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抱着一个人，又是失魂落魄，宋渊不知道自己如何回到了衙门。天空还是雾蒙蒙的，给人一种破晓的感觉。
可是明明夜已经深了。
他把桑纪瑶抱回房间，帮她处理了一下伤口。驻足一会儿后还是离开了，一头扎入无边夜色中。
思绪被急促的敲门声打断，这里的衙门管理果然不严，夜里守门的不知道何处去了。宋渊一阵烦躁，没好气的拉开门拴，一位故人站在门口。
“有道师父？”
有道看见熟人大喜过望，重重的点头，“正是贫僧。”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外面？”
有道戴着个斗笠，披星戴月的，看起来不知比以往在国清寺的时候落魄多少。一张嫩脸也因为走南闯北的粗糙了不少，不过精神气却不错。
“自然是哪里需要我，我就出现在哪儿。”有道笑嘻嘻的道。
宋渊翻一个白眼，不知精神气不错，脸皮也越来越厚了。
“进来吧。”他留了门给他，自己先进去。
有道欣然跟上，到了院子就迫不及待的把斗笠摘下来，看来真的是找不到地方落脚。
“真想不到，能在这儿看见宋大人。看来你我真是于佛无缘，人间有缘。”
宋渊不曾回头，问一句答一句:“我刚被贬到这儿。”
有道怕再说错话，及时止损，连忙转了个话题:“你不是晕血么？”
“什么？”
“我见你脑袋上鲜血淋漓的，以前不是晕血吗？现在看你倒没有这个样子。”
宋渊:“你见我脑袋上有血，不应该先关心我的安危吗？”
有道:“……”
“算了。”宋渊沉下头。
有道跟屁虫似得在院子里缠着他，一个劲的嘘寒问暖，殷勤十分。宋渊一语道破:“你是不是接下来没地方住，又没盘缠了？”
有道:“大人深得我心。”
宋渊继续沉默。
有道:“我与你都这么熟了，你为何见我还是一言不发的？再这样我真的要好好反省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了。”
宋渊:“我见谁话多？”
有道:“……”
“以前晕血，”有道沉思一阵，“万事万物皆有因果，你可是小时候见了太过血腥的场面，落下心病了？”
宋渊一阵，冰冷的眼神扫过不正经的和尚，有道汗毛直竖。
“是啊。”
有道松一口气，不得不叹宋大人官威真是大，险些压死人，“那如今，是不是遇到了可你让你忘记心病的人？”
宋渊又是一愣，有道负手而立，一副玄妙高深的样子:“这是天命，天命使然，你要好好珍惜。”
“珍惜?”宋渊苦笑一阵，“只怕她现在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意，很不得杀了我。”
“只是她想对你做的，你只需把你的做好即刻。世人皆说佛法无用，我还不是每天念每天的经，这么多年，不曾停歇，于你皆一样。光阴流转，有什么事不能慢慢说。”
宋渊脑袋向后倾，身体失衡的站了一会儿，松了一口气。
“你今晚留在我的房间睡吧。”
“那你呢？”
“睡不着。”
宋渊领着他到了住处，将门打开，掌灯，把他安置好。再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注意事宜，有道一声惊呼。
宋渊也吃了一惊。
“作甚？”
有道指着床上，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你这被子被贼劫了么？”
不知为何，还不曾入住一日的房间内整整齐齐，床上的被褥却已经被刀剑划的稀巴烂。有道把被子掀开，里头一个棉絮纷飞的枕头，他皱了皱眉。
“还以为里面有个人。”
宋渊:“枕头是我放的，他们可能以为真的有人。”
他深夜出门，不想被人发觉。便在被褥了放了枕头，营造自己入睡的假象。再三叮嘱不要有人进入他房间打扰。
有道微微一笑:“显然已经有人登门拜访了。”
宋渊点头，他想他大概知道历代守监糟厄运的原因了。当地蛮子看不惯汉人，来一个杀一个，再造谣说乃邪灵所致，以致人心惶惶。
有道继续愁眉苦脸的看了床一会儿，求助似得看向宋渊:“那怎么办？”
宋渊转身，沉默代表了四个字——关我屁事，然后在桑纪瑶门口驻足了整整一夜。
第二日，晨曦依旧。有道睁开朦胧的睡眼，门口果然有人来查了。偷着窗子就知道他鬼鬼祟祟，不怀好意。
“还不进来挨骂！你们这些被褥是遭了老鼠么？也敢拿给大人睡？”
门外，那人扑通一声倒地，吓的不轻。
“大人……大人您不是……”
“我不是回光返照吗？好你个小卒！睁开眼睛看清楚我是不是如来佛祖宗！”
黄牛跌跌撞撞的过来，好几次差点摔了，走近内厅往床上一看——好一个玉面和尚！一张脸生的潘安见到了都要惊叹不已，身上气度更是超凡脱俗，黄牛揉揉眼睛，差点真的以为是活佛在世。
“咦……”黄牛脑袋发懵，“大人呢？”
“大人宅心仁厚，让贫僧入住于此，但是不知道你们这帮人是如何当的差，居然糊涂应付，还不快快换一床被褥！”
黄牛唏嘘一声，“小的知错，这就给师父换一床软的好似白云的被褥，您等着。”他刚出门口，碰见宋渊，又是一阵点头哈腰，凉气一口一口的吸进去。
“怎么了？”
有道颇为得意:“大人的麻烦贫僧已经解决了，他们会知道您大难不死，短时间内不敢造次了， 还请大人注意安危。”
“你不会……”宋渊有些忧心忡忡。
“这个大人大可放心，我没有打草惊蛇。”
黄牛等人在当地根基雄厚，要是揭开了老底反而不好，容易使自己处在不利地位。不过现在可知，他们密谋杀死守监的事是肯定的，宋渊在心里盘算一会儿，想着怎么将这事报告皇上。
“恐怕历代守监都是这样丧于非命的，我还是来晚了。”宋渊有些感慨。
有道起身:“你何必自责？桑大人可同你一块来了？带我去见见她。”
宋渊点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