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回目光,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我对她说我被妖怪捉走,也经常和人打架,她居然不问我输赢和经历那些时的心情,第一反应竟是,杨修夷对此的态度。
这着实奇怪,我和杨修夷如今剩下的唯一牵系,不过是师门的辈分,不提我光膀子露腿,哪怕我水性杨花,到处去外边招惹男人,这似乎也和杨修夷没有关系,我需要对他负责吗。
眼下,分明我是在替吴挽挽纾解内心纠葛与矛盾,希望她不要作茧自缚,把自己陷入困顿中,结果……她反过来对我有了异样的目光。
我忽然有一种感叹,当男人可真是好,自己不用说什么,一堆女的出来替他们抱不平。
余下时间,我们很少再有什么对话,她同我说话,我大多数时间也是沉默。
桌上的巫器药材整理好了,我开始做一些其他东西,留在身上当些暗器使用,以备不时之需。
未时,吴夫人派人来找吴挽挽,她跟我告辞,起身走了。
我没有表情,让她慢走。
她到门口后顿了下,回过身来看着我,仍是那欲言又止的模样,而后对我轻声说道:“田姑娘,你是不是有些讨厌我了?”
“没有。”我说道。
“可是你……”
“只是不想浪费口舌精力去做无用之事,”我说道,“你委托我的事情我会替你办妥,其他事情,你自己去管。”
她轻蹙眉,我不再看她,继续忙自己的。
她没站多久,转身走了,门也被轻轻带上。
房中只剩下我一人,有些嫌闷,我起身将门窗都打开。
恰看到师父一袭雪白中衣站在卧房外头,正在往我这边张望。
撞上我的目光,他哼了一声,一甩袖,转身进去了。
“……”
此后半日,分外平静。
到了晚上,吴夫人派人来喊我过去吃饭,我不太想去,寻了个借口婉拒。
喊我的人离开没多久,又带着一堆水果糕点来找我,说是吴夫人特意令她拿来的。
我收下,并言谢。
待天色彻底暗下,我换了一件深色衣裳,打开房门出来,遇上似乎正要来找我的唐芊。
“姑娘,”她看着我,“你这是要去……”
“我去吴府转转,”我说道,“大概半个时辰后就回来。”
“跟吴三小姐有关吗?”
“嗯,我去设个太清姑灵阵。”
“噢……”她一笑,“我也听不懂,不过姑娘,我陪你去吗?”
“不用,人越少越好,我很快回来。”
“嗯,那我不烦着姑娘了。”
我笑笑,转身走了。
快至门口时,抬头看见对面又来两个人影,是八字眉和她的同伴。
二人见到我皆没有什么好脸色,我看了她们一眼,收回目光朝外面走去。
快离开时,忽的听到八字眉的声音:“嘴巴说得好听,自己是个什么人还不清楚吗?”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们。
八字眉的同伴正在拉她,八字眉的目光则看着我。
“你当初不是说看不起杨家,会躲开远一点,不再出现,怎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撞过来,还不要脸的在这里住下了?”
我不想理她,打算走,不过停顿了下,我又回过头来看着她。
“很生气是吗?”我说道,“除了生气,你好像什么都做不了,”说着我一笑,“那就一直气着吧。”
眼看她脸色真的大变,我转身离开。
其实我不理解她,虽然我不想要让杨修夷或者吴夫人帮我做什么,但是站在任何一个外人的立场看待这样一个“回来”的田初九,都该知道她是风头正盛,是轻易不该去招惹的。
若我是八字眉,我在吴府第一次看到田初九时就应该会觉得不安,害怕她会将鹤山后面发生的事情告诉别人吧。
这个八字眉可真是奇怪。
吴府很大,我绕最大边缘的范围走,事先在脑中已有蓝图,所以设阵不算多难。
不知不觉走到之前被毁坏的那一段连廊附近,吴府的效率很高,已经修葺的差不多了。
这时捕捉到一阵动静,我抬眸朝声音来源处望去,一个略显鬼祟的声音,从墙外翻入进来。
月色下,依稀可见是个清瘦女子,长发绑成马尾,垂至臀下,一袭灰衣,外罩黑色纱衫,腰身系以红绳,手里握着柄长刀,干净利落的刀客打扮。
她身手很好,轻盈落下后,往另外一边猫去,在我的视线里消失。
小偷?刺客?或者……同吴挽挽有关?
我皱眉,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
她轻手轻脚,极为灵活,走的都是近路,似乎对此很熟悉。
最后,我跟着她去了兰亭苑,是吴府大少爷吴洛和大少夫人唐采衣的院宅。
女子利落翻入了院宅,我身手不及她,四下望了番,寻了个可以踩脚的地方爬进去。
院落里很安静,我闭上眼睛,以神识四散,那个女刀客似乎直接去找唐采衣了。
我跟着过去,爬上了屋顶。
屋中摆设精致典雅,一座墨绿苏荷的轻纱屏风后边,唐采衣坐在书案前,正在练字,浇着中天露汁的花灯挂在屏风上,清亮蓝光照彻。
我看清楚她的眉眼,果然便是我在春鸣山所遇到的女人。
那时的她素袍大衣,整个人低调沉默,甚至有些晦暗枯槁,如今却完全不一样,雍容华贵,端正大方,衣上累着金丝,缀着珠玉,发髻高挽,露着一截优雅脖颈。
女刀客轻声推门进来,唐采衣抬头朝她看去,看模样,两个人很熟悉,并不是我所想的刺杀关系。
“没有遇见你所说的那个捕蛇女,”女刀客进来朝她走去,边走边道,“我在那洞中守了两日,没撞见任何蹊跷。”
我拢眉,她们说的莫非是我。
女刀客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又道:“我离开春鸣山后去街上找了所有的药店,没打听出有用的,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唐采衣没说话,安静坐在那边,半响,她开口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怕此人出去乱说话,引好奇之人去春鸣山查看。”
“那界门在白日至少不会出来,”女刀客说道,“好奇不好奇的,也无所谓,而且,那捕蛇女也未必看到了什么。”
“但愿她什么都没有看到。”唐采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