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相爱相杀更持久
叶倾城来时瑜的公寓就像是进了自己家门一样，毫不含糊地输入大门密码，推开门后将手中的包随手丢在玄关柜上，换好拖鞋噔噔噔地往卧室走去。
叶倾城故意弄出大动静来试图吵醒还在睡懒觉的时瑜，结果时瑜却是拉了拉被子，翻个身又继续睡过去。
“小时瑜，太阳都快落山了，你是不是打算睡到下世纪。”
叶倾城扯着大嗓门，伸手去掀时瑜身上的被子，见她穿着卡通睡衣还嘲笑了一番。
被烦得不行，时瑜皱着眉头从床上坐起身来，惺忪的眼睛瞪着叶倾城：“你一大早来我这里闹什么？”
回应时瑜的是窗帘被大力拉开的声音，阳光大片洒进屋里，耀眼得忍不住拉起被子来挡。
叶倾城推开时瑜的衣柜，一边帮她选衣服一边碎碎念：“一日之计在于晨，总是睡懒觉怎么好，你应该学我一大早就起床。”
“老实说，你怎么回事？”
时瑜太了解叶倾城了，这个时间点，她能这么精神抖擞地出现在自己公寓，绝对不属于正常情况。
“能怎么回事啊，我过几天就回学校了，来看你陪你去上班不好吗？”
叶倾城拿着自己挑好的衣服比画着打量半天，满意地展示给时瑜看：“怎么样，你今天就这样穿吧，我觉得挺好看的。”
“你开车过来的吗？”
叶倾城摇头。
“你买了早餐来给我吗？”
继续摇头。
时瑜冷笑，将被子丢到一边走下床，径直将叶倾城堵在了衣柜前：“说，你是不是昨天晚上出去鬼混，然后一大早不敢直接回叶家，跑来我这里消磨时间？”
到底是闺蜜！
叶倾城下意识举起双手想要鼓掌，兀自欢乐地笑了两声：“小时瑜，你真聪明。”
如果不是清楚叶倾城在叶家的处境，时瑜当初也不会把公寓的密码告诉她，没能回家的日子，她就只能往这里跑。
斜睨了她一眼，说了句没出息后，时瑜拿起衣服往浴室走，关门的前一秒喊叶倾城帮忙热牛奶跟烤面包。
在成清恒那里，叶倾城就已经吃过早餐了，所以只准备了一份给时瑜，自己从冰箱里取了一罐果汁就往客厅沙发跑。
时瑜换完衣服化好淡妆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叶倾城盘着腿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剧一边嘿嘿地笑。
每次看她这副模样，时瑜就很想拍下来等着以后有机会给成清恒看看，看他到底遇上了个什么神奇货色。
“说说，昨晚去哪里了？”
叶倾城没有瞒时瑜，把昨天的情况跟她说了一遍，很是生气地强调成清恒将她从度假别墅拐去家里当免费劳动力的事情。她还挥舞着爪子试图让时瑜看清楚食指上因为握笔时间太久而印下的红痕，却发现过了一夜，早就褪了。
时瑜不耐烦地打掉叶倾城举到她面前的手：“这点小事情你就唠唠叨叨的，我当初在国外为了设计作业接连熬了几天几夜都没在你面前哼唧一声。更何况你现在是帮成清恒办事，不觉得就算是熬个几天几夜也热血沸腾吗？”
这话听上去像是有道理，但对于叶倾城来说却没什么鼓舞作用，她靠着沙发发呆，想着昨天晚上在成清恒书房里看到的那些奖杯跟一大堆厚重的全英文书籍。
“差距”这两个字，在叶倾城心里无限放大。
最怕的不是没勇气去追求，而是追到手才发现两人之间没有共同话题，再炽热的爱情也有消磨殆尽的一天。
“小时瑜，我害怕。”
一向英勇无敌敢于冲锋上阵的叶倾城突然蹦出这样一句话，喝着牛奶的时瑜差点被呛到，咳了几声瞪大了眼看着她。
无非是帮成清恒翻译了一份资料，怎么盈满的积极性瞬间就见底了。
“不是吧，叶倾城，你的战斗力什么时候变薄弱的？是谁说要一举拿下成清恒，现在居然说害怕？哦，你字典里还有这两个字呢。”
叶倾城摇了摇头，她是真看见了自己跟成清恒的差距。事实上，早在一年前，眼看着周围的朋友从高校毕业觅得一份高薪体面的工作，她却还在国外挂科的苦海里挣扎等翻身。那时候，叶倾城最怕的就是同学聚会，坐在那里永远挤不进别人的生活圈，听不懂他们的话题，也融不进他们的圈子。
那种感觉，是孤独的。
这一次，成家原本看中的是叶汐念，出身高贵又毕业于常青藤高校，归国后直接领导了自家企业的一个分公司，可见其能力。这样的叶汐念让叶倾城望其项背，她忘不了的是自己无数个考试低分飘过，背过的单词转身就忘，课题研讨会上因为不懂得如何表达而揪着头发发狂。
有了这样的对比，叶倾城开始担心等到她回美国去，成清恒会不会很干脆地把她给忘了。毕竟，他从未表现出任何的在意。
得知叶倾城的想法，时瑜笑着摇头：“事情都有两面性，你越往消极的方向想，心情只会越糟糕。你姐姐从一开始就对成清恒没兴趣，再加上她有男朋友，你连竞争对手都省去了，能不能给自己多点自信。再说了，成清恒也没对你表现出避之如蛇蝎的样子，也就证明了他并不反感你。”
喜欢一个人，总要去尝尽千回百转的滋味。
大概是气氛太沉闷，叶倾城自己觉得不舒服，把这个话题仓促结束之后推着时瑜拿包包出门。
路上，时瑜问起叶汐念的事情，叶倾城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她在叶家也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常年在国外混，对于国内圈子里的人情世故压根不了解。
“我姐向来处事有主见，根本用不着我打听。”
“我看你妈对你的态度还是那样，等毕业后，你打算回叶家住？”
提起这个，叶倾城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且不说承受不了叶京涛夫妇的态度，单说她在成清恒面前伪装的身份，分分钟不能往叶家大宅奔，不然被拆穿后还有继续二字可言吗？
不管时瑜还在开车，叶倾城半个身子靠过去，直接环住她的臂弯，挤眉弄眼谄笑着：“小时瑜，你对我最好了，你是我的月光你是我的太阳，未来我在爱情跟事业路上奋斗的时候，你能不能腾出那么一个房间来给我？我保证不拖欠房租！”
“快松手，你想让我出车祸吗？”时瑜扬着下巴指了指不远处的监控摄像头，“万一被拍到，可是要进局子里的。”
被时瑜这么一说，叶倾城乖乖缩回座位上。
离叶家大宅还有五百米左右的路口，时瑜看见叶汐念从一辆白色世爵上下来：“你姐回来了，每次去约会回来都是这样的？”
闻声，叶倾城抬头。
“没办法，我妈不同意她跟明家人来往，可她跟靖尧哥又是真心相爱。”
时瑜笑了笑，不做任何回应。
时间点掐得刚刚好，叶倾城跟叶汐念同时回来，余雅芳在房间里听音乐，并没有特意下楼来为难。
叶汐念推着叶倾城回房，问清楚昨晚的事情，得知某人只是被拉去当苦力后，笑得躺在床上直不起身来。
“所以说，你看上谁不好，偏偏是成清恒那个闷葫芦。回美国前这几天，爷爷肯定把你绑在家，要么就带着你去见什么老朋友，你要是再不抓紧见一见成清恒，恐怕真得等毕业后回国才能遇见了。”
叶汐念的好心提醒，叶倾城怎么会不清楚，然而她怎么都没想到，成清恒忙起来根本找都找不到。打电话是无人接听状态，短信也都是深夜回复，偶尔睡到半夜突然惊醒，下意识就要抓着手机看看有没有未读短信。
直到叶倾城回美国的前一天，成清恒终于轮休。
一大早，叶倾城就站在衣柜前发愁，不知道该穿什么好，最后还是拉来叶汐念，在她的参考下，选了一件黑色连身裙搭配一件白色小外套，化了个淡妆，吃完早餐搭着叶汐念的顺风车去医院等成清恒。
短信里，成清恒告诉她轮休的前一天晚上还要值班，所以他回别墅洗澡换衣服需要点时间，约的是午餐的时间点见面。
别墅在远郊，离得太远，所以叶倾城直接把约见的地点定在了医院对面的咖啡厅。叶汐念送她到了之后就离开，剩她一个人点着一杯拿铁很无聊地坐在靠窗的位置。
四月的天说变就变，出门的时候还很晴朗，可一杯咖啡的时间，天色就渐渐变暗，叶倾城发愁地盯着手机上的时间，她似乎来得太早。路上行人跟车辆来来往往，可就是没能看见那熟悉的身影。
她托着腮帮子一边捏着吸管搅拌咖啡，一边看着对面“费城第一医院”这六个大字。她看上了工作这么忙碌的男人，以后就算回国了，约会的时间跟次数恐怕也不会多，想着别的情侣恩恩爱爱、甜甜蜜蜜，动不动就牵牵手出去旅游，叶倾城只想捂着发疼的心口哼哼唧唧。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行人纷纷跑到路边的店铺屋檐下避雨，只有为数不多的人很是淡定地从包包里拿出雨伞，踩着湿透的地面，在慌乱中担当最沉稳的风景。
看见成清恒的时候，叶倾城刚喝完最后一口咖啡，隔着落地窗玻璃跟外面细密的雨帘，她几乎是一眼就分辨出那个长身而立的男人。
之所以让她觉得恍惚，是因为成清恒是从医院走出来的，而不是开着车刚到医院，跟他一起的还有另外一个女人，共撑一把伞。
医院大门口，人来人往车流繁多，两个人站在一起不知说了些什么，紧接着就看见女人往成清恒的怀里倒，他不仅没有推开，还环紧了对方的肩膀。
看到这里，叶倾城只觉得心头“哐”的一声，大清早起床挑衣服化妆，因为迫不及待，所以提早就来咖啡厅等，结果居然看到这样一幕，情绪涌上来怎么都控制不住，拎起包包就往外跑。雨下得越来越大，她出门之前并没有看天气预报，别人能从包包里优雅地掏出一把雨伞来，她只能以手遮挡快步跑向斑马线。
等绿灯通行的时候，叶倾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对面那两个人，挡不住的雨水直接往她脸上扑，睫毛上沾满了水珠。隔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叶倾城想的是，喜不喜欢，原来在他跟另一个女人在一起的时候，能体会得更真切。
趁着红灯间隙，叶倾城快步跑过斑马线，一鼓作气的模样全然是高中时代参加学校八百米赛跑的翻版。
成清恒看见雨中穿梭的叶倾城时，脸色都变了。
“车来了，你先回去，有消息我会通知你。”
匆匆说完这句话，连绅士地帮忙打开车门都没有，他举着伞转身快步朝叶倾城走去。
“不是说好了在咖啡厅等着，没带伞跑出来干什么？”
她刚跑过斑马线，脚步还有些乱，手腕一下子被扣住，紧接着被纳入伞下，隔着薄薄的水汽，一眨眼，睫毛上的水珠滴下来像极了流眼泪。
微微倾斜的伞下，是成清恒那张棱角分明英俊帅气的脸，只可惜生气的时候，眉头紧蹙，看起来让人有些害怕。
一时间，叶倾城反倒忘了质问他跟那个女人的事情，任由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帮忙擦了擦湿透的刘海跟布满雨水的脸。
叶倾城想，此时此刻不用照镜子都知道，她肯定狼狈透了。如果能算到会淋一场雨，她肯定不把时间花在研究眼线跟眼影要搭配什么颜色。
“我问你话，怎么不回答？”
长发湿透凌乱地披散在肩膀上，衣服也能拧出水来，瞧着叶倾城这副样子，成清恒气不打一处来，把伞往她手心里塞，脱下身上的外套将她罩住。
回过神来，叶倾城踮起脚尖越过成清恒的肩膀往路口看去，早没了那个女人的身影，想着当面对质才冒着雨跑过来，结果人居然溜了。
想到可能是成清恒看见她，所以立马走过来，明着是心疼她淋雨，实际上是帮那个女人脱身。
于是，叶倾城攥紧了指尖，梗着脖子抬起头来看成清恒。
“你先别急着盘问我，倒是想想怎么解释你现在在医院门口这件事，还有刚才那个跟你搂搂抱抱的女人是谁。成清恒，我可不是容易蒙骗的小姑娘，吃着碗里想着锅里这种好事情，你别想着做！”
对上成清恒那张略带愠色的脸，三秒钟骨气后，叶倾城“唰”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所以，你是看见我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才急匆匆冒雨跑过来的？”
咦？
她是听到了嘲笑的语气？
叶倾城刚准备抬头，就被成清恒一把摁在了怀里，脸蛋重重往他胸口撞，庆幸年纪轻轻没随大流去整个高挺的鼻子，要不然这时候，肯定哭着闹着得跑医院重修了。
“早上临时有个事情，所以忙到现在才离开医院。跟我在一起的是朋友的未婚妻，你所谓的搂搂抱抱，是她高跟鞋踩空，我顺手扶了一把。”
闷在成清恒的怀里，听着他的话，叶倾城心里想的是像他这样的男人，是不是并不经常对别人解释。
“现在雨下得这么大，你又淋了这一身，约会恐怕是不太可能的了，跟我去别墅，换身衣服？”
“嗯。”
叶倾城抿着唇，木木地跟着成清恒走。
上车后，成清恒打开暖风，随手从后座拿过一条折叠得很整齐的干毛巾给叶倾城，看着她慢吞吞擦头发，这才开始明算账——
“以后，这么冒失的行为我不希望有第二次。”
擦头发的动作顿住，叶倾城把头压得更低，一想到自己犯迷糊丢了这么大的人，恨不得找个缝隙钻进去。
她慢悠悠把毛巾抖开来，径直包住脸，往窗边靠过去，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来躲避成清恒的训斥。
庆幸的是，他也没再多说什么，似乎顾及叶倾城淋了一身的雨，车速并没有放慢，途经太古汇还特意下车帮叶倾城买了一套新衣服。
回到别墅后，成清恒径直把叶倾城带到主卧，上次她是睡在客房，这次直接进主卧，还没来得及细细打量房间的布置，就被一把推进浴室：“换洗的衣服在这里，柜子里有干净的毛巾，洗个热水澡后下楼来。”
“哦……”
关上门，叶倾城还抱着衣服发了好一阵呆。
主卧的浴室要比客房的浴室大得多，干净的大理石平面上整齐摆放着为数不多的洗浴用品，比起女人浴室里摆放着的一大摞瓶瓶罐罐，男人的浴室里，也就是须后水跟一两款乳液。
叶倾城趴在平台上，仔细研究了一下成清恒惯用的牌子，没到一会儿就放弃了。全因为上面的法文，她一个都看不懂。
本想着笔记本上关于成清恒常用牌子那一栏还是空白，要抓紧机会填补上去，结果才发现，她在某些方面的认知欠缺。
这时候，忽然好想念对奢侈品牌如数家珍了如指掌的小时瑜。
无意间抬起头来，撞见镜子中那个妆容一片狼藉的女人，叶倾城差点尖叫出声。淋湿再加上成清恒帮忙用面巾纸擦拭，化好的妆早就花了。眉毛长短不一，睫毛膏跟眼线晕染开来，看上去要多丑有多丑。
她双腿发软趴倒在台面上，欲哭无泪。
再也不用怀疑成清恒对她是不是真的喜欢了，毕竟面对这么丑的人，没往大街上丢而是直接带到主卧的浴室来洗漱，一片丹心诚可贵。
洗完澡吹完头发，叶倾城从浴室里出来，仔细打量了一圈主卧的装潢后噔噔噔地跑下楼。
成清恒坐在沙发上看书，换了身居家服，头发是湿的，看上去应该也是刚洗完澡。一想到他把主卧的浴室让给自己，去了客房洗澡，叶倾城不自觉嘴角上扬，心头也暖暖的。
她十分狗腿地跑过去，整个人往沙发上扑，成清恒皱着眉头伸手护住叶倾城的脑门，不至于让她撞到沙发角。
“你在看什么，我们一起看哪。”
她声音里带着软糯，只是在看见书上的文字后，嘴角的笑容僵住。而成清恒早就将她这一系列表情收入眼底，眉眼微扬，嗓音低沉充满磁性：“哦？你还看得懂法文？”
浓密卷翘的眼睫毛颤了颤，叶倾城笑呵呵地坐直身子，捋了捋头发。别说法文了，就连英译本她都读不进去，印象中成清恒明明是在英国留学，怎么反倒对法文这么精通。
似乎看出了叶倾城的好奇点，成清恒难得耐心跟她解释，他从小就觉得法文是这个世界上最浪漫的文字，恰巧在英国留学期间，同住的舍友是法国人，久而久之就学会了法语。
“难学吗？”
听成清恒读了几句，叶倾城瞬间觉得相当帅气，跃跃欲试地看着他。这些年在国外念书的时候，她无时无刻不想，如果讲台上讲课的教授是成清恒，那么她肯定读得比谁都拼命。
只可惜，那都是如果。
所以这次，如果成清恒肯教她法语……
脑海里已经开始想象米其林餐厅里，她与他相对而坐，点一份法式鹅肝，品着年份久远的红酒，用发音纯正的法语交流。
画面突然变得好高大上！
温热的气息喷在脸上，打断了叶倾城的联想，他回过身来撞入成清恒那深邃的双眸，心跳加速。
“我觉得，现阶段你还是老老实实把英文学好再说。”
“……”
整个人如遭雷劈，她反应过来后一把将成清恒推离，愤愤不平地看着他：“你是不是觉得我英语不好很丢人？”
说实话，叶倾城从小就想成为一名白领精英，每天踩着酒红色高跟鞋，拿着咖啡穿梭在金融大楼，脱口而出流利的英文，将经济数据分析得头头是道，提出一个方案后异常帅气地挥手指点江山，酒席间，觥筹交错谈吐不凡。
活成那样，是叶倾城的梦想，然而，现实总是太苍白，到最后，都是周围的小伙伴变成了那样，而她却离梦想越走越远。
“从一开始，我就觉得我不是学习的料子，别人轻而易举能记住的单词，我转身就忘了。”
成清恒一只手搭在沙发上，另一只手虚扶着叶倾城的腰，护着她不至于动作幅度太大从而摔下沙发。听她那么说，蓦地垂下眼，嘴角浮起浅笑，事实上，他从没有觉得叶倾城是个不聪明的人，不过是她的聪明从来不用在正道上罢了。
有些人，或许很聪明，从小到大逢考必过，科科优秀，但入了社会，融入人群中却不知该如何为人处世。
有些人，在学习这方面并不出众，但交际广人缘好，一有什么事情，五湖四海的朋友蜂拥而上。
叶倾城看上去迷迷糊糊很莽撞，但有些时候，从小事情可以看出来她的处事能力跟应变能力，成清恒没夸过她，不代表从未仔细留意过。
“你觉得我很聪明？”成清恒低头看着叶倾城。
叶倾城揪着自己的衣角搓了搓，怎么回事？明明问题是她提出来的，现在反倒要回答。对上成清恒平静的双眸，试图从中看出些什么，不到一会儿又放弃了，面对心思沉稳细密的他，就算是多修十几年的道行恐怕也猜不透。
“在我眼里，医生就是个高智商职业，生物化学物理英语样样精通，似乎就没有不会的。”
成清恒低头淡淡笑了笑：“所以，互补关系，互不嫌弃。”
“……”
足足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成清恒话里的意思，叶倾城嘤咛几声往他怀里扑，所以高智商夫妇有什么用！
相爱相杀！
像他们这种互补关系才能爱得更长久啊！
得知成清恒并不嫌弃她智商太低，就像是吞了一颗定心丸一样舒服，她窝在他的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玩弄他睡衣上的扣子。
“小时候考试考砸了就会被锁在小黑屋里反省，爸妈也会给我脸色看，但从来不会给我找什么老师帮忙辅导功课。相反，我姐但凡有一门功课不是考第一，立马找老师来家里教。那时候不懂事，总觉得自己很幸运，把忽视当成爱来看，等到最后……”
叶倾城眼里布满失落，这些年，她在叶家所遭受到的冷落跟区别对待，除了时瑜以外从未告诉给第三个人听，可今晚，不知怎的，忽然就说了出来。
成清恒不动声色地将叶倾城脸上的表情收入眼底：“你不是独生女？”
“哎？”
不妙！
煽情起来差点忘了自己在成清恒面前掩饰的身份，眨了眨眼睛，她有些慌乱地解释：“那个，我没说是亲姐吧，对，不是亲姐，就是堂姐，我堂姐。”
“嗯。”
成清恒没再继续问，叶倾城松了一口气，在心底暗自骂了一句，美色当前乱了军心！
“成清恒。”
“嗯？”
“我明天的飞机回美国。”叶倾城的声音有些沙哑，闭上眼睛往成清恒的怀里蹭了蹭，将他的劲腰拥得更紧，直到鼻尖盈满他身上的沐浴露香气，心头酸涩难耐。
要分开，原来是这么难受的一件事情。
从前只是小女孩心思，把思念藏在深处，把名字镌刻在心上。如今，能抱着他，偎依在怀里说舍不得的时候，才知道分开二字，有多难写。
成清恒捏了捏叶倾城的脸，声音平静：“回去之后不要贪玩，课余多花点时间看些美剧，能提高你的口语能力跟词汇量，最重要的是还能提高你的智商。”
“……”
这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吧？
叶倾城坐直了身看成清恒，想象中，在说完那句话后接下来应该是听到无数电视剧跟电影里演绎的浪漫对话——
“好好照顾自己，如果有时间我会去美国看你。”
“今晚早点休息，明天我送你去机场。”
“想你。”
……
她扁着嘴，拿脚背踢了踢成清恒的大腿：“你能不能照着剧本来，说会想我不行吗？”
还没等到成清恒的回答，茶几上放着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叶倾城哀号了一声，身子往后倒在沙发上，分明没有准备接吻，怎么电话还卡得这么准。
成清恒拍了拍叶倾城的脑袋，伸手将她双腿掰起来放在一边，起身拿着手机朝阳台走去，不过是接个电话还要走那么远。
其实早就知道撩拨成清恒这个男人是件不容易的事情，可叶倾城没想到撩而不得、心痒难耐原来是这么折磨人的事情。
“妈。”
来电是成清恒的母亲黄施，这段时间成清恒工作很忙，不是值班就是连着几台手术，基本没有休息的时间更别说回家吃顿饭了。
黄施以前是第一医院妇产科主任，退休后就一直在家当家庭主妇，但医院的人脉关系还在，所以成清恒一轮休，她立马就知道。
“好不容易休息，怎么都不回家来？”
“早上还有点事情，刚回住处。”
问了一些工作上的情况后，黄施很自然地把话题引到了相亲这个点上，自从上一次成清恒答应跟叶家相亲，把老太太乐得连良辰吉日都选好了以为事情能成。结果叶家委婉表示不太合适，成清恒这边接连几个大手术，忙得连抽空回趟家解释一下情况都没时间。
这不，老太太再三叮嘱，好不容易等到成清恒轮休，说什么都要让黄施打通电话来问问。如果叶家那个丫头实在不合适，那她也好安排另外的女孩子来见面啊。
现如今，老太太生活中最重要的两件事除了广场舞以外，就是成清恒的婚姻大事了。
“妈，告诉奶奶以后不用帮我看什么好姑娘了。”
他单手抄着裤袋，微侧身，视线落在客厅沙发上某个身影上，嗓音微哑。
“你这话是……”
黄施幡然顿悟，压低了嗓音却仍旧能听出一丝欣喜：“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以黄施对成清恒的了解，这些年就没见过他带哪个女孩子回家或者出席什么重要场合。在国外留学那些年，黄施就曾对他旁敲侧击过，不要只专注学习，多留心周围有没有合适的女孩子。能去英国留学的，不是家里有一定背景身家，就是本身才华横溢。
成清恒倒好，一头扎进学业中，半点谈恋爱的风声都没有，弄得黄施都有些担心，他是不是在取向这方面有异于常人……
“还没有定下来，只是暂时不想脚踏两条船。”
成清恒不打算跟黄施说太多，以他对父母的了解，关于叶倾城的信息如果多说半分，次日可能全部资料都会被调查出来。
眼下叶倾城还要回美国，有些事情也还没捋清楚，成清恒本就是稳重之人，处事自有他的态度。
“能不能跟妈妈说一下，她家里是做什么的啊？她自己又是做什么的？”
黄施这好奇心一旦被激起来，怎么都按捺不住，这可是成清恒第一次表露有可发展的对象，以至于此时的心情，要比他答应跟叶家那位相亲来得激动。
成清恒摁了摁眉骨处，不紧不慢地开口：“秘密。”
等成清恒接完电话出来的时候，叶倾城已经歪在沙发上睡着了，脸对着沙发靠背，一只脚搭在把手上，整个人像极了一只壁虎贴紧沙发。
成清恒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某人的生物钟还真是准得很，错过了午餐，午睡时间倒是分秒必争。
他慢慢走过去，坐在沙发上，压低了身子伸手轻轻将她散落在脸颊上的头发往一旁拨，露出白皙的脸蛋。即便没有灯光照着，这么近的距离，也能将她脸上细小的绒毛看得一清二楚。
叶倾城睡得很沉，连成清恒靠近都不知道，只在他拦腰准备将她抱起的时候，惊醒了。她迷迷糊糊睁着眼睛看他，喊了一声，似乎不太确定面前的人是谁。
成清恒捏了捏叶倾城的鼻子：“抱你进屋里睡？”
她揉了揉脑袋，双手抱住成清恒的脖子往他怀里靠：“你陪我睡？”
还没等听到回答，叶倾城又睡了过去。将她抱到主卧的床上，掖好被子后，成清恒就离开了房间，径直走向餐厅，打开冰箱看了眼，最终拿起车钥匙去了一趟超市。
叶倾城是被香味给熏醒的，扯着被子蒙住脸，屋子里本是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面上都能听见，也就显得肚子咕噜噜的空城计唱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响。
她皱着眉头又在床上滚了几圈，深呼吸，闻到了跟平日里不太一样的香气，顿时惊醒！
她居然睡着了！
而且睡在了成清恒的大床上！
怪不得闻见的都是男士香水味，似乎还夹杂着另一种，红烧排骨？
叶倾城霍地坐起身来，抓过床头的闹钟一看，差点尖叫出声，这一睡，把计划好的约会都给睡过去了。
叶倾城是真的有些生气，鞋子都没来得及穿，打开房门直接奔出去。她循着香味往餐厅跑，一眼就看见了背影忙碌的成清恒。
她似乎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睡衣外套脱下来后，只剩下一件白色短袖，露出的小臂有着结实的线条。
翻炒，颠锅，娴熟得像极了五星级酒店里的大厨，瞬间就把叶倾城给俘虏了。怪不得都说这世界上有两种男人最迷人，一种是在事业上能力出众，另一种就是在厨房里烹饪美味佳肴。
而成清恒，居然把这两样都给占了。
“醒了？”
低沉的声音如价值连城的大提琴，他没回过头，却早已经透过明亮的瓷砖墙面看见了身后站着的叶倾城。
她鼓着腮帮，装作气嘟嘟的样子走上前：“我睡觉你怎么不叫醒我？我就是在沙发上眯一会儿，明天就要回美国了，难得遇上你轮休，好好的约会计划都让我给睡过去了。”
关火，将炒好的蔬菜杂烩盛入盘中，放在料理台后洗干净手，做完这些，成清恒才转身，伸出手臂将叶倾城夹在胳膊处，压低头看她：“所以怪我？”
“成清恒！”喊完这句，叶倾城又一秒变虚弱，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我晚上就得回家了，我们剩下不到五个小时的时间了，怎么办？”
先前叶倾城把这段关系已经归为交往，可后来，面对成清恒那捉摸不透的态度，又觉得飘忽不定。她心里没有底，却还是贪恋着这样的相处，因为起码她能像现在这样近距离跟成清恒接触，或撒娇，或发脾气，做着只有女朋友才能做的事情。
死皮赖脸耍流氓怎么了，有本事，这一辈子靠耍流氓找对一个人也是能力的体现。
可眼下，难得腾出时间见面，昨晚还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满脑子都是各种约会的安排，唯独没计算出瞌睡时间来得这么快，且势头强劲地将她的理智火焰给盖过去了。
兴许是察觉到了叶倾城的情绪，成清恒并没有像之前一样装作没看见，伸手揉了揉她的脸蛋：“错过了午餐，晚餐一定得吃。吃完饭我们再出门，一边走一边想要做什么。”
成清恒说得很认真，语气里还夹杂着一丝难辨的温柔，这样的态度让叶倾城愣了好久，只知道呆呆地瞪大眼睛，生怕一眨眼，这面前的场景就变成梦境。
“做什么都可以？”
沉默了数秒，成清恒松开夹着叶倾城脑袋的手，端着料理台上的盘子往餐桌走去，轻飘飘地丢下一句：“不允许想儿童不宜的事。”
留下叶倾城一个人，在厨房涨红了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