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柔安心在府里养胎,江东离则时刻关注着朝廷和翼王的战事,时不时派人做做进攻的样子,江暮山也派人来申斥了几回,可是每次都被江东离以匪患突起,兵力不足搪塞过去,夏天渐渐过去,暑气渐消,沈嘉柔在看腻了玲珑、如意的歌舞后,让江东离舞剑给她看,轻抚着鼓起来的肚子,看看俊朗出尘的男人,她只觉世间安好,抬眼却看到青芷出去接了什么东西回来。
江东离收剑归鞘,沈嘉柔笑着说:“舞得好,快看赏。”江东离笑着拉着她的手坐下,“谢王妃赏,不知道王妃这样大方,赏什么好东西给小王呢?”
沈嘉柔倒被问住了,楞了下,转头吩咐说:“青芷拿银子来。”青芷看着他们夫妻玩笑,低头只做没听见。
江东离按住她说,“谁要这没诚意的,记得去年你做的点心甚好,如今你不方便下厨,你挑一样拿手的,把方子给厨娘,吩咐她们用心做了给我,就算是奖赏吧。”
沈嘉柔点头,“这是小事,自然是要多少都有。”
看着海棠扶着她去书房口述点心方子,江东离才接过青芷递来的文书,看完后,他皱了皱眉,把文书收好,吩咐了青芷几句,“又说你跟王妃说我前头有事,稍后回来。”
吴将军等在前厅,见他进来,见了礼之后,沉声说:“王爷,末将才得了消息,西蛮突然出兵,这局势复杂,咱们?”
江东离沉吟片刻,挑眉冷笑一声:“江十二为了造反,连外族都赶着勾结。”蓝鹰猛地抬头,一脸地不可置信,蒋军师摸摸鼠须,叹了口气,“实在是没想到江十二居然有这样的虎狼之心,居然不惜引狼入室。这局势越发乱了。”
围着桌上的沙盘,吴将军仔细推演了西蛮的行军路线,江东离微微皱着眉沉吟不语,蒋军师神色不明的低头喝茶,蓝鹰围着沙盘转了一圈又一圈,一边看一边比比划划,倒是颇有挥斥方遒的意思。
暮色渐浓,斜阳余晖拖在沙盘上,留下长长的阴影,仆从们在外头候着,却不敢进来点灯,江东离站起来,“吩咐下去,断了江十二的矿石供应,从今日起不允许再卖给他一分一毫。”蒋军师点头答应,“蓝鹰回去整顿军队,择日出发进攻江十二。吴将军做好边界防守,所有人手待命。”几人听了都领命出去。
蒋军师却在一只脚迈出去的时候,又折回来,拱手行礼:“王爷真的不要再拖一拖看看么?”
江东离幽深的双眼直直看着他,蒋军师也直视回来,丝毫不见胆怯,两人都明白对方的意思,却也不肯多说。
良久,江东离拱了拱手,“军师心意,孤明白,只是我永远都不能做外敌当前,兄弟阋墙的事。”
蒋军师行了个礼,朗声说属下明白,那把枯黄的山羊胡须也跟着抖了抖几下,他转身大步出去。
虽然天气渐凉,暑气渐消,宸山殿里的小宫女却还是困得打盹,江暮山盯着眼前的奏疏看了半天没有动静,骂也骂过了,江东离那个滑不溜丢的还是没动静,难道此时还要分兵去收拾他,想不到江十二那个蠢的,居然连外敌都敢勾结,想到这里他还是忍不住摔了面前的茶盏,骂道,“蠢货,他就不怕前门赶虎,后门进狼。”
茶盏落地的声音吓得小宫女一个激灵,摸了摸嘴边的口水,跪倒磕头,一边伺候的大太监德安走过来扶他做好,又抚着他后背给他顺气,“皇上仔细气坏了身子,那西蛮虽然来势汹汹,但是也是咱们手下败将不是?”
江暮山冷笑一声才要说话,外头有人禀告,说是王国舅求见,江暮山皱了皱眉,沉声说,“叫他进来。”静襄候王朗进来行礼,德安刚才小声提点他,他虽然觉得自己来得有点太巧了,却也觉得是个机会,他仪态恭敬地低头站好,江暮山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国舅怎么来了?”
“回皇上,听闻西蛮出兵,臣有本上奏。”
江暮山心中猜出了几分,却还是耐着性子问:“国舅有何高见?”
王朗带着笑小心翼翼地说:“此次西蛮出兵来势汹汹,但是他们不过是咱们的手下败将,之前太子殿下曾率军打败他们——”
不待他再说下去,江暮山冷哼了一声,“国舅,太子身份贵重,是朕最中意的孩子,怎么能送到战场冒险,况且,他虽不是今中宫所出,却也叫你声舅舅,你怎么忍心出此下策。”
王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以头碰地,“皇上,微臣不敢,太子身份贵重,可是此时翼王紧逼,恒王又不肯出兵,只是虚张声势,若不速战速决岂不是要腹背受敌?”
偷眼看看江暮山皱着眉头不说话,王朗心中暗笑,长姐果然是了解江暮山,知道他迫于太后压力立了长子做太子,碍于面子时时刻刻要做出十分看重的样子,其实骨子里却是未必,只是需要找个台阶,自己在他瞌睡的时候妥妥地递上枕头,想来是正中下怀。
“非是臣因太子非中宫嫡出就不爱重他,实在是社稷危急,况且太子是储君,正该为皇上分忧。”王朗看着江暮山的神色,知道自己的话入了他的耳,“况且前线虽然危险,但有良将辅佐定可保殿下平安。”
江暮山神色阴晴不定地盯着他看了许久,才沉声说,“你起来吧。”
王朗擦了擦被他紧盯出的冷汗,低头等着他吩咐。江暮山说:“传旨让他们拟旨吧。”
王朗领命要出去的时候,外头有人通传:“太子殿下求见。”
王朗下意识地抖了一下,又安慰自己,又不是我的主意,这可是他亲爹的旨意。犹豫间,江济宇已经大步走了进来,看到一旁行礼的王朗,他似笑非笑地勾勾嘴角,转过头去,只做没看见。只管对江暮山行礼。
江暮山皱眉看了他一眼,又带了笑,“免礼吧,你来得正好,朕正要让人传旨去。”
“不知父皇宣儿臣何事?”
江暮山咳嗽了一声,叹了一口气,“如今西蛮进犯,翼王又作乱久久不能平定,朝廷腹背受敌实在危急,所以——”
江济宇起身行礼,“儿臣自当为父皇分忧,保家卫国义不容辞。”江暮山满意地点头微笑,刚要说话,江济宇转头看看王朗,“只不过儿臣好奇,难道这主意是国舅出的?”
王朗看看他,缩了缩脖子,小声说:“太子殿下天纵英才,又爱民如子,如今外敌进犯,正是一展宏图的好时机。”
江济宇哈哈大笑,“国舅说得太好了,既然如此,上阵亲兄弟,济严年纪尚幼,不然就请表兄和我一起,上阵杀敌扬我国威,岂不痛快?”
王朗想要反对,抬头看看上头江暮山的脸色,只好低头施礼,“殿下提携,朗替犬子谢过殿下恩典。”
江暮山更加高兴,连说了几个好字,“国舅一心为国,太子身先士卒,都是朕的好爱卿。”
王朗先告退,江暮山又留江济宇嘱咐了几句,江济宇温和地应了才跪安,傍晚微凉的风吹起他的袍子的衣摆,他抬头看看皇城上空阴晴不定的天色,停下出宫的脚步,往太后的寿宁宫里去。
听到通传,方姑姑殷勤地迎了出来,笑着请了安:“太后才刚念着您呢。”江济宇点点头,大步走进去见礼,庄太后气色看着不错,只是从去年生了一场风寒后,精神气似乎差了很多,总是有点疲倦,她本是歪在榻上,见江济宇进来,一叠声叫人看座,祖孙聊了一会儿,叫宫女太监们外头候着,只留了方姑姑在跟前,江济宇直接说了江暮山的旨意。
庄太后听说还有王朗在中,看向中宫方向,她倒是还不死心,冷笑了一声,“阿宇你一路小心,祖母拼着这把老骨头,也要替你守住这宫城,看他们王家还能出什么花样。”江济宇笑着拉着她的手,“祖母,您放宽心,这些人孙儿自有分寸。他们那点微末小技,哪里需要您出手。”
庄太后转头叫方若传旨让庄尚书明天觐见,“你的本事是你的事,老婆子我是觉得有些人打量着我老糊涂了好糊弄。”庄太后对着最喜欢的孙儿笑得温和却也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