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渊料事如神,皇上真的再没找过桑纪瑶。上了朝也绝不多看一眼。桑纪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有事,还是没事,依旧每日提心吊胆。对待怕的人,她装孙子忍着;对待身边的人,她能够和睦相处。唯有一个人过不去,宋渊。
情多了,礼就少了。已成为工部一等大员的桑纪瑶宁愿失去好好的人脉,人前的好脾气,也要变着法儿的和宋渊过不去。宋渊说今年黄河水泛滥,饥民逃窜,应当由朝廷拨银子。这没错,可是一个说要先去江南买米,一个说直接把银子送去。桑纪瑶是害怕地方官吏贪污,宋渊是怕时间来不及,这样下去,没准都半个月了。到底是主见不同,二人在皇帝面前几乎吵得面红耳赤,皇上都看不下去。
正好这个时候已经担任礼部尚书的祝成祺想出一个辙,打开国库,先放存粮,运去黄河流域解燃眉之急。再派人去银子江南采购京城需要的米粮。二人就此互退一步,互相抛一个深深的白眼之后,再无交流。
下完朝,当然也是各走各路。祝成祺小白眼和自己走在一块,到了半道上,祝成祺问一句:“你同宋渊还是过不去吗?”
“怎么过不去?过得好着呢!没看见我们刚才还在一起讨论家国大事?”桑纪瑶双眼直视前方,说得也多半不是心里话,还好祝成祺这是听听过耳。过不过得去,看她怎么做的就知道了。
宋渊今日坐了马车来,桑纪瑶就走路。他从皇宫东边来,所以桑纪瑶就算绕了京城大半个圈,也绝不给自己看见他的机会。
“最近不知你是怎地,上朝也居然也会听皇上说话了。以前不多半是在梦里度过的么?也是服了你了,站着都能睡着。”小白脸毫不留情的揭短。桑纪瑶立马瞪眼相向:“我哪有?”
小白脸指着自己家里的方向,“有本事现在去我家,看看我朝服上你的口水印子……”
桑纪瑶立刻说不出话了,以前睡得着是因为自己帮皇帝做了事。现在睡不着是怕皇上一个不顺眼,把自己小脑袋卡擦了。
想到这儿,她情不自禁抹了下脖子,脊骨发凉。祝成祺冷不丁往她细嫩的脖颈看过去,两朵刺的栩栩如生的花。
“我真是不懂,为何你现上朝这么喜欢与人唇枪舌战……”
“那是我关心家国朝政大事,尽我所能……”
“别了,您可收着点吧,你的小心眼,最多管你的一亩三分地。况且自己不回想一下,你在朝堂上与人争论的都是些什么?抢罪人人头么?”
“就事论事,你同我翻什么旧账?说实话,你真觉得他的想法好么?”桑纪瑶气呼呼地道。
“他是谁?”过了会儿他长长的哦一声,桑纪瑶厌恶宋渊,已经厌恶到了提到了他名字就不舒服地地步。所以干脆用“他”来代替。要不是跟她熟,还真的听不懂,“也不好。”
桑纪瑶哼一声,“我就说嘛。”
“可是你的更不好。”
桑纪瑶:“……”
“还是祝兄的好一些……听得过去,做起来也应该不难。”
祝成祺一愣,“我的也不能这么说。三个人说要建屋子,一个人要三层的,一个人要一层的。我不过折中而论,取两层而已,都能接受,但未必是大家都想要的。”
“祝兄。”
“嗯?”
“你有这份心已经足以,说得话正是我最喜欢听的。”二人相视一笑,礼貌疏离。也许这种关系就很好,但其实他更想变成小白脸,站在着被别人嵌在心口的位置,为所欲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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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库大放粮,运送粮草的军马悄无声息的从京畿而来。宋渊的势力像秋日来临时掉落的第一片枫叶。将士们不知道前脚踏进来,后脚的时候别人已经将他们的底细了解了个干净。
守京重甲,亲卫骑兵,是京都将门龙氏的兵马,也就是已故龙将军龙关山的家族。据说是祝尚书亲自点名,请皇上派他去灾区送粮,顺便安稳民心。
然而这对宋渊来说并不是件好事。龙将军曾经与自己镇压过怜英王,可惜不明不白的死了。龙家曾经的部下王皑,因为自己提拔而到了今天的位子,让龙家颜面无存。所以他们两波人一见面,就是一定会红眼的关系。
等了这么久,貌似祝家终于要有所行动。宋渊深吸一口气,最烦的不是这件事。
“王皑,你可知道怎样让人离不开你?”
“大概是利益,你对他有用,她自然离不开你。”他从前是个食客,深知自己利益所在。
宋渊淡淡一笑,“可是事关感情呢?”
“额,这个……属下不知。”
“好,那我来告诉你。是让她爱你又恨你,不想见你又偏偏离不开你。是让她想你又不能见你,给她喂下一甘甜的毒药,让她心甘情愿的享受着甘甜所带来的痛苦。”
王皑眯着眼,不是很清楚。宋渊继续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以为全心全意对她能让她对你死心塌地,呵呵,不过是自己更爱而已。所以接下来,我要先给她一个巴掌,让她把心口撕裂,这样我就永远在里面了……”
宋渊看起来有些痴,如葱如玉般的人儿,眼睛寂寥地看着前方。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二人靠着一点卑微的感情牵绊,竟然也熬到了今日,依然是男未婚女为嫁,面前仿佛有一片帆在汪洋大海启航,他失望又有希望。
“对了,雨莺姑娘有件事让我带给你。”王皑把宋渊拉回来,“她已经吐了好几日,身子不比从前了。”
“不比从前了就好好养着,吐的话就找郎中给她开药。把她像姑奶奶一样养着,不出毛病就是了……”
“她有喜了。”
宋渊双眼睁大,震惊无比,嘴张开一半,一句话都不能说出口。
王皑再加一句:“我去看了一回,千真万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