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柔看着圆圆睡着才让奶娘抱她出去,自己起身到案前写信,青芷和李全的归来让她很是高兴,高兴之余更加想念江东离,叠好信,她又想起了什么,拆出来,拿了胭脂在末尾画了一颗心,自己看了又看,笑了出来,突然觉得自己两世活了四十多岁,幼稚的可以,想要毁了却又舍不得,想了一下封好了让人送出去。
她答应江凌燕要打探京城的消息,所以也拜托吴硕遣人去探听。派出的人却久久没有回来,江凌燕才好了一点点的心情又变得阴郁,沈嘉柔只好等江东离的回信,她每晚临睡前数一下日子,七天过去了,虽然战事纷扰,江东离该收到信了吧,以他的习惯,见信即回,想来再过七八天就可以收到回信了。第二天起来,想起之前的涂的岁寒图,她拿了纸笔勾线画了一颗星星的样子,取了藤黄颜料填满角,填满一角,抱着圆圆对她说:“好宝贝,等这颗星星填满,咱们画满三颗星星,估计你父王的信就来了,你高兴不高兴。”圆圆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的笑脸,也傻傻地笑了。
涂满第三颗星星那天早晨,沈嘉柔早早就醒了,处理完府里的事务,她就开始不停地朝窗外张望,海棠笑着对她说:“王妃是在等王爷的信吧?奴婢一早就跟外头的婆子说了有信到就马上送进来。”沈嘉柔笑着夸了她,心说自己怎么这么沉不住气,等到过了午时,她忍不住让人都前头去问,前头却说没有,她忍不住让人去问吴硕军中的消息,吴硕说江东离打了胜仗,军队在修整,想来一切都好。
沈嘉柔心里稍定,但总归是要抱怨,再怎么忙也不能信都不回一个字,哎。傍晚的时候下起雨来,沈嘉柔安慰自己,天气不好,想来送信的人耽搁了,也许明天就来了,晚饭后,她拿着本书,对着窗子发呆,听着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前一晚睡不好,渐渐犯困,趴在案上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听着外头有人小声禀报:“王妃,可是就寝了?如意回来了。”她想自己大概在做梦,如意在京城,怎么会回来,继续睡觉,那人还是小声地叫王妃,她渐渐醒了,睁开眼,看见青芷站在跟前,“王妃,如意回来了说是有急事要禀报,奴婢才——”她摇头,“不妨事。请她进来吧。”
倒了杯水给自己,她看见青芷带了个浑身泥水的人进来,那人穿了小厮的衣服,身上破烂不堪,若不是青芷叫她,她怎么也不会认出这是青春美貌的如意,如意见了她,突然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王妃,王妃。”她连喊了几声,却是说不下去了,只是从怀里摸出一封信,双手递上来,看信封上的笔迹,认得出是江济宇的,沈嘉柔示意青芷把如意拉起来,拆开信,却只得一张纸,但是一个字都没有,居然是空白的信纸,她惊讶地看着如意,如意看她神色不对,紧走了几步,看见她手上空白的信纸,突然嚎啕大哭:“他骗我,他说是十万火急的信,一定要我尽快送到王妃手上,他骗我。”
沈嘉柔看着哭得涕泪横流的如意,泪水冲开了她脸上的泥土,她脸上黑一道白一道,她哭得双腿发软,跪在了地上。青芷觉得她失态,努力想把她拉起来,却是怎么也拉不动她,沈嘉柔冲她摆摆手,示意她算了,由着她哭了一阵子,沈嘉柔才柔声问,“太子殿下他怎么样了?”如意抽噎着说了大概情形,有江东离的军队和朝廷的军队夹击,江十二节节败退,胜利在望,可是之前被打跑了西蛮这次带着十万大军进攻京畿,而江东离此时鞭长莫及,江济宇只能死守京城,“是不是太子殿下要死了?”青芷惊恐地捂着她的嘴,想阻止她说下去,可是看看沈嘉柔的神色,又放了手,如意想起决战夜前日,江济宇把信交给她:“你去吧,把信交给王妃,此事十万火急,务必送到。明天我们要和西蛮决战,只要收到恒王的军队到来,一切都结束了。”她跪下磕了个头,郑重地接过信,小心收进怀里。她刚转过身,江济宇又叫住她,“信送到了,不必着急回来。”她点头称是,“让王妃保重。”他又低声补了一句,她答应着。在门外她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孤寂的身影,他在灯下翻书,眼睑低垂,右手握着书,受伤的左手放在桌上,微微屈指轻叩着桌面。她想,他好像永远是一个人。
如意哽咽着说了前后经过,再抬头,沈嘉柔脸色苍白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看她们看她,她疲惫地挥挥手让她们下去,如意看看青芷,两个人行礼出去。
出门后,青芷恨得在她手臂上拧了一把,“你在王妃面前要死要活的做什么?你是太子殿下什么人?”如意低着头不做声,青芷也沉着脸。
安顿好如意,回到自己房里,青芷夫妻两个对坐,听青芷说了京里的情形,李全说:“我想回京城,咱们受命送公主到这里,如今公主一切都好,咱们不如回去帮殿下的忙。”青芷想了想,点头答应。李全感激地握着她的手:“芷儿,辛苦你了。”青芷摇头:“夫妻一体,你去哪里,我也跟到哪里。”
连夜收拾了东西,他们夫妻想着一早跟沈嘉柔和公主告辞后就出门,见如意睡得很沉,青芷留了封信在她枕边,青芷叹息一声轻轻出门。
沈嘉柔听了他们的打算,让他们先去沿途找江东离的军队,青芷答应。看看她的脸色,似乎一夜没睡的样子,青芷想劝劝,却又把话咽了回去,沈嘉柔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笑了笑:“你放心,我会自己保重的。”想了想,她又说:“若是见到太子殿下,跟他说,人平安就好,其他都不重要。”青芷说明白。
江凌燕听说他们要去京城,吵着也要回去,被张来死死拦住,“我的公主哎,咱们千辛万苦的才到了这里,若是董娘娘知道您还要回去,还不得打死小的。就是为了娘娘,您也要好好待在这里。”江凌燕哭了一阵子,无奈放青芷出去。
沈嘉柔这段日子陷入了恐慌,前世,虽然日子辛苦,可是却是和平年代,没有刀兵相见,今世,在朝堂风雨,差点抄家流放之外,居然战争和家破人亡距离那么近,江东离走的时候,她总觉得他像出门出差一样,虽然音讯不方便,可是并没有觉得多危险,随着江凌燕、青芷、如意到来,让她觉得战争和死亡已经那么近了。曾经跟她嘻嘻哈哈的江济宇每一天都在死神的手掌上跳舞,随时都会有危险,江东离在战场上还能凭着他的血肉之躯,云淡风轻吗?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被这种无力感包围着,她坐不下去了,只能去小佛堂待一阵子,见到了林太妃,大致说了京城情况,婆媳两个唯有求菩萨保佑,林太妃看看她脸色:“若是太累了,就回去歇会儿,心意到了菩萨会知道。我日日来参拜,菩萨一定会保佑阿离的。”她握了握林太妃的手,点点头。
江东离的回信在晚了三天后终于来了,“一切安好,勿念。京畿危急,日夜兼程驰援阿宇。保重。”沈嘉柔把那寥寥几个字看了几十遍,一颗心落了地,又拿去给林太妃看了,林太妃也松了一口气,一叠声要去还愿谢菩萨。紧绷着王府上下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江圆圆一无所觉,只要看到娘亲笑,她就很捧场地跟着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