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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本小说网 >>言情 >>永和二年 >>第50章 战事起
沈嘉柔觉得有点头疼,捏了捏眉心,费劲地睁开眼,看见晨练回来的江东离坐在床边看着她,闭了眼想了想,她才回过神来,自己昨晚喝多了,最后的记忆是江东离一手执壶一手执杯的自斟自饮,嘴里似乎说了句:“吴刚伐桂思斟酒。”她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吃早饭的时候,江东离问她:“手机是什么?你昨晚一直要人把手机拿过来?” 沈嘉柔差点被噎住,停了筷子,她楞了下才笑着说,“王爷听岔了吧,是手记吧,我记曲谱的本子,好像是在京城旧侯府里没带出来。想是我喝醉了没说清楚,桂花酿后劲太大了。” 江东离点头不说话,慢慢吃饭。 饭后,他请沈嘉柔去栖月苑坐坐,沈嘉柔觉得有点奇怪,看了他一眼,默默地跟在他身后,难道他发现了什么?要找个安静的院子单独谈谈。 在琴房里坐下,他笑着说,“要借小柔的琴一用。” 沈嘉柔点头,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江东离拨弄了几下琴弦,试好音,弹了首她很熟悉的曲子,到后来她都忍不住小声哼唱起来了: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江东离笑着说,“昨晚你多喝了几杯,对着月色反反复复地唱这首曲子,我就记下来,小柔听听曲调对吗?我可以写下来给你做手记。” 沈嘉柔忙不迭地道谢,心说酒是个好东西,还是要少喝,昨晚真是出糗。 后头几天,江东离突然忙碌起来,每天都很晚回来,看见他终于忙着去对付羌族了,沈嘉柔松了口气。 天气渐凉,院子里的菊花开得热闹,东默念念不忘她提过的菊花温炉,说了几次,沈嘉柔才在临睡前问了一句:“王爷哪天回来吃饭?东默念叨了好一阵子要吃温炉。我想着一家子一起,人多些才有意思。” “一家子?”江东离在黑暗里看了她一眼,轻轻地笑笑。 沈嘉柔倒没察觉。 “明天下午我想去见一位朋友,你也算认识,想不想一起去见见?” “王爷说的是谁?”她含着笑问,心里倒是奇怪怎么这么难得。 “潘子詹。”江东离轻轻说。 沈嘉柔愣了下,才想起这位是何方神圣。“他——怎么会来这里?” “阿宇出战西疆,朝中有些人居然说他存了私心,出征是假,只是为了见子詹。” 沈嘉柔在枕上翻了个白眼,这些迂腐的古代人。“所以他就把潘子詹调回来了?” “是,他刚到西疆,子詹就调任苏州府。不巧最近子詹的父亲过世,丁忧回乡,他祖籍是成都府的。” 原来是这样。沈嘉柔点头,“他是宇哥哥的——本想说是男朋友,”可是估计古人接受不了,“——嗯,好朋友,爱屋及乌,自然应该见见。” 翻身睡觉之前,沈嘉柔想江东离这样大方,估计也是没把这位子詹兄当成男人吧。 因在孝中,潘子詹不便出门,他们夫妇只能到城郊潘家的住处去,这是一座修缮整齐的三进的宅院,看起来潘家还算殷实,下了马车,看到一个清瘦的男子穿着件赫色直缀在门前迎接,见礼寒暄过后,潘子詹先开口,“子詹热孝在身,劳烦王爷王妃了。” 江东离摆手,“无妨。你是阿宇的好友,我们自当亲近。” 沈嘉柔隔着帷帽仔细打量他,觉得潘子詹除了有些憔悴之外,这几年变化并不大,小的时候忙着追阿欢,并没有仔细看过他,今天近看,虽然清秀瘦削,但并没有龙阳之兴的那种人的阴柔。 进了正厅落座,芍药伺候着沈嘉柔拿下帷帽,潘子詹看到她的容貌,神色一震,然后又恢复了平静。 上了茶之后,潘子詹看着江东离,“不才有一事要禀告王爷。”说完又看看左右。 待下人都出去了,他才低声说:“临回来前,宁王殿下有句话让在下带给王爷——皇上身体近日大不如前。之前一直不肯见太医吃药,如今听贴身服侍的太监说,竟然开始服药了。”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定定看着江东离,江东离神色如常。 说完这句话,屋里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大家就转了话题,说些西疆风土见闻。略坐了坐,江东离夫妇就告辞回来。 潘子詹并不挽留,恭敬地送了出来。 沈嘉柔在京中也曾听闻,这位江暮山一心向道,最近几年已经进入神叨叨境界,整天打坐吃丹药,冬天热得只穿单袍,夏天还要穿夹袄,有胆敢跟他说请太医瞧瞧的,立即被臭骂或者降罪,说神仙给我的丹药就好了,不要阻挠了我修道,坏我的大事。宫里的太医几年都没给他请过脉了,如今若不实在不大好,他估计是不会吃药的,偷偷的服药,可不是个好兆头。 妄议和窥探皇上的龙体自然是死罪,所以江济宇才会口口相传的告知潘子詹,并不敢派人送信来,可见知道的人也很少。江济宇本是让潘子詹找个借口回趟老家的,结果没想到老天爷给了个完美的好理由,只是对他太残忍。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沈嘉柔想如果皇帝不行了,就得立太子,江济宇在西疆,皇后在京城势力很大,那么江济严继位的可能性很大,若是皇后这一派掌了权,只怕被认为先皇后一党的沈侯爷很危险。 江东离看了看有点担忧的沈嘉柔,又转脸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第二天,江东离没来得及回来吃沈嘉柔做的菊花温炉,阿诚回来送信,说他有要事出城去了。几个人都有点扫兴,不过许是味道实在鲜美,江东默还是吃了很多。喝茶消食的时候,沈嘉柔问林太妃,“母亲,咱们和羌族的纷争是为什么引起的?” “说来话长,之前他们长期住在山上,咱们的子民住在山下,只在市集的日子交易,双方并没有什么纷争,后来,他们这一任族长起,就经常下山扰民,先是强买强卖,后来山上粮食不够的时候,甚至下山抢劫。然后有了死伤,大家积怨越来越深,你父王在的时候,重兵讨伐过,他们收敛了些。这几年又嚣张起来了。” 江东默叉了下腰,恨恨地插嘴道:“我觉得他们是收了翼王的钱,故意跟我们捣乱。” 沈嘉柔看了他一眼,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有人想一家独大,开疆扩土也有可能。两家封地本就相近,若是朝中有人撑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人多占了些也有可能。曾无意间听江东离说过,他的封地有田地一百四十多万亩,臣民几百万,有些贪得无厌的人想打这块地方的主意,也不足为奇。当时,沈嘉柔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好一块肥肉,想不到江东离有这么多地,绝对是个大地主。 看沈嘉柔沉思,江东默挤挤眼睛俯在她耳边说:嫂子别担心,这次可没有什么山大王的妹子要嫁给我哥哥。 沈嘉柔被他说得笑了,并不解释。 林太妃听到了,嗔了他一眼,也笑了。 这一次江东离把阿诚和阿和都带走了,玲珑和如意住在舒云居里,紫芸被林王妃叫去帮忙去整理旧物,反正江东离不在,他的内书房索性锁了起来,沈嘉柔就叫紫芸帮忙完了再回来。看看青芷,她点点头。青芷自去小心盯着赵嫲嫲等人。 遥远的西疆战场,江济宇正坐在营帐里烤火,这几天突然下了大雪,双方都各自退兵观望。他拿出怀里那卷经书,看了会封面上的小鱼,皱皱眉把经书收好,当初对她送的经书百般嫌弃,笑话她,“你也太笨了些,不会做绣活,居然送了卷经书给我,别人可都是送荷包手帕什么的。”她却眨眨眼笑道:“满京城想给宇哥哥送荷包绣帕汗巾袜子的姑娘可以从你家门口排出城去,宇哥哥哪里就稀罕我做这些?我的经书可是独一份的吧。你可得好好收着,这是我的心意。” 也不知道这个整天就知道贪吃的笨丫头现在怎么样了?庆远为人可靠,自己托他照顾她,应该没问题吧。这个没良心的丫头,书信写的好似文书,都是官样文章。这个夏天冰麒麟、凉糕什么的不知道有没有做。 闭了眼,他又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那个女人恶狠狠地对他说,你娘死了,那个贱人终于死了。“” 奶娘跟他说,他母后是被赐死的,有人给了她一杯牵机药酒,她喝了下去就死了。他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他被关在黑屋子里,那种无边的黑暗,被世人都忘记的黑暗吞噬着他。 10岁那年,父皇阴沉着脸跟他说,“朕要赐死谋逆的襄王,你去宣旨吧。”他不明白要做什么,却不由自主地点头。 他还没变声,稚嫩的童音宣读着那张黄色的绢帛上的文字,那个须发皆白的老人,颤抖地手接过内伺递过来的酒杯,他平生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牵机酒,那透明的液体,装在华美的玉杯里,他的腿在发抖,他知道眼前这个人要死了,眼前这个以前抱过他的人,可是他没得选,他皇命难违,虽然他还是个孩子。 就像当年这样一杯酒曾要了他最爱的母亲的性命,他想象不出美丽的母亲怎么样被这一杯液体夺取了性命。 那个老人倒在他的眼前,牵机药酒,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牵扯着他的四肢,身不由己地抽搐。 他恐惧地看着,然后大叫一声逃了出去,躲在街角把拳头塞在嘴巴里不敢哭出声来,直到天黑,才深一脚浅一脚的回去,皇祖母和奶娘急坏了。 他怎么舍得把那个野丫头留在身边呢,即使出宫建府了,他也能感到那黑暗的宫殿蠢蠢欲动随时会探出来的爪牙,把她送得远远的,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沈嘉柔的生活很有规律,每天早晨起来去林太妃那里问安,早饭后跟着学管家事,午饭后回来睡个午觉,若是不去林太妃那里打牌,下午抄经下棋或是逗着红豆玩一会儿。 江东离走了半个月了,阿诚几天回来一趟,回来见一下林太妃,看看她有什么吩咐,每次总说江东离一切都好。 林太妃瞪他,“每次都一样的话,那还回来做什么?你好好跟我说说,开始打仗了吗?” 阿和吓得磕了个头:“回太妃,还没呢?王爷只是让加强防守。” 林太妃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可是却也想不出再问什么,皱眉让阿诚下去。 沈嘉柔回到舒云居,看到阿诚在门口等着,看到沈嘉柔他上来行了礼,沈嘉柔笑着让他起来,他递上一个小小的木头盒子,“这是王爷让小的带回来给王妃的,说是要亲手给您,所以小的特地在这里等着。” 沈嘉柔让身后的芍药拿好,又让人打了赏。 回到房里打开看看,原来是一块白石头雕刻的天鹅。那石头估计非常坚硬,所以轮廓很粗,就如同写意画一样,远看神似。她随手放在案上,去栖月苑抄经去了。 江东离和自己一样,听了江暮山身体不好的消息,想到京中可能有变,所以应该要速战速决呀,他说要等一个契机,那个契机是什么呢?如果自己是他一定会希望可以和羌族和平相处,打就是为了和,那一定会希望这一次羌族先出手,最好做的比较过分,那就得等他们先挑衅。那他要等的契机就是这个了——那如果羌族人不动手怎么办? 临睡前想起这些事,沈嘉柔有点替江东离头大,她讲的故事,不知道他听懂了么? 这夜的梦里,她梦到了一个穿盔甲的人,好像是江济宇又好像是江东离,他被包围了,正在奋力突围,有一支箭射过来,她拼命地喊——躲开,可是那人却似听不见似的,她只好奋力扑过去,那冰冷的箭穿透了她的身体,她醒来的时候一身冷汗。 值夜的海棠醒了,过来看她,她摇摇头示意她没事。睁眼躺在床上,她突然有点害怕,如果这个梦是真的,那江济宇是不是出事了?还有江东离,以前他去剿匪自己从没担心过他,现在不同了,他是自己的盟友了,他出了事,后面可怎么办呢?守寡回京吗?重新在王皇后的阴影里讨生活,还是远走他乡,等父母爹娘出来和自己汇合?好在自己还有些银钱傍身,估计该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