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蔡诗诗忽然跪爬过来,被施大夫及时拦住。
她崩溃大哭:“姑娘,我知道我不该一时鬼迷心窍去害沈云蓁,你要报复就报复我一人,不要告诉凌孚,也放过我的相儿和思儿吧。凌孚身体羸弱,你若跟他说这些,他会受不住的。他已经活不长了,我年纪轻轻便要守寡,这已经是我的报应了!姑娘,一夜夫妻百夜恩,沈云蓁和凌孚好歹夫妻一场,你是沈家的人,你就看在……”
“你给我住口!”我斥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一夜夫妻百夜恩!我恩你娘!”
她微愣,呆呆的虚望我,似乎这才意识到她说了什么。
我心烦的将纸揉成一团,朝她丢去:“你真恶心!”
走出洞外,山风清冷,月色疏朗,树枝更疏朗。
我挑了块石头坐下,我心口有些闷,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坏心肠的女人今天的日子会这么好过。
花戏雪抄胸靠在一旁,冷冷道:“这女人够烦的。”
我没有说话,拾起一块石头,朝前面丢去,落入了深涧。
“猴子?”花戏雪又叫道。
我抬头看他一眼,闷闷道:“至少现在证明了,沈云蓁和我所说的话,全部都是真的。”
“接下去,你有何打算?”他问道。
“回去找陆曷。”
“他是谁?”
我拢眉,收回目光看向前面月色,低低道:“我也想知道,他是谁。”
施大夫这时从洞中走出。
我抬头看着他。
“她太烦了,”施大夫说道,“我把她扎睡了。”
我点了点头。
“她肚子里的孩子还好吧?”花戏雪问道。
“好得很,我们昨晚一整夜都白忙活了。”施大夫说道。
我又拾起一块石头,朝对面山崖扔去。
“我如果没记错,左府七少夫人是两年前逃的,”施大夫又说道,“那时候这蔡诗诗还没怀孕,而且听说,她这两年也没出过府。”
“何止,”我说道,“她做贼心虚,她身边的仆妇丫鬟身上全有避尘障,估计是她请来的人设下的。”
“蔡诗诗不是说若她说出去,那陆曷便会回来杀了那对男胞吗?”施大夫说道,“要不然,咱们便将计就计,引这陆曷回来?”
“不知那人深浅,还是算了,”我说道,“那对男胞毕竟无辜,还是不要让他们涉险了。”
我看了看天色,再看向花戏雪:“左显还未醒,我需得将他解阵,你先带他和施大夫离开,我去那边留记号,引人过来把蔡诗诗接走。”
他点头:“好。”
·
山路暗黑,草木离离,夜风呼啦啦的,我用树杖将成片长草打压下去,将蔡诗诗的衣角随意挂上,再往更前边走去,故技重施。
深山里边传来许多野兽吼声,间杂几声妖怪的嘶叫,很热闹。
我随意打着沿路的长草,边在计划下一步,一夜一日未睡,一个哈欠袭上来,随即我的眼眶便盈满了泪。
蔡诗诗这边似乎没什么可问的了,我觉得,我接下去需要弄清那些人为什么要对沈云蓁下手。
这一点着实奇怪,沈钟鸣已经死了,也许他的学生和朋友对沈云蓁依然疼爱,还能用沈云蓁要挟他们一二,除此之外,沈云蓁身上其实没有多大价值了吧?
或者,那些人在沈云蓁身上所图的,乃我和沈云蓁都还没有发现的?
可真的越想越觉得奇怪,沈云蓁说陆曷是我们的共同仇人,但她是盛都书香门第里长大的贵气小姐,月家则远在平州乡野之地,我们能有什么共同仇人呢。
又打了个哈欠,我将花戏雪的衣角撕了小块,扔在地上,将一旁的野草压了压。
这时一顿,我抬起头,有所感的抬眸朝前面望去。
月色凄白,夜风自北地而来,空中带着一股浓郁腥气。
我用力再嗅了下,确定不是幻觉。
我瞬间想到狼群,而这腥气,或许有人受伤了,甚至更大的危机,我当即加快脚步,朝前面奔去。
远处一顶帐篷燃着大火,正是蔡诗诗让人临时搭建的。
地上躺着五具尸体,两个左家近卫,一个蔡诗诗的贴身丫鬟,除此之外,还有两个身穿夜行衣的高大男子。
这里俨然发生过一场恶战,不是狼群,却更令我心惊。
我快步走去,先以长澜天阵控制火势,再在阵法中降温。
大火渐渐消散,眼睛的能见度便也跟着缩小。
我闭上眼睛,神识在四周游转,寻到一些人,我转身过去。
但就在这时,一柄短刀忽的破空射来。
我来不及躲闪,电光石火间,眼眸一凝,短刀于空中被我狂涌的灵息碾为碎末。
几个黑衣人紧跟着扑来,扬刀便砍。
我忙抬手,这些黑衣人全部被我凌空抬起,我这才数清,微弱的火光里,共有七人。
我用力扬手,将他们七人全部摔滚于一处,以天灵困阵围住。
“你们是什么人?”我扬声说道,“为何杀人,为何杀我?”
话音落下,我的神识捕捉到强烈不安,我回头朝身后望去,天地忽然明亮,刺目的光让我眯起眼睛,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这是紫涤石所设的尘光阵。
第二个念头,危险!
我忙在周身结出护阵,保护自己,同时努力睁开眼睛朝前面看去。
肉眼可见,一道凌薇扇影朝我冲来,誓要将我砍作两半之姿。
速度太快,我的护阵甚至要来不及。
却也在这时,一个浑身幽绿的女人飞速扑来,以身子挡下了这道凌薇扇影。
绿影掉落,发出凄厉难听的痛吼,断为两截。
我在黯淡下去的尘光阵中瞪大眼睛。
这时,又有四只绿影蹿出,速度极快,朝光矢来源冲去,顷刻包围了远处陡峭矮坡上的一个蒙面女子,那些黑衣人纷纷追来帮她。
是这女人动的手?
可不等我有下一个念头,一只绿影朝我冲来,我转头看去,什么都来不及做,便被对方扑倒在地。
她的速度着实快,冲过来的速度将我带了出去,后背滑摔在地,地上的草皮沙石磨得我极疼。
而看清她的脸后,我再度睁大眼睛,完全傻了。
眼眶是空的,嘴巴也是空的,没有鼻子,浑身都是苔藓,还在掉着屑。
她抓着我的双手,似要将我捆住,我努力挣着,她张嘴怒吼,使劲拽我。
且就在这时,那股久违且熟悉的剧痛骤然袭来,搅得我五脏六腑都在生疼。
我努力找回自己的意识,灵息汹涌冲去,将她冲摔了出去,狠狠撞在了山壁上。
我飞快解开手上绳索,抬手一抹鼻子,又流血了。
胸腹间也有股腥气,正在翻涌而上。
我不能在这里呆下去了。
这时听到刀刃砍地的声音。
我抬头看去,沈云蓁双手握着大刀,朝那被我摔得极重的绿影劈了下去,绿影仓促滚地避开。
沈云蓁吃力的举起刀子,还要再劈,那绿影大怒咆哮,朝她冲去。
我忙抬手,将沈云蓁飞快拉扯开。
沈云蓁的刀落空了,那绿影也落空了。
我忍痛跑上去,拉起沈云蓁:“快跑!”
我们迅速离开此地,自陡峭小路往山下跑去,大地还未干透,我们几乎连跑带滑。
虫鸣啾啾,漆黑一片,远处还有野兽的叫声,我脏腑里的剧痛已彻底消散,我便以神识尽可能的去周围寻人,提高所有的戒备和警惕。
跑下来好远,迎面而来许多左家近卫,我和沈云蓁不约而同靠往一旁的石壁。
待他们离开,我们继续跑,转过一个湖亭后,向南而去。
却就在这时,一道凌薇扇影蓦然冲来,我的戒备和警惕一直都在,几乎捕捉到它袭来的同时,我于空中迅速拉起一道丹光嶂,将它挡下。
“沈云蓁!”一个清脆女音叫道。
我们抬起头,方才那蒙面女子倾身掠来:“站住!”
我神思一凝,石块陡起,女子身影一顿,旋身往后,纤手一抬,同样飞起石块,与我的相撞。
而后她看向沈云蓁,眉心一拧,数粒石头将沈云蓁环住。
我强拉心念,在石头落阵之前将它们强行打散,朝女子回击而去,被她快速避开。
她稳住身形,转眸朝我望来,极厚的面纱,看不太清容颜。
但额头很光洁,双眸明亮,一头乌发极长,束着简单马尾,没有头簪,没有耳饰,穿着一袭轻绡黄衫,腰间垂了枚念生玉。
“你是谁?”她问。
“你不是我的对手,”我说道,“识相一点自己滚。”
“好狂的口气!”她叫道,“莫非刚才那些绮婆是你养的?”
“什么是绮婆?”
她挑眉,忽的又一抬手,朝沈云蓁攻去,我以阵法挡下,同时灵息疾冲而去。
她一凛,忙抬手结印,凝出护阵,我冷冷看着她,没有半点心软。
她的神情渐渐变了,双眉紧皱,咬着牙关。
我没有给她太多时间,眉心一紧,她的护阵被我击垮,我将她同刚才那绿影一样,朝山壁上摔去,她跌地后,一口浓郁鲜血自唇中吐出。
我抬脚走去,忽的一顿,暗道不好,不待我抬起头,又一道刺目强光袭来,尘光阵再度将我视线变的盲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