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初白悄无声息地回到平国,当初平威后能够和周子贤有交易,就说明她对莫初白的身份是心知肚明的。被人算计不可怕,可怕的是你都不知道她算计的是哪方面?
莫初白想不出其他法子,只能尽量避着平威后,争取少让她算计一点。可这人就在她的地盘,哪里能轻易避的开?
从前还是莫家大小姐时,莫初白目空一切,觉得南国皇室也不过如此,贵人们还不得对她家客客气气的。可这真正长大了,才发现年幼的心思多么单纯可笑。坐井观天不觉天大,尚可指点江山。待一览天下之大,心中便多了对天地造物的敬畏。莫初白虽说不怕前路坎坷,却再也不是从前瞻前不顾后恣意妄为的莫家大小姐了。
“你莫担心。”宁昭却想岔了,以为她是发愁家仇难报,略微迟疑了一下,便十分诚挚地说,“无论对方势力如何大,还能大过我这个一国之君去?你们两姐妹都是我的亲近之人,我罩着你们。”
宁昭这话分量可谓极重,连苏静璃都呆了一下,随后笑容满面地谢恩,“陛下你真好。”
“陛下的好意,我感激不尽。”莫初白感动地鼻翼发痒,眼睛莫名地有些酸,一直以为和宁昭只是相互利用,可到底他还是孩童,心里还有着热血诚恳的一角区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宁昭拍着胸脯说,“我甚少许诺,此诺永久有效。”
“陛下,这岂不是相当于那个……那个什么免死金牌?”苏静璃美得不行。
“免死金牌也没我这个分量足好吗?”
“嗯嗯,陛下是最棒的。”苏静璃毫无保留地赞美道。
宁昭在外面显得君心难测,可这熟悉的人面前褪去了那层伪装的外衣,便流露出少年活泼的一面,很高兴被两个姑娘这样依赖仰望,一颗心澎湃不已。
“摆饭吧。”苏静璃一高兴,和三笠一样,首先想到的是吃,立时走到殿门口去唤先前被喝退到外面的宫女们。
“陛下。”莫初白趁着宁昭不注意,擦了擦眼睛,低声道,“陛下若真当我是自己人,就听我一句劝,凡事莫和太后对着干,多听听她的想法,多看看她的行事。”她刚回到苏家就险些没了命,和宁昭的相见并不美好,对这皇宫和皇宫里的人一直抱着很大的戒心。莫初白察觉到不妥,防人之心不可无,却也不能因此就拒绝接纳全世界。以诚待人者,人以诚而应。
这着实不像是莫初白说出来的话,她一直都是冷淡旁观的态度,宁昭还以为她巴不得自己母子相争她便能一直保持超然的地位。
宁昭先是一怔,随后露出和煦的笑容,“静云姐姐所言甚是,若是旁人来说这话,还没说完我就让人打出去了,可静云姐姐不一样,你的话我总是要听的。”
“我只是觉得,世上没有不爱孩子的母亲。”莫初白想到早上看到的那个凤威深重的平威后,若是平国先帝没死,她也只是个普通的女子,安享着夫君带来的荣华富贵。可先帝爷去了,为了保住儿子的皇位,她给自己的心穿上一层盔甲,在朝堂的血雨腥风中悍然而立,护着身后幼子的生命和地位。
“她真的爱我吗?”宁昭眼里露出一丝希冀来,脸上隐隐有些与他不符的脆弱,自从他登基为帝,平威后成了执政太后,他就再感觉不到那个慈爱可亲的母后的存在了。
“她若不爱你,何苦逼着你做最优秀的那个人?”
宁昭目露沉思之色来,站在原地半晌不动,最后木头人似地被苏静璃拉着到膳桌前坐下,连筷子也不知道拿,还是苏静璃给他塞进手里的。
“姐姐你和他说什么了?”苏静璃纳罕地问,宁昭是那种旁人心急如焚他也巍然如山的人,这样的情形实在罕见。
“没事,他一会就好。”莫初白话音刚落,宁昭就已神色如常。
“璃姐儿,我什么事儿都没有,刚刚就是闪了下神。”
“没事就好。”苏静璃心思单纯,也不会去怀疑什么,开开心心地亲手给宁昭和莫初白盛汤。
用罢午饭,苏静璃和宁昭都找不到继续留莫初白的理由,宁昭只得说,“有什么事就派人进宫。”又道,“过几日不用上朝,我带着璃姐儿去看你。”
莫初白并没有坐马车,快马加鞭地赶回云庄去。白牙被平威后留下了,平威后承诺帮白牙找儿子,条件是白牙得在宫里帮她调养身体。不过宫外的何氏才是白牙最重要的病人,平威后十分的善解人意,允许白牙每隔两日出宫给何氏诊脉开方配药。
灯影戏班的人被安置在云庄一个偏僻宽敞的院落里,莫初白要的人却在进庄时就被带到莫初白院中的密室关押着。这云庄若要论防守最森严最安全的地方,自然是主子住的院子。
莫初白进了庄子,回到院子里,并没有立时下去密室见那个人,而是问在云庄待命的谢东峰,“从昨天到今天,他们什么反应?”
“那三个随从闹闹嚷嚷的,说是太后的贵客,不是阶下囚,威胁我们再不放他们,就请太后治我们的罪。那个主子倒是沉得住气,话说的少,张口必是要东西,吃的用的的全部要上好的。”
“给了?”
“哪能呢?我让人按照杂役的规格给他备的饭食,一口都没动,一宿都没睡。这要是你七天半个月才回来,我还真不敢这么对他。”
“他舍不得死。”莫初白笑,“等饿过三四天,给他猪食他也会吃的。不过嘛,我这人心地一向善良,只要他不和我对着干,我还是愿意给他应有的尊重。”
莫初白归心似箭,真正回来,知道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却偏偏不着急了,让谢东峰先去将她先前的话重述给那人听,自个儿美美地洗了个澡换了身居家的衣裳。进宫穿的那一身繁复隆重,可快把她憋坏了,终于换回平常的衣裳,整个人都松快许多。莫初白将苏静璃准备的点心亲自给隔壁的何氏送了一匣子去,谢过昨儿王洛奇的护送。又将宫里的赏赐拿了部分出来,分给身边亲近侍候的人。直到谢东峰来说,“那人问主人什么时候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