰只觉得连站都站不稳了。 他脚下一阵踉跄,就倚住了她。 “阿盈,我困了……” 冉盈陪他进了卧室,服侍他躺好。宇文泰躺在床上看着她,拉着她的.手说:“你陪着我。” 他拉着冉盈的.手沉沉睡去。这一觉漫长而沉实,无惊无梦。 醒来时,夜色昏瞑。 他还如入睡前那般拉着冉盈的手,她坐在床边,陪了他这漫长的一整天,哪里都没去。 连日来发生的事情这时才一幕幕涌入脑海。仿佛做了一场旷世又传奇的梦一般,他觉得太不真实了。 宇文泰抬眼看向冉盈,见她望着窗外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屋子里未点烛火,窗外的雪映着的光透进来,映在她的身上,浮着一层朦胧的蓝莹莹的光。 “阿盈。”他轻声唤她。 冉盈回头见他醒了,轻轻一笑:“你睡得好沉,都打鼾了。” “都是被你吓的。”他沉沉叹了口气,“阿盈啊,以后别这么吓我,真的会折寿啊。” 冉盈白了他一眼:“那么好的脱身机会我怎么能放过。来不及让你知道嘛,又不是故意吓你。” 她也没有想到,宇文泰竟会为了她的死这么悲痛。这人平日里精明得要死,怎么关键时候脑子就不灵光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笑起来:“你为郎英的死这样伤心,还落泪,大概人人都不得不信你和郎英有什么特殊的关系了。” 上一次梁景睿骂她是宇文泰的嬖幸小欢,她还那样生气。现在甩开了郎英的身份,她居然也跟着嘲笑起宇文泰来,好像郎英跟她毫不相干。 宇文泰翘着嘴角冷冷一笑:“那又怎样?别人又不会笑我,将来谁嫁给我,众人才会同情谁吧——嫁了个有断.袖之癖的男人又不是什么值得招摇的事情。” 冉盈一噎,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理他。 宇文泰却抓过她柔软的小手轻轻捏着,感慨地说:“阿盈十六了。你我认识快两年了。” 他们已认识那么久了。这两年,他们经历了多少事啊。宇文泰觉得羞愧,她为他数次犯险,他却什么都没有为她做过。 惟有用漫长的余生来报答她。 “十六又怎样?” “该嫁人了。”他看着她,漆黑深邃的双眼在雪映的光华中分外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