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接话，继续整理。
好在唐芊也不再提，待咸肉粥端来，她同我聊起五邑城的不少街头趣事。
喝完回去，我在房里将带回来的材料逐一排开。
房门敞开着，我没有避讳，不过外头也没多少人来张望，一般只会好奇的多看一眼。
我编了两个绳链，一开始手法有些生疏，到后边，手指似乎自己找回了记忆，我编织的越来越熟练。
编好后，其中一只我带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另外一只是留给吴挽挽的。
而后我整理其他东西，待一切差不多了，我让唐芊帮我找来吴挽挽，我以小匕首割破吴挽挽的手指，滴了不少血在盅里，再将月琼草和厢沉，木槿，朱砂，青琅一起捣碎成泥，在她眉心点下。
她的脸色仍苍白，不过眉目蕴出一些期待与不安：“这样便可以了吗？”
“还不行，”我说道，“得等晚上，也可能是明晚或者后天晚上。”
甚至有可能永远派不上用场。
她点了点头：“好。”
我将笔搁回桌上，看到她的手一直放在肚子上，想了想，看向唐芊：“你先出去下，帮我将门带上，有劳。”
“嗯。”唐芊应声，转身离开。
我收回视线，压低声对吴挽挽说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找大夫？”
“我也不知道，”她垂头看着肚子，“我没有可以信任的人，除了田姑娘。”
“越快越好，”我说道，“对你的身体好。”
她没有说话，肚子外的手微微收拢紧。
“孩子没了之后，你需要好好调养和休息，如果你身边没有人手，我可以过去照顾你。”我又说道。
“你说……我将这个孩子生下来会如何。”她忽的抬头说道。
我一愣：“你想要这个孩子？”
“那日你所说的，孩子就是孩子，没有野种的说法……”她眼眶变红，“我回去后想了很多，它，它到底是我的骨肉，长在了我的身体里面，它什么都没有做错，可是，可是我又真的很害怕，我很讨厌它。”
我不知说什么好，顿了顿，说道：“那，你自己决定好。”
“我没有决定，”她松开手，轻声说道，“由不得我决定。”
我其实很想跟她说，既然她付了钱，我接了她的单子，那么她的所有决定，我都会帮她，哪怕她想将孩子生下来，我也可以尽我所能帮她解决麻烦。
但是我知道这些话不可以说，这会左右她的判断，我只能让她自己去决定。
她侧过身去，看着桌上略显凌乱的巫器药材，说道：“其实，像我这样的女人，我应该主动去寻死的。”
“什么？”我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我不贞了，”她抬手擦掉眼泪，“用那些仆妇们常说的话，我就是一只破鞋。”
“你胡说什么？！”
“如若那些梦都是真的，那我不就是人尽可夫的女人吗？”她哭道，“我犯了大错与大罪，我不配为女人。”
“……”
她忽的抬起手，朝自己的肚子上打去。
非常重的一拳，待她要打第二拳时，我先一步抓住她的手腕：“三小姐！”
她张开嘴巴大哭：“母亲知道，一定会打死我的，田姑娘，我真的好怕！我不是母亲的亲生女儿，她对我不会有半点手软和怜悯的！”
我松开她的手，在她身旁椅子上坐下。
她哭得都是泪，本就惨白孱弱的病容，越发显得可怜。
我没好气的说道：“幸好去春楼找乐子的那些男人们没有你这样的想法，否则春楼那些漂亮的姑娘们，得失去一大笔收入了。”
“……什么？”吴挽挽睁着泪眼看我。
“说笑的，”我说道，“你现在也大可不必这样，人尽可夫就人尽可夫，男人三妻四妾，反以人尽可妻为荣，怎么你就哭哭啼啼的。”
她擦掉眼泪，望着我的眼睛眨巴着，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而且你这样想，”我继续道，“这世上男人三妻四妾，妻妾里边个个都美的能有几人，而你如今所遇男子，个个非富即贵有钱有才，你不亏啊。”
她摇摇头：“田姑娘？！”
“我只是想让你好受一点，”我说道，“这样，我说个故事给你听，是我曾听说书先生说的，不知道你听过没。”
“什么故事？”
“说是两百多年前有一个村妇，她挑一担果子去卖，果子不慎翻了，恰好一旁有一个男子路过，见状便来帮这村妇捡起，结果捡东西的过程里，他不小心触碰到这村妇的手。村妇大怒，并深感对不住自己的丈夫，回家后同丈夫认错，并一刀将自己与他人触碰过的手给砍了。”
吴挽挽伸手捂着嘴巴：“竟有这种事？！”
“说书先生说，这是真事，”我说道，“你看，若是她这样便砍了一只手，若是你觉得你自己也该去死，那我怎么办呢？”
“你？”她拢眉，“田姑娘，你怎么了。”
“我常年被妖怪捉走，又常年和人打架，我时不时便光膀子露腿，那我便不活了吗？”
“那，杨公子知道吗？”
“你管他知不知道的。”
“可是，他如果知道了的话，他不会生气吗，不会对你……”
我一笑：“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他知道与不知道又能如何？这是我自己的身子，与他何干？”
她抿唇，收走目光，脸色似乎更苍白了。
我见她模样，有些匪夷所思，说道：“……你不会觉得，我也是个不忠不贞的女人了吧？”
她没有说话，看模样，像是陷入了矛盾，虽然我不明白她为何会产生这样的矛盾。
这……分明我说出来只是想让她好受一些。
我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下唇角，回身整理桌上的凌乱，说道：“何必围着男人转，你看，你现在若是真有身孕，可这孩子所谓的爹却根本不会知道他有了个后代，只有作为娘亲的你可以一清二楚，所以，你这么了不起，你大可以围着自己转。”
“我……围着自己转？”
“对，”我侧头看着她，“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对自己的肚子尽快想一个办法，其余的都不是你该管的，知道吗？”
沉默了阵，她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