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北进了包间。
姚莫愁的一众朋友早早地散了。
顾东黎抱着怀里面色苍白的女孩骂道:“赶快过来看看!”
陈北笑的不怀好意,不慌不忙,慢悠悠的迈着步子走过去。
顾东黎一看陈北散漫的样子,皱了皱眉,“陈北!”
陈北过去大略看了看女孩的生命体征,并没有什么问题,“她没什么事,就是酒喝多了。”
陈北说完,又瞥了一眼地上似乎已经失去意识的女孩,摇摇头,别有意味的喃喃道:“现在的女孩子......TMD哪里还能找出碗清汤面来。”
“莫愁,醒醒,莫愁?”
顾东黎轻轻的拍打女孩的冰凉的脸颊,女孩依旧没有清醒的迹象。
顾东黎看着怀里面容青白且昏迷的女孩还是有些不太相信,“陈北你倒底有没有好好检查?”
陈北心想,你那是没看到另一个女人的脸色可比这更难看,那根本不是正常人的脸色,白的煞人。
陈北收拾好仪器,摊摊手,“我已经说了,她没什么事,就是喝多了。”
顾东黎拿起衣架上女孩的衣服,给姚莫愁穿好,抱着她准备出去,却被陈北伸出来的一只手拦住。
“陈北,你干什么?”
陈北正了脸色,不再玩笑,一字一句,口齿清晰,“东黎,你知道我出去看见谁了吗?”
顾东黎皱了皱眉,他听到门外的那短短的几句话,那声音......
陈北看到顾东黎的反应,猜到他已经知道了,“籽言。”
她都看到了?
可她没进来......
顾东黎刚要把怀里的女孩交给陈北,拔脚就要出去,可怀里的女孩突然抓住他的衣襟,“东黎哥哥......我好难受,好难受。”
陈北看了女孩一眼,呦呵,这醒的还真TMD是时候,现在的女孩子啊......真的是个个女萧何。
只不过不是为了刘邦。
籽言啊籽言,你这个傻白冷怎么斗得过哟~
“东黎,我只能劝你一句,好自为之。”
陈北拍拍他的肩膀,提着药箱出去了。
顾东黎看着陈北离开的背影,久久没有回神。
姚莫愁眉头紧皱,心里一计较,轻轻的靠在男人怀里,气息不稳,小声说:“东黎哥哥,我好冷,我想回家,你送我回家好不好?”
顾东黎这才看了女孩一眼,良久,才点点头。
顾东黎把姚莫愁送到了豫园,赵阿姨在一边战战兢兢的候着,准备听着男人的批评。
可等了半天,男人什么也没说。
她跟着顾东黎上了楼,看到男人只是把姚莫愁放到了床上。
临走的时候,只吩咐了她一句,“好好照顾姚小姐”便走了。
姚莫愁看到顾东黎的脚步越来越远,直到听到院子里的车子引擎发动的声音,她慢慢的睁开双眼。
姚莫愁猛地坐起来把床柜上的东西一下扫到地上,姚莫愁抓着自己的头发,尖叫。
赵阿姨知道事情看来并没有像她们设计的那样顺利。
“姚小姐,不顺利?”
姚莫愁双手死死的抓着被子,声音阴狠的颤抖着,“她根本就没进来!一个女人看到自己的男人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怎么可能会像她那么平静,叶籽言竟然还在和朋友问候?!她难道不爱他?不,不行!我一定要让东黎对她死心,东黎只能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
秦歌约了日本的外使,听说这里的日餐比较正宗便来了。
秦歌让司机先送走日使,自己突然不想立刻回去,想在四周的胡同儿转转,就让司机把车放那儿,待会他自己回去。
下一个丁字路口,转进去,就是槐荫胡同了。
因为古树枝杈纷繁,路灯也有些古旧,胡同里的光线并不很好。
秦歌却很享受这种在半明半暗之间行走的感觉。
就在这一瞬间,他看到一团黑影,缩在马路牙子上。
他的心猛的一缩,顿时喉头发紧。
“籽言……”
那团黑影一动不动。
秦歌跑过去,离那团黑影三步远的地方,停住了。
黑色的上衣,灰色的阔脚裤,披散着头发……
是籽言。
不会错的。
可是她这是怎么了?
怎么这么狼狈?
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念头,就像着火的房子里四处乱窜的火苗一样肆虐开来。
他的心砰砰砰的跳,那么急,那么快。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让自己的呼吸清浅下来,他轻声的叫道:“籽言?”
他慢慢的靠近她,她没有动,“籽言?”
他生怕吓到她。
她总是装作镇定,就算是受到惊吓,也绝不尖利的喊叫,她只会吓得脸色发白,然后轻轻的“哦”一声。
他突然出现,不要吓到她才好。
他的手终于握住了她的胳膊。
可是,好像感觉不到她——是,是好像感觉不到她。
秦歌只觉得自己后背上、额头上“噌噌”的冒出了一层的汗。
他的指尖,触到了她的脸,竟冰冷冰冷的。
秦歌被这冰冷刺的一哆嗦。
“籽言,我是秦歌。你怎么了?”
他稍稍用力,让她抬起头来,“籽言?”
昏暗的灯光下,他看到了一张苍白的脸。
她看着他。
好像在看一个不认识的人。
她怎么会坐在这里?
她怎么了?
难道病情发作了?
可又不像。
他目光焦灼的看着她,看不出究竟。
不知为何,他突然就想到了顾东黎。
顾东黎你这个混蛋!
一股怒气升腾起来,秦歌站起来,很快的解开扣子、脱下大衣,披在了籽言身上,他弯下腰,问道:“籽言,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她只是看着他。
秦歌心里有些痛。
他咬了咬牙,“你能走吗?”
她没有回答。
许久,秦歌才弯身,胳膊抄在她的腿弯和后背处,将她抱在了臂弯里。
站在路灯下,他看着她的脸,这么近,可是仍然不清晰。
而且她怎么这么轻,轻的……
没有存在感。
这种感觉让他害怕。
他想她是冻坏了、累坏了,她看上去疲倦的很。
他于是迈开步子,很快的往前走去,他把她带到了车里。
可车子行到一半,她却说:“我不想回家。”
孤独一个人的家就会想到他,想到他的怀里还抱着另一个女人,陈北还在替他似有若无的遮掩。
可是还遮掩什么了,不可笑吗,就那么一扇纸糊的门。
她真的是个傻子。
她以为面对他的爱,自己拖着这行将就木的身体强把他留在身边,是自私的,他值得更好的。
可她想错了,他这样的人怎么会缺女人。
为他生个孩子?恐怕为他生孩子的不止她一个吧。
她一句话也不说,没办法,秦歌只能把她带回自己那儿。
秦歌按了门铃,警卫室给他开了门。
看清楚他怀里抱着的人,家里的佣人吓了一跳。
秦歌不理,穿过垂花门,往上房走去。
几乎是用踢的,他弄开了房门,老爷子派来照顾秦歌起居的阿姨受到惊吓,急忙回头。
“少爷!您这……”
阿姨站起来,看到秦歌将怀里抱着的人放在沙发上,一下子愣住了,她还没见过少爷带哪个女人回家过,“您这是……”
她结舌,看看籽言,又看看秦歌,又看籽言……
这是怎么一回事?
秦歌不说话,把袖毯拿起来,将籽言整个人都裹住,然后跟阿姨说:“阿姨,您让厨房给弄点姜汤来好不好?给她暖暖身子。”
阿姨仍满面狐疑。
可是看沙发上的样子,她忍下一肚子的问题,转身出了房门。
她回头看了一眼:秦歌站在屋子中央,低头看着一动不动的籽言,少爷那脸上,黑沉沉的……
那阴郁的表情,说明他正在压抑着强大的怒火。
少爷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她是了解的。可少爷待人都是温润儒雅的,对他们这些佣人都很好,哪里见过少爷这么生气的样子。
籽言微微发抖。
秦歌蹲下,他低下头,看着籽言的腿,那白皙纤细的脚踝露了一截。
冷吧。
他想把她的脚抬到沙发上,给她盖一下。
秦歌纠结中,终于指尖触到她的脚,冷的像冰。
秦歌没有犹豫,他的大手伸出去,脱下她脚上的鞋子,裹住了她纤细的、冻得已经僵硬的脚。
籽言像触了电一样,浑身一颤,她低低的叫唤了一声,听不清是什么,但是她挣脱了他……
整个人向后倾去,一副要立即躲开他的样子。
秦歌的脸顿时烧起了两朵红云。
是他……逾距了嘛?
他抿了唇。
再度伸出手去,牢牢的把那只脚捉在了手里,然后是另一只。
她究竟这个样子在外面呆了多久?
怎么整个人像一块冰坨子?
他默默的做着这一切。
籽言木偶一样。
他看着她。
渐渐的,她眼睛里起了雾。
那雾气氤氲,柔柔散开……
让他的心湿润了。
他伸出手来,犹豫着、犹豫着,终于,还是给她拂开额前的刘海。
她瑟缩了一下。
秦歌眼睑颤动……
“籽言,”他的手收回来,按在沙发沿上,磨砂皮面那特有的触感所带来的温暖,让他的手心慢慢的出了汗。
他看着眼前的她,轻声的问:“出了什么事?”
出了什么事……
眼睛里的雾凝成了水滴,在眼眶里打着转。
“籽言。”
她的样子,看的他心里发紧。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和急迫,让他难受的厉害。
这一晚上,他体验了自己这一生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他强压着想要把她抱在怀里安慰的冲动。
只是叫着她的名字,希望能让她好过一点儿……
可是她到底怎么了?
这时候,阿姨端着一碗姜汤进来。
“来来来,喝点儿姜汤,暖暖身子。”
阿姨抬手将姜汤碗递到籽言面前,和颜悦色的道:“来。”
籽言默默的将那只缠枝莲斗彩小碗拿在了手里。
有点儿烫手,她固执的握着。
屋子里又重新安静下来。
秦歌轻轻的叹了口气。
然后他说:“籽言,把姜汤喝了。”
她紧紧的握住手里的碗。
热气渐渐的淡了,她捧起碗来,小口小口的喝着。
热乎乎的姜汁滚下喉,像带着火苗,一路暖下去。
碗底还留了浅浅的一点黄色的姜汁,汪在那里,掩着那浅浅的花纹。
她直勾勾的看着。
秦歌看到她唇上沾了姜汁,于是接过碗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塞到她的手心里,嘴里念叨着:“怎么还是这么着?”
籽言浑身一震。
手里的帕子,有织物经年日久后特别的绵软。
她记得他也是爱用帕子的,每回弄脏了,他立刻回去洗,洗的干干净净的晾干,叠的方方正正的放在口袋里,预备下次再用。
她知道了他的习惯,还特地去买过一打手帕。
拿回来,用丝线精心的在手帕的一角绣上三个字母:G.D.L.……
她还记得那针法。
特地的去跟奶奶学。
怎么能绣的漂亮,把花体字母的飘逸感都绣出来,能衬得上那个帅帅的人……
满心满意的欢喜,一针一线的,全烙在那里了。
籽言摇着头。
傻瓜,你这个傻瓜……
你这个傻瓜……
叶籽言,你这个大大的大傻瓜……
她哀伤的眼神,看的秦歌不由自主的难过起来。
“籽言……你究竟怎么了?”
他握住她的手,牢牢的握住。
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只是摇头,只是说不出。
她挣脱了他的掌握。
******
顾东黎一上午都心不在焉。
昨晚的那几道声音不停的在他耳边回响。
陈北来了电话。
“东子……”
“他不在。”
顾东黎按掉电话。
陈北又打进来,“你又在发什么狗脾气?”
“你少跟我提狗字!”
他没好气的转了下椅子,面朝窗外,金融街上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尽收眼底。
阳光虽然很好,天空却称不上蔚蓝,而他的心情比这似是而非的天气好不到哪儿去。
陈北也知道顾东黎被狗咬过,手上还留了疤痕。
“……我电话打的不是时候?”
“……”
“你……刚被狗咬了?”
“……”
“喂?”
“说。”
东黎望着天上的一点云。
“……你真的跟籽言复合了?但我看昨天晚上你们俩那个样子也不像啊?”
“你在说什么?”
“刚刚十点档财经新闻,访问银鼎的关董,足足五分钟,一半时间都在谈你们光亚海外融资、下周H股上市交易的事情。”
“是嘛。”顾东黎眉尖微蹙。
银鼎全盘运作光亚海外融资、承销光亚H股,这算是个秘密。
关锦容一向低调,他也不欲太过张扬,他们之间有这个默契,因此这个合作计划在国内鲜有见报。
这个时侯,她接受主流媒体访谈,是什么用意?
“这么说你不知道?我看新闻的时候还以为你们这回彻底歌舞升平,我还……”
顾东黎不等陈北说话,将通话截断。
他接通秘书室,“Grace,让欧阳新来见我。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