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洛蔓蔓带着于氏许氏进宫去拜见平威后和小皇帝,莫初白则让人准备了祭奠之物去苏家祖坟祭拜莫望和洛枝枝,于氏那边也让人备了些东西送来,许氏则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莫初白虽说知道帮了于氏,就等于站在于氏这边,会彻底得罪平国实权派许青山,到底还是让渔溪送洛蔓蔓一家子进宫,顺便将她的意思转述给平威后和小皇帝。那两位,看重的是他背后的谌炎央,必会答应这件小事。等到洛蔓蔓一行人转来时,于氏便会成为洛水城主夫人,凌驾于许氏之上。
林嬷嬷跟着莫初白一同去苏家祖坟,远远地便瞧见苏二爷苏樰迎了过来,不等莫初白下马车,已经跪伏在地,“臣拜见郡主殿下。”
“二叔快请起。”莫初白看了大红一眼,大红忙去搀扶苏樰,苏樰顺势便站了起来。
“都是一家人,无需这些虚礼。”莫初白走近后嗔怪地说。
“礼不可废,礼不可废。”苏樰满眼复杂地看着莫初白。皇宫之行,他已是抱着失去亲女和侄女的念头了,谁能想到呢,莫初白成了高高在上的和云郡主,苏静璃在她身边,长得比从前在家里好太多。
苏樰又转向林嬷嬷,“这位嬷嬷便是洛水城来的贵客吧?”
“老奴代城主和夫人给苏二老爷请安,我家主子进宫面圣,改日再来苏家拜会。”林嬷嬷说着话,却将珍藏十多年的庚帖递了过去。如今洛枝枝和莫望已死,洛蔓蔓当了城主,总不能让洛枝枝在名分上吃什么亏,从前结亲该有的都会一一补上。随着庚帖紧接着递过去的一叠厚厚的嫁妆单子。
“这是小姐的嫁妆,城主有言,小姐虽去,就留给小小姐吧。”
“应该的,应该的。”苏樰哪怕对着林嬷嬷,也是十分客气,还微松了口气。苏家哪里攀得上坐拥洛水城的洛蔓蔓呢,他们肯承认这门亲事,那真是再好不过。这嫁妆再丰厚,又哪比得过洛水城姻亲的身份来的贵重。
“二叔,请带路吧。”
“郡主请跟我来。”苏樰诚惶诚恐地在前面领路,恨不得将莫初白供起来才好。他和苏老爷子穷尽一生都不能让苏家重新崛起,莫初白却轻而易举地让苏家人的地位陡升,如今在黎城,谁家敢不卖苏家三分面子。等洛水城城主认下洛枝枝和莫望婚事传出去,苏家得到的奉承便能再实在几分。
莫初白心里暗暗叹息,本就和苏家人没多亲近,如今这身份,仅剩的那点亲近也没了。
“郡主放心,我一定约束好家里人,不让他们仗着你的声名到处惹事。”苏樰一边走一边说。
“二叔费心了。”莫初白点头,苏老爷子选中苏樰为继任家主并非没有道理,苏樰看女人眼光不好,大事上还是分得清。
“都是二叔应该做的。”
莫初白不再说话,她知道,穿过眼前这一条林荫道,转出去,就该是父母的坟了。
才刚看见那青色的墓碑,莫初白的眼泪已是夺眶而出,她看不见其他人,看不见其他坟,只觉得走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中,走出去,就能瞧见爹娘鲜活的样子,就能再依偎在他们的怀抱里撒娇。
莫初白跪倒在墓碑前,泪水哗啦啦而下,林嬷嬷和大红沉默地跪在她身边。苏樰将莫初白带来的祭品一一拜上,又点了香,送到莫初白和林嬷嬷手里。莫初白像个木头人,由大红扶着,呆滞地叩拜,神思早不知飘向何方,浑身上下流淌着溺死人的悲痛。
直到今时今日,她都不想承认父母早死在那个血流成河的夜晚。明明一家人过得和和美美,父亲慈爱母亲温柔,一夕之间,天地巨变,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莫初白在白茫茫的雾气里寻找爹娘的踪影,她心里觉得只要找到了,就能一家团聚,从此再也不分开。她狼狈地雾气里穿行呼唤,隐隐约约好像听到洛枝枝的回应,可是她找不到啊,她只能看到白茫茫的雾气,她找不到他们。
“爹,娘。”莫初白悲怆地大喊。
她跌到在雾气中,有什么膈在腿下,她捡起来,那是一个绣着龙纹的荷包,再熟悉不过的荷包,这些日子她每天都能收到一个,里面是一行情诗和几颗红豆。是了,她抬起手腕,那些红豆已经窜成双股的手链,再过些日子,还能更多。
莫初白的泪水哗啦啦滴在手腕的红豆上,雾气升腾中一张脸出现在莫初白面前,那人满脸阳光灿烂的笑容,眼中是浓浓的化不开的情意。
“你还有我啊傻瓜。”他的声音像是冬日里的暖炉,热烘烘的。
雾气渐渐淡了,莫初白终于能够看清眼前的景物,那是一方石碑,石碑下,是阴阳相隔的爹娘。
莫初白重重地磕了三个头,接过大红递过来的帕子,拭了眼泪,缓缓地站起身,深深地凝望着父母的埋身之所。
从初遇到白头,他们虽然没能做到,到底能够九泉之下相依相偎,永不分开。
“爹,娘,我会将仇人的头颅,一一拿过来,祭奠你们的亡灵。”莫初白声音清越,字字铿锵。
一阵风吹过来,苏樰打了抖,“静云,先回吧,今儿天冷,别让你爹娘担心。”
“是啊,小小姐,你脸都青了。”林嬷嬷将莫初白冰冷的手握着给她暖暖,“先回吧,改日你想他们了,再过来。”
莫初白点了点头,她的脸蛋白的像雪,雪中又透着隐隐的青色,嘴唇却是一片浓郁的紫,还泛着薄脆的壳,整个人单薄的也许一阵风就能吹走。
莫初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苏家祖坟,上了马车后,大红立即将她身上的披风取下来,重新披了一个火红如血的狐皮披风。莫初白这才觉得浑身的血液重新流淌起来,她呵出了一口雾气,看着外面的天。
此时已近六月,这一天的上午却格外的冷,太阳无精打采地半躲在云后面,眼看着越躲越进去,天边已经蓄满了乌云,却是快要下雨了。
马车轱辘轱辘地驶过长街,往洛府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