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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本小说网 >>军事 >>浮世谣 >>第343章 一场悲悯
刻薄的话语就像冰冷的刀子,左显彻底愣在了那,担心她的焦虑神情从清俊面庞上一点点褪去,变得不解,愤怒,怨恨,悲伤,最后归为一寂波澜不惊。 “好你个泼辣恶毒的沈氏刁妇,”那老妇大怒,“我今日就要在这立立规矩!家法伺候!给我往死了打她!” “太祖母!”左显一步上前,撩袍跪下,抬眸看着老妇,“不要伤她,有什么事冲我来!” “你给我让开!” “太祖母!” 左显重重磕下,光洁的额头被地上石子所磨,红了大片,他伏地说道:“蓁儿是我惯坏的,源也罪也,我最该罚,应是我受之!” 一个妇人上来拦他:“凌孚!” 左显回头看向沈云蓁:“快回屋去。” 沈云蓁看着他,眸光波闪,深吸了一口气,也跪了下去:“打吧,我认,话由我说出,与你无关,无需你多管闲事。” “我让你回屋!”左显大怒。 沈云蓁咬牙:“我不!” “不动她也行!”老妇看向那边的纸笔,“马上把她给休了!” 一个仆妇忙走去拿纸笔。 左显双拳紧握,坚定道:“不可能,我不会休蓁儿的。” “你说什么!”老妇气的发颤。 闻风赶来的几个左家少爷忙围过去,开始打圆场:“祖母,我们先回去吧,明日再罚,您的身子重要。” “对对对,”一个压低声音,“沈氏这么刁蛮,这么快就休了岂不便宜她了,还得恶罚几日才行,七郎总有不在的时候,别气着您了。” 另一个声音压得更低,附在她耳边说道:“若是放沈氏出去,那她铁定与我们左家为敌,休了她便是我们亏了她,若还留着她,那日成亲她羞辱我们则是她的不是,沈钟鸣那些学生和老友只会记着我们的大度和包容。” “是啊祖母,不如先回去吧,咱不跟这种女人一般计较。” “老祖母,走吧!” …… 一大群人终于将老妇哄走。 一个妇人最后离开,指着跪在地上的沈云蓁:“这里是左府,你再高的心气也得被压一截,别说沈钟鸣已经死了,就是他还在,我们左家也不怕。发发脾气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别不知好歹。” “是我的错,”左显说道,“二婶婶请回吧,天色不晚了。” “你们左家?”沈云蓁爬起身来,冷笑的看着眼前妇人,“你不是刘家的吗?沈家再不济,靠的至少是自己,你刘家结党营私,四处勾结,攀上左家就以为攀上了高枝?如今还来我跟前狐假虎威,小人得志这个词,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你!”妇人被气的脸色苍白。 左显皱眉,冷冷看着地上,没有说话。 沈云蓁收回目光,转身离开。 院子里很快静下,只剩几个随从,左显淡淡叫人将东西收了,转身回房。 之后几日,他们形同陌路,这是左显第一次冷落沈云蓁。 沈云蓁一直是无所谓的神情,爱理不理,也是在这几日,左显遇见了蔡诗诗。 泛潮的时节,天地都湿嗒嗒的,左显独自在一家酒楼发呆。一个清秀水灵的姑娘向他走去,捏着一块玉佩放到左显酒桌前,轻声说道:“公子,这是,是你掉的么?” 声音有些稚气,面貌带着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独有的娇俏和羞意。 那玉佩是杨珏的随身之物,左显一眼便面色大变,惊忙起身:“这是哪来的?!” 蔡诗诗回过头去,指了指门口:“一个男人给我,他说是你的。” 左显急急冲了出去,站在门口张望,蔡诗诗跟去,左显回眸:“他人呢!他人在哪!” 顾茂行的手下已走远了,而顾茂行就坐在不远处的阁楼茶室里,端着茶盏淡淡的看着他们。 而这,只是开始。 比起公孙婷和顾茂行的勾结,蔡诗诗只是一颗毫无所知的棋子,可顾茂行待这枚棋子真的很好,他那些手下几乎都在为她与左显制造各种邂逅之遇。 街角,茶肆,酒楼,亭台…… 我回想上一个梦境里,左显同沈云蓁次次错开,再看如今他同另一个姑娘隔三差五的不期而遇,真是令人喟叹。 从梦中所见,蔡诗诗第一眼便喜欢上了左显,数次相逢后,她问闺友她与左显是不是便是缘分二字。 闺友笑着让她不要多想,左显已有家室。 可少女情窦初开,再有这么多的巧合,只会越发春1心如漾。 反观左显,对于那么多次巧遇,他倒并未有许多在意,他对蔡诗诗所持的态度仅仅只是眼缘和凑巧,到最后也不过是当个妹妹来看待。 一晃又数月,秋日萧索,紫薇区西边有泊长湖是临尘江流与紫清河的分支,刚下过一场小雨,湖上掀起浩大的水雾,朦胧泛泛。 左显和一个布衣书生在一艘船上席地对饮,畅谈天南地北,不时也要论一论朝政时局。 杨修夷竟认得此书生,说他叫顾儒达。 我们坐在船尾,我托腮听着,快要打瞌睡。 撑渡的船家忽在此时一个打滑,船身微微侧倾了下,顾儒达手边的酒盏被打翻在甲板上,咕噜咕噜顺着滚去了左显脚边。 左显俯身去捡,顾儒达袖子一晃,一粒药丸便落进了左显的酒盏。 我一愣,便眼睁睁的看着左显将那樽酒喝得一干二净。 天水一色,茫茫无边,细雨斜风中,左显的面色越来越红,顾儒达回头吩咐船家:“靠岸。” 烟云亭上立着一个娇小纤瘦的姑娘,正在等候闺友,身旁的婢女上前给她披上斗篷,她抬头看见湖岸下新靠的船只,不由一喜:“左公子!” 左显双颊浮红,澄亮的双眸变得迷离,我以为顾儒达下的是媚药,近看才知道,是魅药。 媚药可以用冷水强破,魅术对心智坚定之人亦无多大用处,可魅药不同。 制作此药必不可少的一味药材是九尾狐的心肝,但九尾狐是什么?是青丘神族。 不说打不打得过,就是如今能不能遇上都成了问题。 “顾儒达一介书生,自命清高,多次拒绝南宫池的救济,如今却要了顾茂行的买通。”杨修夷说道。 “这是为什么?”我不解。 “也许是他廉价的文人风骨。”杨修夷说道。 蔡诗诗下去扶左显了,会发生什么我们不难猜到,烟云亭后边就是临湖的风雅客栈,顾茂行应已安排好了一切。 湖畔浮灯,江岸初静,正是夕晚归家之时。 我趴在楼下大堂,望着窗外雨景。 杨修夷始终面淡无波,清冷安静。 良久,杨修夷说道:“困不困?” 我摇摇头。 窗外的夕阳暮色给落雨的湖面染了微醺颜彩,湖边柳树迎风而摆,沙沙哑哑的。 “这些都是已经发生过的,”杨修夷说道,“莫过于伤怀。” 我闷闷的说道:“沈老先生说他强改了左显的命盘,顾茂行也一直在左右着左显,可我发现,左显始终是他自己。” 他们可以操纵他的姻缘,他的际遇,却操纵不了他的心。 任你百般戏弄于我,我自初心如磐石不移。 我现在特别想要回去找到沈云蓁,告诉她,你知不知道左显多爱你,这样一个年轻俊朗的男儿,他喜欢你喜欢的痴狂,热情,执着,开朗又乐观,可是现在,他却要死了。 而他会死,跟从小一直疼爱你,保护你的祖父有关…… 和左显初次见面时,他望着画上女子的神情我怎么都挥之不去,那种心痛和寂寥,像是能穿过悠悠岁月。 我真的很想问左显,沈云蓁究竟有什么好,要你喜欢成这样? 心里闷闷的,好难过。 夜色渐沉,半夜响起一声婢女惊叫,随即安静了下去。 半个时辰后,盛怒的左显大步下楼,蔡诗诗紧追了下来。 客栈的伙计和掌柜眼观鼻,鼻观口,什么都没看到。 蔡诗诗在门外拉住左显,男人的怒吼和女人的哭音传了进来。 争执的很凶,但我们已经知道结局,便没什么悬念。 蔡家怒斥蔡诗诗不要脸,蔡诗诗寻死觅活。顾茂行在左府地位本就不轻,在左家几个老爷面前说了几句,蔡诗诗终是成了左显的妾室。 沈云蓁没什么反应,只是离左显越发疏远冷漠。 左显并没有将蔡诗诗扔在那不管,例行公务一般,每隔三月,会于初八那日过去在她房中过夜。 最开心的莫过于左家那些姑婆,她们讨厌沈云蓁,对待蔡诗诗便喜欢无比,像是要故意做给沈云蓁看一般,什么好东西都往蔡诗诗手里送。 沈云蓁有沈家的产业在,对左家也没什么特殊感情,根本不放在心上。但左濯的妻子秦氏却不然,她看不惯蔡诗诗一个妾室得宠,甚至还爬到自己头上,于是时不时就会刁难几句。 这种时候,反而是沈云蓁替蔡诗诗挡箭说话。 比起说书先生口中那些被正室刁难折腾的死去活来的小妾,蔡诗诗应该很知足了,可是在顾茂行找上她之前,她自己便已悄悄开始对沈云蓁下手,虽然都是些不入流的小伎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