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拦都来不及,瞪大眼睛,傻了。
“啊!!”那丫鬟尖叫着用帕子去抹。
宋十八几步过去,一把揪住她的衣襟,拎到跟前:“现在要不要滚?你以为老子不打女人吗?!”
“你干什么!”另一个丫鬟上前。
宋十八扬脚一个侧旋踢,将她踹了出去,顺带将手里的丫鬟摔去。
几个侍女忙跑过去扶她们,宋十八怒喝:“谁敢!”
几个侍女齐齐僵住。
那两个小丫鬟对视一眼,爬起冲来,一个扬腿,一个出拳。
宋十八冷笑,迎身而上。
我也忙跑去,和两个侍女一起劝架,另外两个侍女则跑出去喊人。
宋十八挣开我们,几下又将那两个丫鬟打趴在地,扬脚朝其中一个丫鬟踹去:“狗仗人势的东西,这么点身手也敢跟老子对着干?”
我将她往后面拉去:“她们就性子娇了点,你别闹出人命!”
“人命?”宋十八又踹了数脚,“那算个屁,老子岂会放在眼里?”
“别打了!”我叫道。
她下脚太重,这个小丫鬟蜷缩成一团,忽的吐了一小口血出来。
“够了!”我使劲拉她,“别踢了!”
她终于停下,伸手指向那个丫鬟,大怒:“我告诉你,这顿饭钱是王三欠老子的,你他妈现在就去找王三,看他让谁滚,他要不让你们家小姐滚,老子立马砍了他!还有,回去告诉那边那几个废物,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陷活岭风云寨,宋十八宋二当家,叫他们赶快滚过来给老子舔鞋尖!”
话说得潇洒,说完后却立马对我使了个眼神,眼珠子朝窗口挪了挪。
我了然,就要移步过去,忽的听到一个清越声音自门口响起:“舔鞋尖吗?”
独孤涛一袭青衫出现在门口,温和清雅的打扮,一双眸子却充满寒意,冷冷的看着宋十八。
“他不会功夫!”宋十八说道,“快跑!”
我回神,转身想跑,却忽的身子一僵,看向独孤涛身后。
一个修长清影徐步走来,在他身旁站定。
杨,杨修夷……
“初九!”宋十八叫道。
我头皮发麻,转身朝她跑去,她一个贴地贴地打滚,跃出窗外,在窗台等我。
同时,一道透明的冰蓝气墙生生堵住了我的去路。
“初九!”宋十八又叫道。
我认命了,叫道:“你快跑,不用管我!”
“可是……”
“快跑啊!”
她烦躁的砸了一下窗台,转身离开。
我握紧衣袖,手指发着颤,不敢回头。
听到独孤涛的声音淡淡响起:“你恼我非得将你强拖出来,如今看来,这顿饭你来的值了。”
“你的囚犯逃了,你不用去追吗?”杨修夷寒声说道。
独孤涛似乎笑了,说道:“你们都退下吧。”
听到许多脚步声离开,偌大的包厢一下子安静了,静的我能听到自己咕咚咕咚的心跳,如鼓狂擂。
静了许久,我抬起衣袖擦了擦脸,微微侧身,一触及他冷冰冰的黑眸,忙又别开头。
“过来。”他开口说道,声音很低。
我微垂着脑袋,纹丝不动。
“我叫你过来。”他又说道。
我挪动了下脚,实在无能为力,我被吓得走不动了……
我的出息呢。
他缓步走来,拉着我的胳膊将我的身子带了过去,修长手指托起我的下巴,将我面目全非的脸抬起,强迫我和他四目相对。
他的黑眸冷冷的看着我,面若白玉,眸底蕴着可怕的狂风暴雨,我鼓起胆气和他对视,但这么盯着着实吓人,就算我眼睛不斗鸡,怕是心脏也要停了。
“要打要骂,还是,要杀,悉听尊便……”我语声结巴,颇有骨气的打破沉默。
他的薄唇牵起一缕讥讽:“田初九,你发现了没有,每次我们一段时间没见,再遇上时你不是丑得不行,就是倒霉得不行。你就不能光彩一次给我看看,让我觉得你离了我也可以过得很好?”
我没想到他会冒出这句,鼻子一酸,我挣开他的手:“那成,我现在就走,我去活得潇洒一点给你看!”
他拉住我的手腕,将我一把扯回,恶狠狠的说道:“你还想跑去哪儿!”
我挺直背脊,不服输的说道:“你管我!”
他将我扯得更近,眉目一厉:“翅膀硬了是吗?”
“不仅翅膀,浑身都硬得很!”
“你还跟我理直气壮!”
“我就跟你理直气壮,有本事打死我!”
“你!”
他气得胸膛起伏,浓眉紧皱,狠狠的瞪着我。
我瞪大眼睛,气呼呼的瞪回去。
大眼瞪小眼半日,我的气焰渐渐湮灭,败下了阵。
终究是我不告而别,有错在先。
抿了抿唇,我壮着胆子伸手揪住他的衣裳,轻声道:“杨修夷,这么多天没见面了,我们不吵了……”
“不嚣张了?”他的声音还在生气。
我想起说书先生提过的几招“美人计”,不知有没有用,但不妨一试。
我凑近过去,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柔声说道:“这些天,我一直很想你。”
他身子一僵。
我抬起有些发抖的手,环住他劲瘦的腰身。
“你是不是也很想我,”我说道,“我们不要一见面就吵架了,好不好?”
安静一阵,他说道:“跟谁学的这一套?”
想了想,我忍着鸡皮疙瘩说道:“修夷……”
明显感到他的身子瞬间绷紧,他说道:“修夷?”
“师公不是都这么叫你的吗,你要是不喜欢,那,”我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睛,“琤琤?”
他眉心微拢:“……你还是正常点叫我吧。”
看他模样,我一时拿不准他是喜欢我这样,还是不喜欢我这样。
被牵着在桌旁坐下,他摸出巾帕用清茶湿润,将我脸上的胭脂水粉擦掉。
他今日穿着一袭墨色长袍,以紫金云线在衣上绣出大片云纹,腰束深色宽带,腰身极瘦,身形挺拔如清竹,气质带着一股英锐之气。
这样的他,沉着脸看上去比师尊还要凶。
擦了半日,他终于将我的脸擦干净,而后抬手整理我的头发,修长的手指从我发根开始梳理,一下又一下。
“隔壁有酒席,我答应了独孤,暂时还不能脱身。”他说道。
“那便去吧,”我说道,“只是你带我去的话,合适吗,毕竟我还是个逃犯。”
“还知道自己是逃犯呢,”他轻叹,“为何你每次都能闯出一堆常人无法理解的祸来?”
“……”
我也想知道,可我觉得自己真的挺乖的,除了上一次和乞丐在街上打架,可那也是因为乞丐先惹我呀。
这时,门外有人来催,杨修夷握住我的手,说道:“来。”
隔壁厢房的装潢布局,大致同我和宋十八的这一间包厢相似,不过我们那儿清冷如寒冬荒原,这里却热闹似春日花苑。
曲调弦乐悦耳,三两个舞女衣着薄衫,在醉画朝月琉璃屏风前缓歌缦舞,腰如水蛇般灵动。
长案比我那边多置了几座,上边菜色丰盈,案后之人无一不锦衣玉袍,非富即贵。
我们进去时,所有目光齐齐望来,落在我身上,有探寻,有讶然,有玩味,有不喜。
我抬头看向杨修夷,他垂眸给了我一个安定眸光。
走近后,一个中年男子笑道:“贤侄,你这一去可太久了,我们都喝了好几杯了!”说着朝我望来,“这小姑娘就是你仙山上的小徒孙吗,长得可着实灵气逼人。”
“当真如此,”一个年轻男子笑道,“那仙山可真是个好地方,不仅能养出你这么个踏月乘风的俊俏公子,还能养出这么灵气清雅的姑娘来,这块宝地有机会我一定要去拜访拜访。”
我忍不住腹诽,这两人一个丰姿隽爽,一个品貌轩昂,说起奉承的话来还真是不害臊
“钟灵毓秀,确然是位水韵佳人。”一个姑娘说道。
我朝她看去,她生得好看,容色晶莹如玉,打扮的也非常美,脸上巧施雅妆,肤色凝白,真要说起来,她比我更像什么水韵佳人才是。
这时目光看向她旁边,一个姑娘正站起身,上着一袭花妍香蝶羽衣纱,下穿一条丝褶烟罗长水裙,挽着一条淡粉披帛。
她让我眼熟,我想了一阵,终于想起来了,竟是大香酒楼擂台比赛上,那个骂我废物的姑娘。
她今天的容妆十分精致,娥眉星眸,俏鼻樱唇,在四方高墙的璀璨灯光下颇是明艳动人。
果然,姑娘家只要肯精心打扮,再其貌不扬也能赛花比月。
她笑着走来,说道:“妹妹模样看着水灵,年方几何?”
“她是高晴儿。”杨修夷低声对我说道。
她笑得大方,可我却笑不出。
她不可能不知道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姑娘是我,哪怕我的脸不会令人记住,可我身边的人却一个比一个要标志性。
真是好奇,那天那么清高的姑娘,如今是怎么笑的这么自然的。
随着她走来,方才夸我水韵佳人的那个姑娘也站起来了,绕过小案走来。
她穿着一袭天青长裙,裙摆绣着玉兰色雅纹,随着她的纤纤细步而轻洒摆动,宛如湖面涟漪。
我忘记要说什么了,她们却忽的一顿,垂眸看向我和杨修夷的手。
我反应过来,想要挣开杨修夷的手,却被他紧紧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