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逸一番嘱托后离去, 第二日白天,萧朗玉有些事儿给耽误了,一直到第三日下午,他才得空去找项竹。
云水楼三楼的隔间里,项竹和萧朗玉围桌而坐, 项竹将刚泡好的茶倒上, 递给萧朗玉:“你若不来, 我也要派人去寻你,明日开始,欢儿就不去学课了。后日我们要远行。”
萧朗玉闻言不解:“远行?去哪儿?走多久?”
项竹笑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拘去哪儿,四处游历,大概一年多吧。”
这么久啊?等回来小欢欢都该十六七了吧, 那时候嫁人, 会不会太晚?想着,萧朗玉忙道:“我今日来找你, 还有旁的事儿,是关于欢欢的。”
听到与欢儿有关, 项竹抬眼看向萧朗玉:“她的什么事儿?”
萧朗玉神秘的笑笑, 接着道:“我有个表外甥, 叫秦逸,你知道吗?”
秦逸?他自然知道, 前些日子发现欢儿外出有个男子同行, 他专门派人去打探了一番。
项竹没明确告诉萧朗玉他知不知道秦逸, 揭开茶壶盖子,又往里添了水,问道:“秦逸?他怎么了?”
萧朗玉指尖在桌面上轻叩:“还能如何?长大了,惦记夫人了呗。前日他来找我,说是钟情于欢欢,想来提亲,但是不知道你家在哪儿,特意让我来问问你的意思。”
项竹闻言,端着茶壶给萧朗玉添茶的手,凝滞在半空中,刚添满水的壶嘴里,茶液一滴滴的落在桌面上。
愣了片刻,项竹回过神来,神色如常,欢儿爱的人是他,怕只是那小子一厢情愿。
念及此,他接着给萧朗玉添了茶,将壶放在一旁,直言拒绝:“我不同意,欢儿有她自己钟情的人。”
萧朗玉闻言笑了,一挑眉,手下一拍桌沿,笑道:“这我知道!她怕是没告诉你她钟情于谁?还别说,不是旁人,正是我这表外甥。”
项竹闻言,脑中‘嗡’的一声,他目光落在萧朗玉脸上,眸中隐有怒色,似反驳又似疑问:“你如何知晓?”
萧朗玉自是没听出项竹话中反驳之意,只当他是真的寻问,笑着道:“说了你别生气,千万别怪欢儿。你这些年,一直管着她,不让她出门,我瞧着都憋屈。这一段时间,欢儿每隔几日,都会穿着男装和弘杉他们兄妹俩出去玩儿。前日弘杉来找我时,跟我说了,他们俩是两情相悦……”
说到这儿,萧朗玉似是想起来什么,接着道:“哦,对了。他还跟我说来着,他们前几天相约今晚出去时,欢欢还特意问了婌儿,问我那表外甥会不会一起去。你说,这不是两情相悦是什么?”
说罢,萧朗玉两手一摊,一副万分笃定的模样。
萧朗玉的话,一字一句清晰的落进项竹耳中,这一刻,他的心头似是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崩裂,浑身上下宛如被抽空了力气,他双手撑着桌面支住身子,整个人好似一片浮萍,摇摇欲坠。
不可能!
她怎么可能会爱别人?
前些日子哄她说相亲,她明明再三阻拦……
项竹的思绪混乱,忽地想起,她说今晚要外出,她是为了今晚,才求他拖延的行程,他之前还在想,究竟是什么绊住了她的脚?莫非……是为了秦逸?是为了和秦逸见面,所以才要拖延和他的行程?
不可能!
他不信!
如果她爱上了旁人,就不会在意他会娶谁,所以她心里是有他的……可是,听萧朗玉所言,再看看自己这些日子看到的,她又似乎真的很期待和秦逸见面……
项竹的心里乱做一团,疑惑、不安、心痛,在他心间来回窜动,扯的他只觉难以呼吸。
萧朗玉看看项竹神色,有些不解,相交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他这般神色阴翳的样子。
“喂!”萧朗玉喊了项竹一声儿,接着问道:“你怎么看这事儿?给个话啊!”
前后两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他怎么可能会同意她嫁给别人?
项竹抬眼看向萧朗玉,冷声撂下一句话:“我不同意!此事日后也不必再提!”
萧朗玉闻言愣了,棒打鸳鸯?
他忙不解的追问道:“为什么不同意?弘杉出身好,人品又稳妥,和欢欢又是两情相悦,你为什么不同意?何必棒打鸳鸯?”
棒打鸳鸯?听这四字入耳,项竹怒极反笑,也不欲解释,只道:“呵……我养大的孩子,我不同意,你能奈我何?”
打交道这么多年,他们兄弟俩人没红过眼,但是今日,萧朗玉看着他这幅神色,以及听着他这说话的语气,心里难免有些着急上火。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火气,指着他骂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么不通情理的时候?弘杉说得没错,你对待欢儿,果然教条刻板,这么多年圈着她不让她出门也就罢了,现在,遇到条件这么好,且她也喜欢的人,你居然都不问问她的意思,就直接回绝,你怎么想的?”
萧朗玉实在想不明白,平时的项竹,委实是个很通情达理的人,怎么面对欢儿,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难不成,这爹当得太入戏,还真演上了古板家长那一套?
项竹不欲跟他解释,没有再接话,只一直看着窗外。
这时,响起一阵敲门声,拉回了项竹的思绪,他看向门扇:“进。”
门‘吱呀’一声开启,许安将头探了进来:“三爷,江南那位商人到了,现下正在楼下等着。”
他江南那位朋友,在青阳养了一段时间的身子,总算是适应了水土,这才抵达金陵。
项竹‘嗯’了一声,对许安道:“请上来吧。”
说罢,他站起身,准备出门迎接客人,看向萧朗玉:“我现在有客人要接待,你先回去吧。”
萧朗玉心里憋着气,没打算再多说,起身看看项竹,率先下楼离去。
项竹调整了下心情,跟着下楼接人。
江南那位客人已经上了二楼,项竹笑着行礼:“许久未见,可还好?”
那位客人摇头笑笑,跟着项竹一起上楼:“说来实在惭愧,不过而立之年,居然水土不服病倒了,好在现如今已经适应,还得多谢三爷送来的药材。青阳那地方,真没什么好药。”
说话间,已经到了三楼,项竹道一声‘客气了’,迎了客人进屋,俩人一起围桌坐下,项竹跟许安吩咐道:“上金陵特色菜式,茶上碧螺春。”
那客人闻言,忙摆手道:“上酒吧,病这些时日,我可馋坏了。”
项竹闻言一笑:“知道你好酒,但是寻思着你病刚好,才让上茶的,既然你馋了,那就上酒吧。”
说罢,转头看向许安:“上女儿红。”
许安行礼应下,转身出去,将门关好,下楼去备酒菜。
项竹一直和那位客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寒暄着,不多时,许安便拿了酒上来,菜也陆陆续续的摆上了桌子。
项竹给客人倒了酒,自己也斟上一杯,两杯相碰,一饮而尽。
席间,俩人看似相谈甚欢,可是项竹的心里,却始终扎着一根刺,言笑着将酒盏相碰,可是酒杯端到眼前,酒液里,满满都是沈欢的倒影。
今晚他喝下的每一口酒,都是辛辣苦涩的。
平日里,项竹酒量不算差,可正所谓‘酒入愁肠,三杯易醉’,今日他没喝多少,眼前的东西便开始重影,头也晕乎乎的难受。
客人看出了项竹的不适,这次是来谈生意的,他无意给项竹灌酒,只笑着调侃道:“经年不见,三爷酒量不见好,反倒差了。这么着吧,我喝一盏,你喝半盏如何?”
项竹笑着端起酒杯敬酒:“好好好,承蒙照顾。”他委实也不想烂醉回去,还得让她费心照料。
就这般边喝边谈,项竹应下了以后从他手里收丝绸的提议。
以往,项竹从各家收丝绸,价格不等,但是以后,江南那边的丝绸,都统一从这位客人手里收,而他也会按照项竹的要求专织他需要的,价格定的是最低的标准。
如此一来,对项竹来说降低了总成本,对那位客商来说,虽然降低了总价,但是项竹每次大批的收购,反而能让他大赚一笔。
如此,便谈下了一桩生意,等许安扶着项竹从云水楼出来时,天色已晚,街道上的店铺已经开始陆续关门,而沈欢,也已在半个时辰前回了府。
沈欢回到府里时,没见着项竹,原以为他早就回来了,不成想,居然没在,可他今日也没说要应酬什么的,怎么回来这么晚?
沈欢心里不放心,就一直在府门处等他。
约莫快到亥时,她等的都有些困了,才见着许安驾着项竹的马车,从街道的尽头驶来。
见他回来,沈欢的困意一扫而空,忙一步跨出门栏,走到门外等他到来。
马车在府门前停下,许安见到沈欢,从马车上下来,对她说道:“姑娘,三爷今晚应酬喝多了,得扶一下。”
“哦!”沈欢应下,忙走上前去帮忙。
许安在车前放好脚踏,撩开车帘,捏着项竹手臂,将他从车里扶了出来。
一股酒香扑面而来,沈欢见他出来,忙走到脚踏旁,伸手扶住了他的另一条胳膊:“义父,你小心。”
小姑娘如夜莺般好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项竹的目光不由落在她的面上,夜色中,她的面容愈发白皙动人,看着眼前熟悉的人,让他心间漫上一阵刺痛。
他将手臂从沈欢手里抽出,就在沈欢愣神不解的瞬间,他一把抓住沈欢的手,紧紧地握在掌心中!
※※※※※※※※※※※※※※※※※※※※
谢谢亲爱的小天使〃八月柒秋叶初凉-、包子肉肉、风铃浇灌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啾!mua!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