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的人赶来，左显在门口一愣，冲向床榻：“沈姑娘！”
我松了口气，幸好不是顾茂行。
南宫池叫道：“速去准备冷水和醒酒汤，还有……”
杨珏在他肩上一推：“准备个屁！多好的机会！”
桃花眼阴险一笑，回头看向那群仆人：“你们看到了什么没？”
众人面面互望，倒全是机灵模样，笑道：“什么也没有啊。”“走走走。”“少爷，我们告退了。”
左显抬起头看着他们，有些愣。
桃花眼看向屋里剩下的几个公子：“我们也……”
众人当即有所反应，立即跑走。
左显去拦他们，但被人给强行留了下来，房门也自外面被锁上，屋内很快就只剩他们二人。
“这……”我说道。
我不清楚顾茂行和左府的渊源，但他能在左府出入自由，且左显待他那般恭敬，想必将沈云蓁弄进左府必有利于他下手吧。
原来，这是顾茂行的棋局。
沈云蓁意识不清，仍在絮絮说着话，说出口的话甚至越来越露骨。
左显站在门边，看着床上的沈云蓁，看样子还在发懵，没有回缓过来。
我和杨修夷一左一右的坐在精细雅致的圆桌旁，我将左显的迟疑、矛盾全看在了眼里。
挣扎良久，深望良久，在沈云蓁的嘤吟中，他终于缓缓的附身下去，触上了她的唇。
可以明显看到他宽阔的双肩发着颤，我觉得他是害怕的，可是沈云蓁却忽的伸手环住了他，变为主动。
我看的有些脸红，杨修夷轻咳一声，我朝他看去。
“还要看么？”他道。
我顿了下，严肃道：“应该还会有变故吧，可能还有坏人。”
“那……”
我坐的笔直端正：“那再看会儿吧。”
“……嗯。”
但我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左显很快松开沈云蓁，往另外一边退去，并未继续。
他抬手撑着自己的额头，又转眸，朝沈云蓁看去，顿了顿，他忽的大步去拉扯房门：“开门！给我开门！我生气了！”
外面根本没人理他。
左显抬起头，闭了闭眼。
沈云蓁的声音还在持续着。
“他会很难受吗？”我低声问道。
“会吧。”
我点点头，朝杨修夷看去，忽然有些脸红，想问他，知不知道这种难受，到底有多难受……
左显抬手捂住了耳朵，依然还站在门边，没有要过去。
但渐渐的，我发现左显也有些不对劲了。
我有所感的，回头朝我们身后看去。
杨修夷也回过身去。
这才看到，我们身后烧着一个铜制的小香炉，淡烟袅袅，在窗边极不容易被发现。
但现在我们没有任何的嗅觉，闻不出这是什么，不过想也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左显的脸色也变红了，他的情绪也变得暴躁，上去又拍门，让人打开。
最后，他停了下来，回头看向床上的沈云蓁。
看得出，他的理智到现在终于彻底瓦解，并且很快，年轻男子就表现出了他的血气方刚。
梦境到这里，泛起一阵尘香露花，旖旎绮丽，有清兰莹蕊的花瓣在四周浮沉飘荡，这是梦的主人愉悦快乐的一幕。
我和杨修夷同时发出轻咳。
我看向他，幽沉的黑眸也正望着我，几乎异口同声：“还要看？”顿了顿，“你想看？”
他浓眉一拧，我也皱眉。
话刚说完，左显拉来被子，将他们的身子严严实实的捂住。
我一顿，即刻正襟危坐，肃容道：“……顾茂行应该还会来吧？”
杨修夷饶有兴致的看着我。
我续道：“那个，我觉得还会有一场变故的，所以我们还是再坐一会儿……”
“好了，”杨修夷推桌起身，“我们走吧。”
“……”
我极其不情愿的抿唇，走就走。
·
我们在楼下大堂坐回之前的位置。
我没有说话，杨修夷也没说话，彼此安静着，最后，我先打破沉默：“看来，沈云蓁误会了左显，左显也是受害者。”
“嗯。”
我看向窗外，街上人来人往，阳光清和。
我说道：“若非沈老先生这梦阵，我想他们此生至死都无法知道，原来彼此之间有那么多误会。”
“不知道，或许便不会成为遗憾。”
我点点头，心口闷的难受。
也在这时，我的耳朵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我抬起头，神情变得严肃。
杨修夷的神情也变了，沉声说道：“过去看看。”
我们起身离开酒楼，循着声音过去，到了一条很僻静的巷弄，哭声越来越大。
是公孙婷。
她哭着说道：“我只是想借你们的手教训一下我五哥，我真的没有其他用意！”
“小小年纪便这般会兴风作浪，日后还了得。”这个声音，是杨珏的。
“不会了，不会了！”公孙婷哀求，上去拉扯杨珏，“你不要说出去，求求你了，被母亲知道，我会被活活打死的！”
“你松开！”杨珏大怒，“你干什么！别拉拉扯扯！”
他将公孙婷用力扯开，公孙婷摔在了地上，抬头哭道：“你一旦说出去，我便会死无葬身之地，路遇遗孤尚会伸手施援，更不提我也是公孙家的小姐啊。”
杨珏没理会，头也不回的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公孙婷忽的抓狂，尖声叫道：“你站住！给我站住！！！”
杨珏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你看看你这般模样，与泼妇何异？”
语毕，再度拂袖而去。
公孙婷看着他的背影，神色变狠，胸膛剧烈起伏着，竟从袖中抽出了匕首。
我睁大眼睛：“她想干什么！”
公孙婷浑身发颤，一步一步朝前走去，忽的，她深吸了一口气，竟如狐猫一般轻巧跃起，猛冲了过去。
杨珏听闻动静回身，已被她一把捂住了嘴巴，手中匕首顺势捅进了他的腰肢，而后又一扬手，割破了杨珏的喉咙。
几个动作足见她功夫之好。
我看傻了眼。
杨珏俊容惊惧，公孙婷一把将他摁在墙上，手中匕首疯了似的在他腹上乱捅，一下，两下，三下……
血水喷溅，将她精致的衣裙溅出大片红艳刺目的血花。
“啐！”公孙婷一口唾沫吐在了杨珏脸上，恨声道，“高高在上？你去死吧！你现在连狗都不如！！”
我浑身发寒，平生最见不得的，便是活生生的人命于眼前消失。
年轻男子口中吐血，瘫在血泊中浑身抽搐，伸手想抓公孙婷，但被她一脚踢开。
“去死吧！给我死吧！你们这些人都去死！！”
公孙婷疯了似的怒叫着，尖锐的匕首继续一下一下戳入他的身子，直将他捅的血肉模糊。
杨珏很快便死了，双目圆睁着。
也在此时，公孙婷才像是大梦初醒，她“砰”的扔下了匕首，捂住嘴巴后退，顿了顿，转身跑走。
我忙跟上去。
她从酒楼后门进去，找到顾茂行所在的包厢，直接推开门，噗通一声跪下：“被发现了，我被发现了！”
顾茂行正独自下棋，她这样冲撞进来，顾茂行抓起茶杯便砸了过去：“闭嘴！”
公孙婷颤颤发抖，伏地道：“那个，那个杨家的，他不知从哪知道的你，他要去告诉别人，我把他，把他给杀了。”
“杀了就杀了吧，”顾茂行冷声道，“滚出去，以后再冒冒失失，我直接砍了你的双脚。”
“可，可是尸体还在那……”
“我会处理的，你滚吧。”
公孙婷怯弱点头，起身离开，嘴巴里面絮絮说着感谢的话。
出来后，大门在她的身后关上，她抬手擦掉脸上的血渍，唇角浮起一抹冷笑，眼神亦变得尖锐明亮。
而后，顾茂行果真派人去处理了。
他的手下杀了一个姿色不俗的春楼姑娘并毁尸灭迹，买通了老鸨和几个丫鬟制造出杨珏不时上门寻欢的假象。
而杨珏，他们将他的尸体肢解，碎骨，烹煮，并用雁字草汁和天眼卵一起将一截断指黏在他手上，造成六指，称这具尸体是那春楼姑娘的情郎，被杨珏所杀。
杨家震怒，将杨珏逐出了杨家宗庙，同时将这桩本该惊动天下的罪案强压了下去。
只有左显他们，死都不愿相信杨珏会做出这种事情，不时去杨府求情，到最后，次次被拒之门外。
接下去，我看到他们疯了似的去找杨珏，搜遍了大半个盛都，将关东关西一带跑遍，到最后仍是被杨家阻断。
杨珏的生父斥责他们，是不是想要将事情闹大，让杨珏彻底身败名裂。
这个杨家，的确是杨修夷的杨家，不是嫡系，杨修夷说那是他的十七叔，是他六叔祖父的小儿子。
而杨家内部所相信的说法，从始至终只认定杨珏心仪了一位春楼姑娘，一日撞见那姑娘同情郎幽会，他一怒之下杀了情郎，并绑着那姑娘私逃了。
一幕幕在我们跟前上演，亲眼所见，方知震撼，我难抑心中悲愤，可不知要说什么。
手被杨修夷轻轻握住，他低声说道：“出去之后，我会替他平冤，你放心。”
“可是，他终究是死了，”我难过的说道，“这么多年了。”
“至少对还在意他的人而言，不会失望。”杨修夷说道。
我点点头，说不出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