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跟着第一批运输至蓉城军组的物资搭乘同一架飞机抵达蓉城国际机场的。
蓉城军区临近春节,尽管批了很多的人假期,但这个地方毕竟是一个人口的聚集区。
它所用到的物资都是各大地方匀出来的。
飞机在六点半的时候,降落在跑道上。少年伸出手,压低了自己的帽檐,口罩严实地按压在鼻梁上。
他是最后一个下飞机的,但却没有和两组队员一起走。
一位同样身着暗色迷彩服的青年带着口罩,对着少年敬了一个礼,声音略微的沙哑:“大少!”
带着手套的手拉开了黑色的车门,少年坐了进去。
他现在要去蓉城军区最高的指挥地。
调兵,派人,维稳,一个都不能落下;而实验室那边,必须开启军区最高的实验室。
最高实验室并不是很经常使用,但是这里的设备,却是最新的。
因为这是华夏布置的,除了国家重点实验室之外的最高生化实验室。
国重会出现在世人的眼中,一旦它发生了什么事情,后果就会非常严重。
布置军区最高的生化实验室,看上去有些多余,因为投入使用量太少了,耗费的资金却每年都在递增,但是他们不能不这样做。
因为这是生命的一道防线。
六点半的蓉城,太阳还没出现它的第一面,也还没有迎接来自全国各地的将士们。
它不知道,这群人带着必胜的信念,眼眸中的光亮汇聚时,竟然比它还要亮上几分。
快七点的蓉城主干道上,车辆并不多,少年微微垂下眉目。
车窗是防窥的,他能清晰的看到这座城市还悬挂着高高的红灯笼,明明是华夏新一年的开头啊。
蓉城军区是最快做出反应的地方,黑色的车子进入之后,先是绕道进入了消毒关口,少年下车之后,也进行了体温的探测以及消毒。
一切结束之后,他进入了行政楼。
因着是新年,留下来守防的人并不多,但都是带着口罩和手套,站在寒风之中,笔直如青松,没有一丝的摇晃。
迷彩服的人看到自己的领导跟在一个身形稍微瘦削的青年身后,藏下心中的疑惑,认真地敬礼之后,青年微微颔首,而后就是目不斜视,直接往最里面走。
“我以为您会今天才来。”中年男子看上去有些胖,动作却是很利索。
他的衣服是正装,肩上还扛着荣誉的印记。
“不来就等着灭城了。”青年刚进到办公室,就说了这句话,怒气有些重:“宋也,你怎么做事的?为什么不及时上报?!”
宋也,蓉城军院的二把手,他是受控于龙组的。
“大少。”坐在椅子上的青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立刻站起身来,身子还稍微晃荡了一下,眼眸里透着血丝和疲惫。
宋嘉禾看到了宋也的模样,心中也有些数了,怒气被浇灭了大半之后,他倒觉得有些可悲了。
宋也的上头,还有一把手,他如果将事情压下来了,那么这件事别说交到中央,连龙组的顶层都收不到消息。
“大少,副院已经尽力了,当初发现第一例病例的医生已经在副院的努力下,转到了军总院。”
中年男子出声替宋也解释。
“总有解释的时候,但现在,我要开启军高实验室。”
青年声音冷然。
“上面还没有通知下来。”宋也声音有些涩染,“我们很早就申请了,但是迟迟没有批复。”
不是蓉城一个人的问题,而是蓉城整个班子的问题。
蓉城不是没有先见之明者,而是这群人,根本连权利都没有,说的话都当作放p一样。
少年从一开始进到那里,到训练,再到菁英队,再到组建龙组,而后服务于龙组,向来接受的都是铁血手腕。
军政分离,他们看起来像,却又不那么像。
“开。”门口被推开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步子有些蹒跚,他微微弯曲着脊背,穿着稍微厚实的西装。
西装被洗得很久了,他语气却很坚定,“必须开。”
青年转过身,看着熟悉的人,他对着老人点头,微微弯腰以表示尊重,“钟老。”
这是钟燕安院士,当年和宋嘉禾的太外婆一同共事,将S病毒抵挡在所有华夏人之外的英雄。
他也是连夜收到了消息,从S市赶往了蓉城,不过他坐的是高铁。
因为他原本是打算从S市回G是过年的。
就在高铁站上,他改变了方向,直奔蓉城。
“小宋这么快到这里了,那阿薇应该也快来了。”钟老想了想,对着宋也的时候,神色有些严肃:“你先开实验室,后果我来承担。”
阿薇,指的是陈汝薇女士。
陈汝薇女士曾经是钟老的一位学生,不过并没有真正教过什么,虽然两个人差了一辈,但是陈汝薇女士曾经在研究MARS的时候,询问过钟老的意见。
这个圈子研究呼吸疾病和致病微生物的顶尖人物少得可怜,因此他们自己就有一个圈儿。
“好。”
钟老过来的时候,是一天没有休息的,他看着宋也的样子,怕是好几天都没睡了,“你先去好好休息吧,接下来的仗,要养好精神才行。”
宋也看了一眼宋嘉禾,少年也是知道的,他点点头,放宋也走了。
宋也,是宋家分支之一,驻扎在蓉城军区。蓉城宋家并不会很有名望,最有名望的,应该是蓉城敖家。
蓉城敖家也多出医学全才,不过他们的精英,多数也为上面的人做贡献。
就比如林崇的身边,就有敖宇。
宋嘉禾身边没有私人医生,是因为他自己本身就懂医,在过去,他也有的。
那就是敖宇的哥哥,敖枭。
但是敖枭叛国出逃了,至今都没找回来。
敖枭原本是敖家最耀眼的星,但是他的一举一动,却给了敖家重创。
导致他的弟弟——敖宇也一直止步不前,跟在林崇的身边一波三折,经历了很多次的审核。
敖枭叛国的原因不甚清楚,他既不为钱,又不为权。当时没有人能想明白,就算有知道的人,也就是他曾经的战友,银狼。
但银狼已经牺牲了。
阳光没有露出它的笑容,灰扑扑的围巾给它围了一个圈儿。
“滴,滴,滴。”
刺耳的心跳机的计时声在寂静的环境中显得特别突兀。
女孩儿的心脏疯狂跳动着,冰凉袭来,她的手已经僵硬了,伸手触及病床上青年的容颜。
也不知道是她的手更冷,还是他的身体更加冰冷。
“宋嘉禾。”
女孩的声音都在颤抖,双眸染上的水雾,早已看不清青年的面容了。
她只撑不住身子,蹲了下来,抓起了少年的手,放在自己的头上,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少年会笑着拍她的头一样。
可是青年没有。
他连呼吸,都微弱至极。
总有些人说自己不畏惧死亡,可是哪里真的是不害怕死亡呢?
女孩儿的泪水滚烫,滴落在洁白的被子上,仿佛开出了嫣红。
“梦...这是梦!”女孩儿有些慌张,不断重复了几句,像是要把自己从噩梦中解脱出来。
于是她一个蹬腿,重心消失了,那种跌落感,好像是踩空了一般。
女孩儿伸手摸在另一个枕头之上,那里有些凉,她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
可是...她做了什么梦呢?
身旁的位置早就已经凉透了。
大年三十呢,宋嘉禾这么早起床干什么?
都冷死了。
宋嘉禾给她把外套放在了伸手可及的地方,拿了件厚厚的衣服,她就披上了。
手脚还是有些冷,她想,她应该是做了一场噩梦,所以得和少年说一下,实在是太可怕了。
从房间出来之后,夏小满还以为少年已经煮好了温热的早餐。
但是出来的时候,却发现保温盒下压着一份信。
...?狗崽崽大年三十的搞什么浪漫,还写信?
于是女孩儿就洗了个手,打开冰箱,拿出了一瓶酸奶,转身又拿了勺子和筷子。
坐在了椅子上,开了酸奶的盖子,将勺子放了点进去。
而信拿了出来之后,女孩儿又先打开了保温盒。
保温盒里放着饺子,拿着筷子夹起了一个饺子塞进嘴里之后,夏小满开始拆着信件。
“目前的华夏,面临着巨大的挑战,我已奔赴蓉城,勿念。”
夏小满沉默了一下,挑战?什么挑战?蓉城...?
蓉城...!
伸手摸着衣服的口袋,发现手机并不在里面,椅子后移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夏小满连忙跑回了房间翻找着手机。
夏小满的视线就被第三条抓住了,她点开一看,就是一个新闻。
新闻记者带着口罩,手上戴着手套,握着麦克风,“本台记者为您报道,京城军区第一批医务人员已顺利抵达机场…”
镜头移到了那群医护人员的身上,他们都穿着迷彩服,但也都带了口罩,背上背着行李。
少年不会在里面的。
女孩儿的手紧紧握着手机,她抿唇,而后就接到了少年奶奶的电话。
“喂,满满呐。”林女士坐在了沙发上,手上拿着话筒。她对着坐在她对面的先生,也就是宋嘉禾的爷爷使了一个眼神。
“嗯,奶奶好。”女孩儿的声音有些干涩,听上去没有以前那种甜甜的感觉。
但是她很快打起精神来,虽然现在她不知道少年去了哪里,但这也意味着少年今天不能和她一起去老宅吃饭了。
她得想想怎么给爷爷奶奶讲这件事。
宋家老太爷今早一起床,就收到了宋嘉禾去蓉城了,和夫人讲了这件事之后,两位老人家更担心的是夏小满的情绪。
两个老人家商量了好一段时间,才想到怎么让夏小满安心,因此现在才打着电话过来。
“你还好吗?原本今天想你和阿禾回家吃个饭的,但是煮饭的阿姨呢,我们想着大年三十呢,不如让她和家里人一起吃个饭,所以我们就放着她回去了。”
夏小满抿了抿唇,声音有些迟疑:“那…奶奶,你是怎么想的呢?”
“害,就不用过来吃饭了嘛,省的你跑来跑去。”
老太太的话里呢,其实已经有破绽了,但是夏小满现在想的是因为两位老人家说不用一起吃饭,也就是说宋嘉禾出去这件事不会被知道,她一下子就松了一口气下来。
也就没有发现老太太的破绽了。
挂了电话之后,夏小满楞楞地坐在了床上,她想,她还可以问谁呢。
林崇?
陈子江?陈子澜?
未容?陆思黎?还是沈复?
夏小满开始扣着食指的边边,展现出了她的不安。
可是宋嘉禾去了蓉城,也就代表着他工作上的朋友也会去。
可是少年去了蓉城哪里呢?连她都不知道,他的朋友还会知道吗?
他去的那个地方,会安全吗?
以前,夏小满看见过电视上的节目,总有一些人对着自己的丈夫说:“你好好在外面保护我们的华夏,我在家里支持着你,保护着你的家人。”
可是当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夏小满却觉得这些话都太虚了。
为什么宋嘉禾要去呢?
派别人不行吗?
他明明就是一个搞生物研究的啊,和病毒又有什么关系呢?
眼泪一瞬间砸落下来,明明少年说过,他从此会好好保护她的,那为什么又要让她哭呢?
女孩儿的心被很多复杂的情绪挤满了,因为她不知道少年在那里会不会过得好,不知道他会不会过得很辛苦,不知道他接触的危险程度有多高…
更不知道…宋嘉禾会不会死。
死,这是一个很可怕的字眼。
夏小满爷爷奶奶去世的记忆,对于她来说已经很模糊了,只是想起来,会鼻子一酸;顾末的牺牲是她一辈子都跨越不过去的坎儿,她会想如果顾末没走上这条路,是不是会一直平平安安呢?
而宋嘉禾呢?
她们快要结婚了啊。
女孩儿的手越发的冰凉起来,血液都像是含着冰渣子,打了一个冷颤,她扯着被子将自己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