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跟斗,从屋顶上轻盈跃下,走来说道:“我的好妹妹,你怎么叫个丫鬟把你气成这样?还给气哭了,哈哈哈……”
“你怎么在这?”我问道。
才一日不见,忽然觉得她又变得陌生了。
“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你忘了?”她一笑,“老子说了,老子要踏平那个大牢!”
“你乱说什么,”我皱眉,“这里可是辞城,你别乱来。”
“辞城又如何,老子只在城外劫道,我的弟兄却被劫到了城里,老子不进城,那老子去哪救弟兄?”她说道。
“你们杀人放火还有理了?”我一时完全不知如何与她交流,“你那些弟兄被抓了,也是因为罪有应得!”
她哼了声:“我懒得跟你吵这些。”
说着,她看向春曼,高声叫道:“阿狗,上去把这命贱的丫鬟给老子砍了!”
春曼瞪大眼睛,我周围的姑娘们也傻了。
我拉着宋十八:“你疯了!”
手腕被她反手抓着,她一把将我拉到一旁:“老子这是告诉她,很多事情本就没道理,还命好不好呢,我呸!遇到像老子这样想砍谁就砍谁的,我看她跟谁说命去!也就你还能和她讲讲理。”
几个大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当街拔出了大刀,大步走来,我身旁的丫鬟们抱头尖叫。
好在那些藏在暗处的暗人们极快赶来,将他们拦下。
我看宋十八这是要玩真的,甩开她的手说道:“你真是病的不轻,官府的人一直想抓你,你这样抛头露面,你不怕被抓走?”
“是吗?”她一挑眉,“那你看,我的人手带够了没?”
我一愣,下意识朝旁边望去,手腕忽的再度被人抓走,一把匕首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周遭的丫鬟们抱头尖叫,那些暗人们拔剑拔刀冲了过来。
“阿狗!”宋十八叫道,“暗号!”
一声鸣亮鸟叫声起,一长三短二长。
紧跟着,街口暗巷,许多提着武器的土匪们大步跑了出来。
“宋十八!”我瞪大眼睛。
“再上前一步我就宰了她!”宋十八抓着我对那些暗人说道,“三百两黄金,她可真值钱啊!”
“你知道我昨日担心你出事,在酒楼门口看到了什么吗?”宋十八又对我道,“未想你竟能和那样清贵的公子嬉皮笑脸出来,还手牵着手,我的初九妹妹,我若早知道你能帮上我大忙该多好。”
“滚!”我骂道。
她冷哼一声,将我往后一扯,以最快的速度带去一条暗巷。
·
我被打昏了过去。
醒来是在一房民舍,手脚皆被铁链绑着,六个土匪看着我,没有看到宋十八。
脑子很乱,我撑着头坐起。
回想发生的一切,不是巧合,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可能宋十八一直在暗中盯着我,寻一个机会下手。
见我醒了,这些土匪望来,其中一个指了指桌上的食物,让我饿了便吃,还问我想吃什么,这里要是没有,他们去买。
我没理,他们便也不说话。
安静了半天,我问道“这里是哪?”
“南城。”
“宋十八呢?”
“老大去部署了。”
“把窗扇推开,”我说道,“你们身上很难闻。”
其中一个眉头一拧,看样子要发作,另一个拉住他:“开吧开吧,城里富贵人家养的,都这德性。”
窗扇被打开,我看着窗外,没什么人,看来被“清场”了。
房内又恢复安静,我没办法移动任何东西,灵气聚不到一块,估计宋十八令人在周围做了什么。
窗外天光渐渐暗下,宋十八都没有回来。
期间有两个人进来了解我的情况,什么也没说,便走了。
我打了个哈欠,往身后靠去,实在太枯燥无聊了。
不知不觉,便这样睡了过去。
醒来是被一阵细细碎碎的说话声吵得。
我微睁开眼睛,朦胧视线里,之前看守我的那些人不在了,屋内不知何时多出一个男子。
他端坐在那,手里执一盏茶杯,漫不经心的把玩着,看上去心情不错。
只是,如今这个炎热天气,他竟穿着厚貂大裘,一顶毛绒风帽将大半张脸遮去,剩下的鼻嘴又被浓密的胡须遮挡,完全看不清面貌,配上这高大体型,像是雪山上跑下的黑熊。
来者不是谁,且他们正在说话,所以无声无息看着,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宋十八要胡闹,那就随她闹罢。”这个男子说道,他的声音极为嘶哑怪异,像是有饴糖黏在喉中,听着令人很不舒服。
“可是大当家,如今四下剿匪,陷活岭那些帮派早已迁走逃窜,宋十八非但不躲,还带着弟兄们进城闹事,这不是把弟兄们往刀尖子上送吗?”一个中年人道。
“就是,”又一人道,“那群没脑子的就爱跟在她屁股后面,再这样下去,她迟早会把你挤走变成大当家的!”
“哈哈哈,”男人低声朗笑,“你们这说的什么,她不会的。”
“她可是宋十八!大当家,你久居沧孔山有所不知,如今宋十八这恶名可是……”
“她也是我最忠实的一条狗,”男人打断他,说道,“我一手养大的义女,我岂会不了解,我让她死,她眼都不会眨一下,立即就会去死。”
“可是……”
“阿拓。”男人说道。
站在一旁的年轻小伙子立即上前:“马堂主,请。”
几个男人面色叹息,终是离开了。
叫阿拓的年轻男子关上门,回身过来,说道:“大当家,就真的任由二当家胡闹,不管了?”
“你是入戏太久了吗,”男人看他一眼,“一个且小的山寨,值得我们劳心多想?何为要事,你不记得了?”
“可是风云寨,到底是大当家当初的心血。”
男人一笑,忽的手指一紧,那口上好的白瓷盏被他生生捏碎,裂开的陶片戳入他的皮肉,鲜血溢了出来。
他拔出碎片,举着手指淡淡看着上边的伤口,眼神若有所思,有些迷离。
“六月了,宋十八的十八生辰就在近日,”他说道,“你准备的如何了。”
“一切都妥,那大家伙的胃口很好,非常健硕。”
“好,就那样养着吧,”男人说道,侧眸朝我望来,“你给她下了多少药?”
“应该明日才能醒来。”
“那明日将她一并带走,兴许能当个陷阱,让宋十八自己进去。”
“是。”
我有些听不太懂他们在说什么,觉察他们回过头去,我又微微睁开眼睛,然而这一瞬,我傻了眼。
这男人被瓷盏割碎的皮肉,不见半点伤口。
他用手帕随意擦掉指尖上的血,说道:“天色已晚,我得先回陷活岭,你看好宋十八,她不能出现任何意外,十五日内我必须要在山上见到她。”
“是。”阿拓应声,并未跟着一并离开。
我收回视线,仍是震惊。
我确定我没有看错,他的伤口的确愈合了。
心跳变乱,我有些激动难言,但从始至终都不敢发出一个字,因为我处于弱势,这样的谈话,只会让我被动。
杨修夷是在半个时辰后来的,门外传来混乱动静,我便隐约猜到是他。
阿拓拿起武器去到门边,看了一眼,便立即抽出大刀朝我跑来。
快靠近我时,杨修夷闯入了进来,我同时也从床上爬起,往里面退去。
他不是要砍我的姿势,应只是想拿我当人质,见我忽然起来,他一瞬似没反应过来,而后就被赶来的杨修夷卸下武器,放倒在地。
我身上的枷锁被解开,手脚终于自由,起身第一件事情,我朝桌边快步走去,俯身去嗅落在桌上的那几滴血。
气味腥涩,跟我的微带甜香完全不同。
“怎么了?”杨修夷走来问道。
“刚才宋十八的大当家来了,”我道,“他身上也有重光不息咒。”
“他也有?”
我点点头,看着桌上的血。
“你不会觉得,他是你族人吧?”杨修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