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不算晚,花戏雪和独孤涛甚至没有回来。
乔雁说宋十八一个时辰前就回来了,我带着账本去到她房内找她,她在里面睡着,呼噜声非常响。
脱下来扔在一旁的道袍极脏,满是黄土和污泥。
我走近一点到她的床边,一看吓一跳,她整张脸都挂彩了。
她自己上过药,涂的乱七八糟,像是一个染缸。
我皱眉,搬来凳子,在她床尾坐下,背对着她靠在那边。
天色彻底黑下来,我起身去点蜡烛,回来坐下没多久,她总算是被饿醒了。
“初九?”她捂着脑袋从床上爬起,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好一会儿了,”我看着她,“你怎么伤的这么严重?”
她刚睡醒,反应有点慢,缓了片刻,叫道:“老子想起来了,是许肆儿那小贱人!”
“谁?”我问道。
“许肆儿,”她叹气,“老子今天真倒霉。”
我去到桌旁倒水,回来递给她。
她接过去一口饮尽,说道:“太他妈郁闷了,我去给人撑场子,结果对方人手更多,我一个人打十个,三个人的门牙被我给打断了,这帮废物。”
“伤势还好吧?”我问道。
“疼,”她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唇角,“不过也还好,这么点伤,算不了什么,离我的肠子远的狠。”
说着,她爬起来:“哦,对了。”
我看着她去到那道袍旁,从里面摸出一个小钱袋。
她将沉甸甸的钱袋放在桌上,说道:“你男人昨天给了我六十几两,加上我今天赚的十一两,咱们算是发财了吗?”
“你今天赚了十一两?”我惊讶。
“这顿打你当白挨的啊?”她撇嘴,“刘蓉蓉看我伤的严重,说连医药费一并给了,我还没买药,到时候买了再记上吧。”
我点点头:“好。”
“唉,”她在桌旁暴躁坐下,“当年老子抢的都是商队,动辄好几千两,如今赚了七八十两,我居然可以高兴成这样,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你还当年呐,”我说道,“你就那么爱当劫匪吗?”
“那不然呢?”她看我,“有什么比当劫匪来钱来的更快的吗?”
“不义之财,给我我也不要。”
“切。”她白我一眼。
我打开账本,开始整理今日的收支。
她在我旁边趴着,边看我写,边道:“明日还有两个单子,不知道要不要接。”
“什么单子?”
“一姑娘怀疑她情郎对她不忠,让我去勾引她情郎来着。”
我一阵头疼:“怎么净是这种事。”
“就是,男男女女之间这点破事,真是受够了。”
“那你去吗?”我问。
“银子还凑合,钱也行,”她支起腮帮子,“就是我这张脸,你说我咋勾引?”
“你去街上雇个会来事的美人呗。”我说道。
她点点头:“这倒也行,反正是假的。”
“另外一个单子呢?”我问道。
“帮忙看送一批货,”她说道,“不过要明晚了,也不远,就从平头村出来到城里,也就一个时辰的路。”
我点点头,感觉我们杂七杂八的,这都接的什么生意,还是“巫店”吗。
“那你呢,”宋十八说道,“明天赵仙仙那边,你要去吗?”
“还没想好……”
其实我现在一直心神不宁,我满脑子都是白虹戏班和血猴,以及……原清拾。
我不知他们是否真的有什么牵连,但可以确认的是,眼下白虹戏班出现在这绝对与我无关,毕竟他们出现不是偶然,而是一直都会来,一直都有唱戏。
这就又生出了一个问题,他们为什么要过来这边唱戏。
崇正郡的人千方百计想要出去,因为这边的生活让所有人都有一种强烈的不安定,而白虹戏班进来,是为什么?
也许……是崇正郡本地的特产?
我知道崇正郡最有名的是酿酒,自打二十多年前变为“鬼城”后,崇正郡的行藏老窖便成了绝品。
那些曾购了大量行藏老窖的酒楼酒庄们纷纷将酒收起,贩以高价,所以,若白虹戏班进来买酒,再带出去卖,这里面的确可以大赚一笔。
一时走神,宋十八推了推我,我才回过神来。
“你未免恍惚的太过严重了吧,”她说道,“要不,明天便不去了,跟我一起去那边玩?反正是找美人勾引他,我们就看戏好了。对了,听说那边还有个新筑的大草场,好些人去那边玩的,明日我们买个纸鸢去玩,怎么样?”
“纸鸢?”我有些心动。
“对啊,明日去放吧?”
我想了想,点点头:“那成,那咱们明日便放纸鸢去。”
我虽经常看人放纸鸢,但我自己从来没有玩过。
以前在山上,杨修夷每日都在看书练剑,或被师尊叫去赏花抚琴,就算有时间偷闲,也是跑来找我的麻烦。
师父的确是成日清闲,可是他喜欢到处游玩,喝酒交友下棋。
师尊那么一本正经的老家伙,就不提放纸鸢了。
只有师公,他有一次好像说过要带我去玩的,但是隔日被一个老友叫走了,过去好几个月才回来。
今年下山后,我在柳清湖畔看过不少姑娘放纸鸢,我也想放,但是找不到可以陪我的人,一个人放感觉孤零零的,我不喜欢。
既然现在要放,我觉得要不明日将乔雁和轻鸢一起叫去,宋十八说成。
回去后我跟杨修夷说,他正在写东西,停下来听我说完,而后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包桂花糖炒栗子。
我一喜,高兴的接过来:“哪来的呀。”
“今日独孤出门时,我特意让他帮我带回来的。”他淡笑。
我从后面伸手抱住他,在他脸颊上亲了口:“谢谢大爷赏赐!”
自那日那包烤肉之后,杨修夷每天回来都会给我带好吃的,只是今日一起出去吃了不少东西了,我没想到他还会给我准备小吃。
“我去找轻鸢和乔雁说一声,”我说道,“看看她们明天要不要一起去。”
“好,”他笑着望我,眸色清亮,“别聊太久,早点回来。”
“知道啦。”
但最后我还是很晚回去,因为宋十八也下来了,我们四个姑娘就坐在侧院的空地上聊了一个多时辰。
所聊内容着实太多,毕竟这些时日成天接单子,一天能见上几百个人,多得是话题。
隔日醒来,清风乘兴,花香沁入门窗,几只鸟儿点着脚在窗棱上来回跳跃,唤声清脆。
我抱着软枕醒来,在床上伸了个舒服的懒腰,而后才慢悠悠下床穿衣。
他们三个男人不知去向,宋十八在帮乔雁一起卖力的捏着米糕,我在旁边看了阵,不好去帮忙,因为等下洗手,手碰到水会让我难受。
轻鸢从外边回来,手里拿着三只颜色各不相同的纸鸢。
其中一只淡黄色的蝶形纸鸢,上画缤纷百花,绘金描银,我一见便爱不释手,接过来看向宋十八和乔雁:“走啦,去城外玩啦。”
“乔雁去不了了,”宋十八回头说道,“我帮她把这些捏完。”
“去不了?”我说道,“为什么呀。”
“早上我爹接了个单子,对方要的糕点太多,下午就要,催得很急,我得留下来帮他,”乔雁叹道,“对不起呀,初九。”
“忙得过来吗?”我说道,“要不我们今日不去了,帮你做完。”
“我留下来就来得及啦,你们先去玩,”她说道,“不要因为我坏了兴致,这样我会很不自在的。”
说着,又望向宋十八:“这些面团够了,留在那边发一阵就成,你们去玩吧。”
“那好吧,”我挥了挥纸鸢,“那下次一定得陪我们。”
“一定一定,下次我提前跟我爹说一声!”她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