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尚书的手背已经被宋渊划开, 皮肉分离,抽筋断骨,鲜血刺.激了宋渊的眼眶。
“今日你死,我下一个就收拾周敬亭!”
祝尚书发出一生凄厉的惨叫,额头疼出细汗,惨得不能再惨。
“阉党,就是如此啊!”
“什么?”宋渊一愣。
祝尚书颤抖着道:“你们阉党……不就是会这个么?过河……过河拆桥,不忠不义!昨日还哥长哥短互相谋划,今日就倒戈相向!我不是善人,可危机关头绝不拉我家族下水!呵呵,阉党果真名不虚传,宋狗哪,果然乱臣贼子,辜负道义二字!呸!”
一口吐沫喷上宋渊发蒙的脸,他真的蒙了,被骂蒙了。这些刺耳的话仿佛比刀剑还要有力,一刀一刀扎向他心脏。
“你会遭报应的!”
血肉横飞,鲜血淋漓。
黑即是黑,白即是白,自己是善还是恶呢?
为何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还有,亲人吗?自己是不是一直在辜负?
“宋哥哥,以后我也想考状元……”
“宋卿卿,以后我们远走高飞吧……”
他慌了,内心虚得很,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你给我闭嘴!”
插在祝尚书手背上的刀硬生生又转了一圈,骨肉分离,惨叫连天。不过真的住嘴了。
“宋……大人?”王皑进来看到眼前的场景,被吓了一大跳。宋渊以惨无人道的方式对一个活人,比酷吏还要狠上三分,阴狠的眼神让他发怵。
宋渊缓缓看向他,眼神在一刻间澄明。
王皑:“皇上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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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召见,不是好事,就是坏事。
曾经一切要发生的事自己都会想好对策,但最近的却让自己失去理智,丧失心智。心里的不安与焦躁浮上来,感觉大事不妙。
这又会是什么事?
周敬亭领着他去了偏殿,里面已经有一人在等候了。
粉面樱唇,犀利目光。
“桑纪瑶?”
那一刻,宋渊沉入深渊的眼睛终于看见一丝苍白慰藉的光,于是心里围城一下被攻破。锐气没有了,鸿鹄大志没有了,杀意也没有了。
只想拥着眼前的人到地老天荒。
他急切的走到她身边,“等下回去,我有事同你说。”
桑纪瑶不动声色的道:“不用了,你想说得事我已经知道了——”
“怎么会——”看到她手势的那一刻,宋渊身体僵硬。
“殿下?”桑纪瑶做着手语,缓缓起身,“我无意间记住的手势,居然成了打开你秘密的钥匙。你说惊不惊喜啊,宋渊,潜龙在渊,元亨利贞?”
宋渊瞪大了双眼。
“十年前,宫闱大乱,当今皇上谋反。年十二岁的二皇子出宫,移尊驾至丞相府中,回来时,宫内一片火海。”
目光柔和下来,模糊了外围的轮廓,一大片黑暗像从他头顶倾泻的墨,厚重深沉的笼罩他的上半身。眼皮似乎压了千斤重,怎么也打不开,呼吸越来越困难。就在此时,双眼前无边无际的黑暗突然化成了血红,浓稠腥腻,大滴大滴的向他坠来。
“见局势不可挽回,当时侍卫立刻抓了一个与你身材相仿的少年,穿上皇子衣袍骑马入宫,被乱剑射死,后被烧得血肉模糊,无人能辨真假。”
想到刻骨铭心的画面,几乎本能的恶心,胃里一阵翻山倒海,宋渊干呕一声。
“侍卫带着皇子隐姓埋名,两年后侍卫为掩人耳目,出家做了和尚。皇子被偷偷抚养,改名为宋渊。”
“不错,丞相大人忠于先帝,不惜一切代价来帮我。科举那日我见了血光,头晕眼花,因此名落孙山。丞相改了名次,我顶替了你的萧翰哥哥。”
桑纪瑶眼眶红了。
“丞相让我先亲近阉党,先帝先朝都在阉党手里毁于一旦。而作为寄生于这个国家的阉党,根深蒂固,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它餐食的躯壳,所以我是奔着阉党而来。”
宋渊继续道:“我的目的就是光复前朝,报我父皇之仇,你满意了么?”
“原来是为了顾全大局,”桑纪瑶冷笑道:“所以你就不择手段,为了位高权重接近权力中心便夺了状元,让我萧翰哥哥遗恨终生;为了对付祝家又投其所好,让鲍玉卿当诱饵!他明明写信到了北疆,问我们他该不该娶亲,你却没有拿信给我看,是不是?”
宋渊声音低沉:“是。”
“呵,”桑纪瑶无力的看着周围,目光扫过烛台,桌凳,茶水,眼睛里的失望如泉水般涌出,却没有留下一滴泪,“如果我当时不许,他是不是就不会死?你为何如此狠心!送羊入虎口,只是为了你的春秋大计么?”
“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那样,我派了紫陌日夜看守,以确保他无恙,怎知——”
桑纪瑶圈住他的脑袋,仰着头对上他同样痛苦的目光。她酝酿着,知道自己怎样的眼光最伤人,怎样的眼光最让人痛心。她把目光化成一把利剑,毫不犹豫的插在宋渊心口。
“他身体无恙,就是真的无恙么?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他没死,也再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小鲍了……宋渊哪,知道我们为什么一直不能在一起么?”
“为何?”宋渊感觉双唇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自己顺着她的想法回话,回得失去了想法。
满盘皆输。
“不是你的爱不够,不是你的温柔不够,也不是我的爱不够,宋渊哪,我爱你……我真的爱你……”她轻轻啄上他唇,留下一个浅浅的印,那么牵强和冰冷,“只是我同你的未来比起来太过轻微,我和你走的路不一样,要求也不一样,如果有一天我成为了你的垫脚石,你会不会让我死?”
“不会。”宋渊感觉心脏被无数只蚂蚁噬咬。
“当然,让我缺胳膊少腿的,然后继续用你的温柔来感化我,用你的爱俘虏我……对吗?但是一切已经回不到从前了啊!因为它已经残缺不全,如何找回过去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