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鼻血疯狂流淌下来，我抬手擦掉，不作停歇，抬眸看向烛司。
她也正回眸望我，火瞳炽烈如日。
顿了顿，她俯身游来：“你要做什么？”
“那些火，我的血。”我说道。
“你疯了？”她说道。
“后果我自负。”
沉默一阵，她说道：“行吧，最后帮你一次。”
她俯身冲下，满是污血的腥臭龙爪将我高高抛起，下坠时以龙背接住。
耳边风声呼啸，我一手抓着龙鳞，一手抽出匕首在心口用力刺下，忍痛剜割，任鲜血横洒。
烛司转身朝火海游去，说道：“你方才……是怎么办到的？”
我以遍地尸骨为阵，边在心底吟咒，令血气大散，摇头说道：“不知道。”
“焚玉醉云阵有这般厉害？”
“也许是玉脉。”我说道。
“我觉得不止，仅仅是玉脉的话，有点不太可能……”她说道，这时一个悠然回身，望向已在远处的鹤山，说道，“竟这般快，你的血和阵法起作用了，鼻子灵的跟来了。”
我望去一眼，并不作理会，将匕首扎的更深，继续吟咒，将血气尽可能挥散。
宿沉长廊最年轻的妖物据说也有两百多岁，早已有常人心智，那些上千年修为的更不用说，我不一定能做到将它们尽数蛊惑带下，但至少，可以为已残破不堪的拂云宗门减轻压力。
“这些九头怪竟比我活的还长，最少一千岁了，”烛司又说道，“不知道他们犯了什么罪。”
“犯罪？”
“嗯，”她说道，“你没发现吗，其实它们不会思考，就像是傀儡。”
“我真没发现。”我虚弱的说道。
毕竟我印象里，我和它们根本没打过交道。
“它们长了九个脑袋，却没有一个脑袋可以说话，就知道在那边瞎叫。与其说它们是妖魔，更像是头脑简单的动物，不会思考，只会记仇和捕猎。可这么强的煞气，它不是妖魔是什么？”
“我懂了，”我说道，“你所说的犯罪，你是想说，它们可能同我月家一样，因为犯了罪孽，受了千年诅咒？”
“对，就是这个意思！我觉得你有必要去问问你的情郎，他当初到底是怎么跟九头蛇妖结下的梁子，这些九头怪对你的恨意非常强烈，而且，它们可以捕捉到你，你不觉得可怕吗？”
“可怕。”我说道。
“注意保护好你自己，”烛司说道，“这些妖物有不少也是会飞的，我得下去了。”
我一愣，朝火海下面望去。
“保护好你的头发，也许你的衣服会被烧个破破烂烂，但至少可以让头发不秃掉。”
说完，她一头朝火海冲了下去。
热焰扑面而来，我睁大眼睛，忙吟念易水寒霜。
四周赤焰，滚烫的热气将我包围，我拔出了心口的匕首，紧紧抓着龙鳞。
她游了两圈，钻了出来：“短命鬼，你怎么样了？”
“不要叫我短命鬼。”我有气无力的说道。
“短命鬼短命鬼短命鬼！来啊，再跟本神犟啊！”
我气得想打她，但我不确认她是否会将我从她身上甩下去。
“出息！”她哼道，又道，“本神又要下去了，准备好！”
我回神，慌忙想说不要，她的身子已往火海里一沉。
我飞快吟诀，薄弱的可怕，就如她所说，我只能先保护好自己的头发。
“你现在晶元枯竭，身子孱弱，”她说道，“再来一波我就带你回去，那后边的场面可真壮观，刷落落下饺子一样。”
我在火海中说不出话，待她再度腾空，我已浑身无力，趴在了她的背上。
“你还吃过饺子呢。”我低低说道。
“好吃！有肉！”她叫道，“味道还鲜美，本神这五百年基本无东西可吃，快饿扁了，这次离开后，一定要去饱餐一顿！说起来，这四海八荒，只有你们人间最好玩，因为美食委实太多，太多太多了。”
接下去，她开始为我细数她吃过哪些美食，在谷底又有多怀念那些味道。
我已无心去听。
她最后一波沉入火海，并没有呆多久，很快出来，而后说道：“可以回去了。”
“嗯。”
她悠闲转身，四平八稳的朝鹤山游去，途中说道：“本神在想，把你这么扔到人堆里面会怎么样。”
我一愣，顾不上疼痛了：“喂，你不能这样！”
“谁叫你要惹本神？”
“我哪有？”
“没有？”她冷哼，“你自己说，你和本神吵过多少回了？”
“你不也经常骂我？”
“哈，还跟我算账？你信不信我现在就……”
“我错了！神龙姐姐！我错了！”我忙道，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狗腿了。
“哈哈哈哈！”她高兴的大笑，笑完后忽的语重心长道，“拂云宗门那几个老家伙也怪可怜的，不过他们也是活该，在他们眼里，用药人炼药的仙师应该被废去元丹修为，打入死牢。他们自己呢，宿沉廊下数万只妖怪就不无辜？”
“不一样，”我说道，“妖怪与我们是敌人，天然对立，如今这些妖怪，它们若不死，放它们出去，便是万千百姓死。”
“可祸端终究是拂云宗门聚敛妖物。”
我觉得这个话题残酷的可怕，皱眉说道：“天敌就是天敌，人要打猎吃肉，囤肉，动物和动物之间，自己也有杀戮……若真想善良，在这大千世界里，能和你真正产生共鸣的恐怕只有不沾荤腥的长门僧人。而且，宿沉长廊以恶妖居多。”
她一哼：“至少我们不遮遮掩掩假慈悲。”
“所以谁都想要变强，”我低低说道，“只有变强了，才不会被人欺负。”
“对，”她说道，“都要变强，这些日子，本神被九头怪欺负的，真的很是憋屈。”
我抬起头，这才发现，她的速度极慢极慢，而且在绕着鹤山。
我说道：“你这是要去哪……”
“本神不爽，”她说道，“你之前总跟我吵架，所以本神要捉弄你。”
我一惊：“你要干什么？”
她笑了起来，笑得奸诈：“本神给你坐骑使唤，你以为本神这么好心？”
我揪紧龙鳞：“你要来真的？！”
她一个腾空，绕着鹤山转了圈，忽的将我扔在了一地霜白的珞蕊石苑上。
我早就已经松垮的发髻摔散，养了大半年的头发散了一地。
寒风凛冽，雪地苍茫无垠，业火带来的热意顷刻散尽，我冻成一团，叫道：“烛司！你给我站住！”
“哈哈！”她头也不回的跑了，“你自求多福吧！”
“烛司！烛司！！”
我冻得瑟瑟发抖，缩着身子躲到一块磐石后边，用手梳理好头发，将它包裹住自己，抬头打量地形。
这边离江海阁很远，离后山杂房也很远，但是拂云宗门这般乱，这里应该会有很多尸体，我可以去尸体上面先扒一件。
左思右想，三个女人朝这边跑来。
虽是女人，可我仍感觉怪异，畏畏缩缩躲着，不想出去。
这死烛龙，死烛龙，死烛龙！
我在心里面将烛司骂了一遍又一遍，身子冻得越难受，我便骂的越狠。
毕竟，这亦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若非吟渊之谷先毁，她先出来，她能这般自由吗。
如果是宿沉长廊里的妖物先倾巢而出，再待她出来的瞬息，那些同样可以游弋于天空的妖物会将她给撕碎。
她帮了我，我也帮了她，可她是如何待我的。
越想越气，越气越想，我冻得瑟瑟发抖，牙齿咯咯作响。
这时有脚步声缓缓而来，我皱了皱眉，抬起头朝前边望去，看清来人后，脑袋嗡的一声响，呼吸都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