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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本小说网 >>言情 >>永和二年 >>第63章 腊八
沈嘉柔一边看着海棠逗弄红豆,一边出神,为什么江暮山会要抓潘子詹呢?难道是江暮山快不行了,觉得传位之前要把儿子的风流韵事给处理掉,免得自己死后他们复合?不知道江东离会不会对潘子詹网开一面? 沈嘉柔突然发现自己抄经的书案上多了一个锦盒,转头问:“这是什么?” 柳嫲嫲听见问,进来说,“刚才阿和送过来的,说是王爷给王妃的,我就收下了。” 打开了,居然是一个小小的玉石雕的胖娃娃,约4-5岁的样子,似乎在跳舞,哦,踮着脚尖跳天鹅舞的胖娃娃,一边跳舞一边还笑得眉开眼笑的。 “啊哟,好俊的娃娃,”柳嫲嫲凑过来看了看,笑着说:“这眉眼,仔细看倒是很像王妃你小时候呢,也不知道王爷从哪里找来的?” 沈嘉柔把这玉雕在灯光下看了半晌,玉色温润,触手生温,看看雕工,她笑了,心说,只怕这是江东离雕刻的,上次是一只白石头天鹅,这次是玉石胖娃娃。只有他看到过我跳芭蕾,我们小时候并没有见过面,不知道他怎么凭想象雕刻出来的。锦盒里纸笺上,挥挥洒洒写了句:红绡学舞腰肢软。 沈嘉柔哼了一声,不知死活,都这时候了还开玩笑。 临睡前,她把枕旁的锦盒,拿出来看了又看,暗夜里玉石柔和的光泽照在她的脸上,她微微笑了下,睡了,居然一夜无梦。 一早在前头安排了管事的各项活计,已经是腊月初六了才准备腊八的祭祀,婆子们也急得什么似的,领了对牌,各自去忙。 沈嘉柔才安排完喘口气,青芷悄悄在她耳边说,“”李掌柜在外面候着呢。“” 她点头叫请进来。 几个月来一直通传消息,从未见面,因是胭脂店的掌柜,她一直以为是个胖胖的中年人,哪知道来人却是个清瘦的青年,气质风度看着倒像是个读书人,沈嘉柔心里笑,这倒是江济宇的风格。 “”我有两件事拜托李掌柜,我要一味药,可以吃了让人昏睡的药,但不要伤人。”李掌柜探询的看了她一眼,了然的点头。 “”第二件,若是我想悄悄离开这里去金陵,你有办法送我出去吗?“” 李全恭敬地行了个礼,小声回,“”第一件容易,小人回去就差人送来。第二件有点难,需要回去谋划下,再来回复。“” “好,成与不成,明天日落前请给我个消息。我还有两封信,请尽快送到京城,一封给太子殿下,一封给博安候府。大恩不言谢,有劳李掌柜了。” 沈嘉柔起身行了个礼,李全惊得躲开。“王妃说哪里话,王妃吩咐,小人万死不辞。” 李掌柜回去下午就派了伙计送了东西过来,悄悄说了用法,还带了解药,沈嘉柔一一小心收好。 柳嫲嫲按照吩咐去库房里挑了一堆礼物过来请沈嘉柔定夺,一架玉石雕刻的屏风,一柄金镶玉的如意,一条玉石腰带…… 沈嘉柔看得笑出了声,“”好嫲嫲,若是给我送礼,可以再贵些,我这个俗人就爱这些金呀,玉呀。太子什么没见过,他又是那样的脾气,估计这些都不中他的意。“” 柳嫲嫲皱眉,搓了措搓手“我瞧着这些每一样都很好,天家富贵,我这个老婆子可真是不知道送什么了。” 沈嘉柔又去库里挑了几幅字画并两方上好的砚台,让人一起送去给江东离,“请王爷定夺吧。” 浅荷回来说,“王爷和几位大人关了门在里面议事,东西让放在外书房里,就打发我回来了。” 沈嘉柔点头,她有点好奇,这位王爷在忙什么呢?前头跑到栖月苑对着自己难得说了一大堆话,然后就两天不见人影,虽然此时若是他来,自己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毕竟妝匣的暗格里还收着王皇后给的毒药,可是他这样倒好像欲擒故纵似的,耐人琢磨。 赵嫲嫲还时不时到她跟前晃一下,沈嘉柔明白她是在催促自己,索性就把话说开,“嫲嫲,我阖府的性命都在皇后娘娘手里,这件事我比嫲嫲还急,可是你看王爷忙得连人都不见,我也没办法,你放心吧,我总归在期限之内做好。” 赵婆子翻翻小眼睛,面上堆下笑来,“那老奴就静候王妃好消息了。” 腊月初七傍晚,李掌柜叫人回信说可以送她走,若是来得及,明天就可以安排,到时候从店里的暗道出去甩掉跟着的仆从们,然后悄悄上船,走一段水路再换马车。沈嘉柔觉得很好,就请他回去尽快安排。 晚饭后,沈嘉柔坐在房里收拾东西。明天是腊八节,一早肯定是全家祭祀,如果要动手也要午饭时候了,下午自己出门去买东西。前头要闹离家出走,要紧的东西都是理好的,现在,为了不引人注意,也只能带几件随身用的物品再加足够的银票,她把江东离给的银匣子拿出来瞧瞧了,之前跟他赌气,所以连银票和令牌都带走了,现如今是要自此一别,天各一方,今生恐怕都见不着了。她把令牌拿出来看了又看,笑了笑小声嘀咕:“傻蛋,我才不要横行乡里,我只能隐姓埋名。”轻轻把令牌放在案上显眼的位置。 又拿出那刀银票看了看,自己本来就略有积蓄,江济宇之前还叫人送过来5000两,如果不要江东离的钱他该不高兴吧,觉得自己把他和江济宇区别对待,那就拿1万两吧。虽然如果是以前的自己一定会嘴硬的说那怎么一样,他可是鱼哥哥,可是现在,她不想他不痛快。从那叠银票里数出1万两收好,又拿了那个玉石娃娃看了一会儿,也收起来,行李就算收得差不多了。 青芷留在门口守着,柳嫲嫲陪她收拾东西,看她理得差不多了,忍不住嘀咕:“咱们真的一走了之,不跟,她下意识地往舒云居方向看了一眼。不跟王爷说一下吗?” 沈嘉柔苦笑了下,一双美目瞥了柳嫲嫲一下:“说什么?皇后要你的命,你看你是自己把这个毒药喝了还是我喂你,不然我只好迫于无奈一走了之,咱们自此别过,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江湖再见。” 柳嫲嫲皱眉,苦着脸说:“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开玩笑。我们给太子爷去封信,让他保护好侯爷和夫人,再把姓赵的那老货给抓起来,不就得了,何必悄悄逃走,还要隐姓埋名,流落异乡?” 沈嘉柔摇摇头,“太子刚刚册封,在朝中的势力肯定不足以抗衡皇后,而且——她想了想咽下去了后半句,皇上一边册封他一边下旨要潘子詹的命,肯定父子两个意见相左,如果这件事都解决不了,自己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怎么张口让江济宇公开跟皇后叫板、护住沈家?何况皇后这些安排都是在暗地里,更难处理。而且,京城距离这里几千里,也是鞭长莫及,”她淡淡地说。“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们走得远远的,朝中求太子多照应,皇后就不用再费劲心思让咱们害王爷了。舒云居那几个祸害,相信王爷会收拾的。” “好小姐,那你就银钱多拿些,穷家富路,谁知道什么时候要用钱呢?万一咱们后半辈子都要到处东躲西藏呢?” “我拿了好些了,何况本来我也有不少。嫲嫲,想不到你这么爱财。”她跟柳嫲嫲开玩笑。 柳嫲嫲撇嘴:“小姐别嘲笑我,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既然你嫁给了他,他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他的,王爷给你的,你带走还不是应该?” 沈嘉柔一时间愣住,柳嫲嫲说的是俗话,可似乎是话糙理不糙。她可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前世的王国胜,今世的徐承玉,她总是希望两不相欠,互不拖累,各自安好,从没动过依靠谁的念头,不然她该在前世拉着王国胜寻死觅活,今世一早哭倒在徐承玉怀里拖着他跟自己私奔。那些东西太沉重了,她要不起,肯拿江济宇和江东离的银票,对她来说已经是很出格的事了。 总要给江东离一个说法,免得他明天发现自己不见着急。沈嘉柔拿出纸笔,柳嫲嫲手脚麻利的帮她把包袱收好,看了一眼灯下拿着笔出神的沈嘉柔,轻轻转身出去。 前院,郑副将正跟江东离复命,“回王爷,潘公子已经安排好了,派了得力人手护送,估计今天就到苏州府了。”江东离点头,示意他退下。一边的紫芸看房内无人悄声问:“王爷,太子要咱们把王妃送回去,您看?” 江东离把江济宇的信拿出来看了看,这位好兄弟刚被皇上封为太子,册封仪式还没举行呢,皇帝老爹就下死命令对他的男友的追杀,自己自然是义不容辞的帮他,可是马上就写信来让送自己的老婆沈嘉柔去京城,这两个人到底在他心中什么位置,估计只有他自己知道吧。江东离面无表情地把信用灯烛点燃,看着它慢慢烧成灰烬。 他转脸看着紫芸,声音平平的,没有什么情绪:“本王并不曾收到太子的信,保护潘子詹也是念在旧日情分,出于本心,你刚才说什么?本王不太明白。” 紫芸楞了一下,随即施礼退了出去。 沈嘉柔写完了信,把信和令牌一起放在案上,嘱咐青芷早点叫自己起床,明天可是有一场大仗要打呢。她一直觉得江东离对自己有点太好了,新婚的前一阵子,自己常常担心他有“非分之举”,在他来说,明媒正娶的老婆,又是有圣旨皇上亲自赐婚的,他做点什么自然不算非礼,可是从新婚第一夜,自己用药生病之后,他就秋毫无犯,之前自己还常常不敢熟睡,害怕有什么尴尬的事,后来才发现他君子的很,导致一度自己怀疑他是不是和江济宇一样喜欢男子,可是看他举止行径,又不像。 虽然自己容貌出众,可是和他并不是真的夫妻,又不能在权势上真的帮到他,还间接导致他和皇后关系紧张,这样一个老婆,他不仅相敬如宾,在可能回不来的时候,还给了自己那么多钱和调兵的令牌,简直是把恒王府的一半命脉交到自己手上,年纪轻轻就做到这个位置上,他并不是个无知无害的小白。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他到底要什么? 翻了个身,她又想:难道他是性冷淡,就是喜欢这种名义夫妻,还是自己今世白长了一副好模样,其实不对他的胃口?穿到这世上第一次,沈嘉柔开始怀疑自己的容貌。 因为要祭祀,沈嘉柔是家中的长媳,天不亮就起来梳妆准备,天色有点阴沉,沈嘉柔心里有点慌,深吸了口气,坐着软轿赶到林太妃那边伺候,进去见林太妃正梳妆,她笑着上去见礼,“媳妇让人送来的腊八粥熬的正好,又甜又糯,刚好吃了暖暖胃。”林太妃招手让她坐下:“才说起得太早没胃口呢,这个正好。”坐下来吃粥的时候,江东离兄弟也到了,两人都穿着齐整的黑色祭祀礼服,神色略显肃穆,他们夫妻已经几天没见面了,江东离深深地看了沈嘉柔一眼,一言不发。沈嘉柔想着自己的那些安排,心虚地垂下了眼帘,没敢跟他对视。 江东离是家主,也是今日的主祭,站在最前列,一身黑色更衬得他身材颀长,祭礼是古代礼法中比较复杂难行的礼数,又一身繁复的冠带,在学堂里,沈嘉柔作为妥妥的后进生,学了好久才纯熟,所以此时看到江东离的做派,她很佩服,难得每一个动作都妥帖好看,看得出是好好调教过的,要是学堂里的先生看到估计要开心得浮一大白。看着他的背影,又想到自此之后可能就是天各一方,老死不相往来,沈嘉柔用自己的目光把那个背影又抚摸了几遍,突然觉得空气里好似还能闻到他熟悉的味道。那种清冷的好闻的味道,只属于这个男人,虽然两人似乎曾经非常亲近,可是其实却不太了解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