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孙俩同时看去——
一道曼妙却优雅酒庄格格不入的身姿，正在展柜前与红酒品鉴师谈笑风生。
这个酒庄是秦民怀早年在海城置下的产业。
谁没个爱好。
而有钱人的爱好还特别费钱。
秦老爷子不嗜酒，却特别爱品鉴红酒。
海城不产葡萄，他的酒庄也不酿酒，但这并不妨碍他收藏名酒。
酒窖内几十万一瓶的顶级红酒不在少数。
品鉴师打开刚刚秦老先生要交给温宥品鉴的那瓶。
缓缓注入她手中的水晶高脚杯。
猩红的液体闪着酒窖顶部的琉璃灯光，流光溢彩。
温宥手掌轻捂杯肚几秒，帮助红酒快速醒酒，随后拇指食指中指夹住杯柄靠近底座的地方。
就这细小的动作，让品鉴师知道是碰上内行人了。
目光里隐隐充满期待。
温宥抽出一张餐巾纸垫在酒杯下，并将酒杯倾斜45°角，从上观察。
她拧了拧眉。
品鉴师插了一嘴：“没有自然光，分辨起来是有些困难。”
温宥淡笑：“没关系，我的味蕾同样可以分辨。”
说完，她举起杯子静置一会，鼻子靠近酒杯边缘轻嗅，再摇杯，而后又轻嗅。
闻香结束后，她缓缓道：“樱桃，草莓，薄荷，豆蔻……”
她顿了下，像是在脑中细细回味，最后说出与之前香味完全不相干的四个字——
“泥土雪茄。”
这非但没有引起品鉴师的嘲笑，而是让他对眼前看似穿着荒诞不羁的女孩，起了敬佩之意。
最后温宥浅酌一口，并在口腔中“咀嚼”红酒，与此同时吸进一点点空气，再是用鼻子呼气。
等了片刻，静待味蕾感受酒在口中变化的整个过程。
从入口到发展，到后调和余味。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旁的工作人员都屏息凝视等待她的结果。
有人看见了身后的秦民怀和秦北乾，投来慌张的目光。
秦民怀举起食指抵在唇上。
他颇为好奇，就这么个看上去劣迹斑斑的女孩，能有什么本事。
现在看来银行家的女儿就算是再落魄，那刻在骨子里的教养不会忘。
她藏的很深呐。
温宥请放下酒杯，思考片刻，慢条斯理道：“酒精度适中，单宁细腻优雅，余味超过60个caudalie。
这瓶应该是的出自于法国，圣朱利安地区宝嘉龙酒庄的波尔多红酒。
香型里有难得的森林泥土味，而且是最顶级的波尔多。”
“几几年的？”不知道是谁问了一句。
温宥自信一笑，没有犹豫：“2009年的，以我的感觉，RP评分至少98分以上。”
顿了下，她走向放置这瓶红酒的柜子，伸手摁住被翻过去的铭牌。
“据我所知，这个年份宝嘉龙酒庄就出了一瓶99E，市场拍卖价应该在一百万左右。”
说完的同时，她翻开铭牌，一字不差。
“啪啪”两下雄厚的鼓掌声在她身后响起。
温宥茫然回头。
看见是秦民怀，心里开始打小鼓。
她不想在他面前出风头的。
老人拄着手杖，款步朝她走来。
秦民怀身体坚朗，用手杖是地位身份的象征。
走到温宥面前，一旁的品鉴师忍不住夸赞：“温小姐红酒的品鉴能力，堪比米国RPWA公司的顶级评分专家。”
秦民怀回头训斥紧跟上来的秦北乾：“臭小子，温小姐这么熟悉红酒，瞒着爷爷干嘛？
不知道品鉴红酒是爷爷最大的爱好”
不是要瞒着他，他也没想到温宥会这么厉害。
女生喝酒的少，会品酒的更少。
要知道她有这么一手，他早就让她在爷爷面前卖弄，省得自己挨这一顿打了。
秦北乾背着手揉屁股，解释道：“我这不是担心她在您面前班门弄斧，徒惹笑话。”
秦民怀嗤了声，转而到了温宥那头，和秦北乾同款桃花眼挤出几条鱼尾纹，嗓音低醇慈蔼：“温小姐是在哪学习的红酒知识？”
秦民怀态度的180°大转变，让温宥一时消化不了。
缓了好久，才讷讷回道：“小时候住在西班牙，因为我喜欢吃葡萄，爸爸就买下了一家酒庄，顺带教了我点品红酒的方法。”
“你这哪是顺带教的，完全是专家水准。”秦民怀满脸赞许，见小姑娘神情局促，想起自己摔的那一酒杯，语气缓和道，
“小宥，刚刚是爷爷脾气大了，这瓶波尔多送你当赔礼。”
话落，招了招手，品鉴师立即将酒捧到她面前。
视线越过秦民怀的肩头看向身后的秦北乾。
用眼神向他逼问，他是耍了什么手段？他爷爷怎么和中邪了一样？
秦北乾无辜地耸耸肩，一副是你自己问题的模样。
趁着她走神的间隙，卡森在秦民怀的授意下，将酒拿去包装。
等温宥发现时，已经为时已晚，她做着最后的挣扎：“秦老先生，刚刚是我……”
“小宥，你和小北一样叫我爷爷。”
温宥：“……”
秦民怀放下手杖，拉过她的手，拍了拍，意味深长地说：“小北的眼光真不错，是老头子我老眼昏花，那么好的姑娘放眼前，不识金镶玉。
我们秦家要错过了小宥，恐怕是近五十年最大的投资失误。”
他这大通话直接把温宥说愣了。
现在她总算明白，秦北乾的花言巧语，PUA把妹泡妞技术哪学来的。
秦北乾没能青出于蓝胜于蓝。
姜还是老的辣。
温宥呆呆：“秦老……”
秦民怀重复：“爷爷。”
“……”
最后还是温宥败下阵来：“爷爷谬赞了。”
秦民怀欣喜她的乖顺，比她身上这件衣服顺眼多了。嘴里嘟囔着：“好好一个姑娘，你这臭小子非要人家迎合你的喜好，穿成这鬼样。
下次再让我瞧见，打断你的腿。”
秦北乾苦着个脸叫屈：“爷爷，不是我……”
话没说完，小腿又挨了一棍子。
只能瘪犊子了。
秦民怀将她拉回餐桌：“小宥没吃饱吧？我们继续。”
温宥其实想说，他们一老一少离开后，并没有影响她食欲。
倒是现在，秦民怀突然的转变，让她一口都吃不下。
秦民怀见状，慈蔼询问：“这些食物是不合小宥胃口吗？你说想吃什么，爷爷让厨师给你做。”
温宥挠了挠脸：“不，不用了，谢谢爷爷，我已经吃得很饱了。”
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熟悉的男人气息靠近，贴着她的耳边悄声说道：“宝宝别紧张。
我就说爷爷见到你，一定会喜欢你。”
说完，余光瞥见秦民怀瞪来的目光，他赶紧瑟缩了一下脖子，坐回原位。
卡森向主人汇报了他和少爷离开后，温小姐依旧优雅地吃完了整个法式大餐流程。
了解后，秦民怀更对她的处事不惊，心有佩服。
饭间又聊了不少红酒，和对她创办投资公司给出了一些建设性的意见。
秦民怀对这小姑娘是越看越喜欢。
怪不得能成为陆家家主心尖尖上的人。
之前他还以为自己孙子为了诓骗自己同意他俩婚事，故意拿陆家人当挡箭牌。
但事实证明，小姑娘有独到的，吸引人的地方。
晚餐最后，气氛融融。
除了秦北乾像个局外人一样喝酒郁闷。
秦民怀吃完最后一口，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他慢条斯理地拿起餐巾擦拭唇边，而后征询温宥的意见：
“后天晚上，我想带小宥你去见位故人，不知道小宥有没有空？”
他语气像是在询问，可字里行间是不容拒绝的意味。
温宥犹疑不决。
太深入秦家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将来想要抽身的时候，就没那么容易了。
秦北乾宽慰她：“我也去。你不用担心。爷爷不吃人。”
嗯？
盯看着秦北乾的温宥，眼见着男人的俊脸扭曲胀红。
不安问道：“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秦北乾切齿，头转向爷爷，双眸瞪的不可置信。
他竟然在桌下用手杖碾他的脚趾。
自己到底还是不是他的亲孙子？
温宥无奈答应：“爷爷的事，温宥自然是有空的。”
晚餐结束，秦民怀没有多留他俩。
打人也伤精神。
卡森送他们出门，到了别墅门口将红酒交接给顾云恒。
临走前，卡森右手贴腹左手背腰恭敬地以英式管家最高礼仪送行。
顾云恒卡了卡眼。
前面温小姐和卡森管家针锋相对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怎么一顿饭的功夫。
卡森管家态度大变，而卡森的态度就是代表老爷子的态度。
再来能让老爷子送红酒，那是绝无仅有的事。
秦北乾看出顾云恒的疑惑，神秘一笑。
将温宥送上车，秦北乾没有同坐，简单和她交代几句：“宝宝，你先回去休息。我还些事要处理。”
“嗯。”
温宥不多问。
她现在脑子一片浆糊，感觉自己在秦家这个泥潭里越陷越深。
她也需要时间思考，怎么破局。
迈巴赫三条小翅膀尾灯消失在庄园绿色园艺间。
与秦北乾同站的顾云恒，斜眼瞄见他不停揉着屁股的手，淡淡道：
“这次又是几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