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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本小说网 >>奇幻 >>丑闻 >>第一百四十三章
顾东黎回到锦苑的时候出了一身的汗。 他望着空荡荡的楼梯。 今天对于他来说发生的事是猝不及防的,他少有的感到真真正正的无力。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是朝她发火,质问她为什么要瞒着他? 他应该去质问她的,可他知道这还不是时机。 她生病了,已经病的这么严重...... 还有梓楠...... 在没有把握之前,他不能轻举妄动。 她的病...... 她承受不了的。 一定承受不了的。 关锦容的那几句话,他渐渐意识到一个之前在他脑海突然闪现,但被他立即否定的想法。 他心里那个想法还只是他的推测。 他一定要冷静。 此时他要做的就是不动声色。 他无法想象如果失去了她,他要怎么办? 顾东黎沙哑着嗓子吩咐着,“江卓,联系一下国内外最好的心内科的医生,直接带病例过去,现在就去办。” 江卓点点头,离开了。 他站起来,到厨房打开冰箱取了一瓶水。 江阿姨看到忙劝他,不要喝凉的。 他没说话,只注意到江阿姨似乎在准备晚餐。 他想了想,“西红柿打卤面吧,她喜欢吃,尽量清淡点。记得备着汤药。” “嗳。” 江阿姨应了,这面少爷从小也爱吃,算是她擅长的了。 顾东黎半瓶冰水落肚,胃难受。 像是空转的机器。 他默默的喝着水,在屋子里踱着步子。 踱到窗前。 看着外面漆黑漆黑的夜色,夜色里那团耀目的红、明艳的蓝,是烟火…… 他一口一口的呷着这毫无味道的水。 他突然想起那年的夏天。 他问她:“你想去看开幕式吗?” 她不回答。 他想了一下,又问她,“你到底要不要看?” 她说,“我在家看,那么热的天,不想凑那个热闹。” 他就没再说什么。 夏天,她就是爱窝在家里。吹冷气,睡懒觉,读闲书,看电影…… 别的动物是冬眠,她是夏眠。 其实他有票有位子,听她不去,他就把票转手送了人。 隔天,她在饭桌上,翻着报纸,忽然冒出一句来,说,“哎呀,别的倒是罢了,焰火想必是能好看。” 他头都没抬,就说那就看焰火,晚上一起吃饭,咱们专门看焰火。 她隔了一会儿,问,“你有空啊。” 他嗯了一声,说,“晚上回来接你。” 结果她忘了。 他提早回家,看到她窝在沙发上,睡的迷迷糊糊的。 枕着她一本厚厚的法学著作,身上只穿了细薄的棉衫…… 被他叫醒,她有点儿惊慌失措。 他就说,“那就快点儿收拾吧。” 他先下了楼,只用了十分钟,她便下来了,他看一眼,还真是…… 她行动最快的时候,就是随便抓来一件这样的小黑裙。 包肩的,长度只到膝盖,脚上是一双黑色的细带凉鞋,头发挽着,只别了一根碧玉发簪在脑后,脸上粉黛未施,只是唇上一点点唇膏…… 他看了觉得清爽。 路上是耽搁了一点儿时间,他说咱们等下上去房间里吃吧,不然来不及。 到目的地来,临下车,他看出她的脸色已经不对。 他问,“怎么了。” 她只是皱眉。 他起先对她这反应没有当回事,她经常是这样的,经常生病,走几步就喘,他以为她只是抵抗力差。 可那时,他没在意...... 她说,“我不上去。” 说的很干脆。 他停了车,拉了她的手便往公寓走。 她别扭。 他也不说话。 路上不断遇到熟人,都要打招呼。 他一路说着,嗯,是,跟太太来看焰火…… 慢慢的,他才感觉到被握在他手心里的那只小手,柔软下来。 就要进房间,她挣开他的手,瞪着他。 僵持了一会儿,他才说,“不是包间,是公寓……” 她指定又误会了。 他又说,“我也是第一次上来。” 他开了门,让她进来。 她好像有点儿尴尬,看他把手里的亮片小包放在门口,在厅里站了一会儿,才往里走。 看到客厅里那面大大的观景窗,和观景窗外漂亮的景色,她低声的叹了一句什么。他正在换衣服,没有听清。 回头看她,她就只是站在观景窗前…… 那观景窗高阔宽大,像是一幅夜景的油画,而她占住一角,那油画便像是她的背景。 他看了好一会儿。 他们难得这样安静的独处。 看焰火,看灯光,看夜色,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两句。 画轴,不是这样打开的。 她坐在他身边,比划着。 “画轴,不是从中间打开的。“ “这个,错了。” “从这一端,到那一端,一点点的展开,从平淡,到精彩。” “是这样看的。” “中间打开……少了些韵味。” 他笑。 给她斟了一杯酒。 “刚刚的焰火真是美。”她接过酒杯。 “嗯。” 他应着。 “那么美,就是不长久。” 她又叹了一句。 那一晚,他们两个,在这个还飘着一丝新家具那独有的木香的空间里,只是安静。 她后来是困了,斜斜的靠在沙发上,睡过去了——她是不是很喜欢睡沙发? 他看着,轻轻的扳过她的身子。 她没醒。 朦胧之间,她枕在他腿上,缩了缩身子,就那么睡着。 他喝着酒,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腿渐渐的麻了,他就是不动…… 顾东黎握着水在沙发上坐下来,就是这个位置。 他抬着手,指尖,似乎是她柔柔软软的耳垂。 她没有耳洞。 因为怕疼。 之前,他们和籽安,籽千出来玩。 籽千刚打了耳洞,她好奇的一直盯着籽千的耳洞。 籽千以为她也想打,就说,不疼,只要一分钟。 她不信。 结婚的时候,他家里给她首饰。 顾漠远对这个儿媳妇本就不满意,这些事全都由应素云来办。 如果,真得计较起来,他确实要谢谢应素云,哪怕应素云只是面上的。 小时候应素云对他并不乐络,后来他弃官从商,应素云这才改变了态度。 因为他对顾西城没了威胁,反而在财力上还能帮得上忙。 演戏谁不会,更何况这么多年他也过来了。 籽言和应素云的关系,不像他和应素云的关系,她是真心的待应素云的。 可这个傻丫头哪里知道,她真心实意的对人家好,人家却不一定领情的。更傻的是她还经常有意无意的掺在他和应素云之间做好人。 关于首饰,应素云事先展示过,还说,哟,这些耳环,都用不上。让籽言去扎耳洞吧…… 应素云的话,她都听的,这一样,没能从命。 顾东黎抚着自己的胃。 难受。 除了凉水,什么都没有的,空空的胃。 观景窗的色调在渐渐的变明亮,他直直的看着。 爷爷说过,东子很会欺负籽言。 他,是一直在欺负她。 而她就在那里。 她都容了他…… ****** 籽言在自己的房间,已经迷迷糊糊睡了大半天了,他似乎没回来过。 籽言开始醒过来,觉得身上有点儿冷。 她打了个喷嚏。 江阿姨敲了敲门,就进了来。 江阿姨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西红柿打卤面就上来了。 籽言有点不好意思,觉得麻烦江阿姨了。 她对江阿姨说过,她会下楼自己去吃了。 可江阿姨还是没有听她的,江阿姨把面放在桌上。 她也忙下了床。 过去一看是碗西红柿打卤面。 籽言一怔,她喜欢吃,他也喜欢吃的。 江阿姨看她呆呆的样子,笑了笑提醒道,趁热快吃吧。 籽言微微蹙眉,低着头嘟囔了一句:他呢,没回来? 江阿姨想到她临上来之前顾东黎的吩咐,才说:可能少爷比较忙吧。 江阿姨不知道少爷为什么不让告诉籽言他回来了,少爷不知道怎么了,自从回来,就看起来无精打采的样子。 江阿姨叹了口气,刚要转身离开,不知道什么东西落在驼色的地毯上。 籽言先她一步蹲下去,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 江阿姨笑了笑,她知道籽言心里还是有少爷的,只要两个人心里的疙瘩解开就好了。 她临出去想了想说:“其实,这面是少爷吩咐的。” 籽言又是一愣。 他...... 籽言看了看手里的硬币。 1角,只有1角。 掉在地上,不起眼的一枚…… “一分钱也没有白给的。” 他说过的。 那个爱钱的人…… 那还是个八月里的晚上,她睡不着,在家里看电影。 他半夜到她的房间来,带着醉意,敲她影音室的门,说他想吃面。 她只好下去。 在厨房里找他要的那款西红柿打卤面。 她翻遍了柜子里那琳琅满目的方便面,还就是缺他说的那一款…… 她问,“今儿就凑合一下好不好?” 他说,“不,就想吃那个口味的。” 他身上有淡淡的酒味儿,他每次喝了酒就来找麻烦,每次都这样。 她有心不管他,随便给他来一碗…… 可看他那个表情,跟他拗着,她是从来拗不赢的。 她怀疑他是不是查看过后,故意找她麻烦的。 他说,“那就打电话让那家7-11来送吧。” 大半夜的,让人送一包面?怪难为情的。 她就说,“别麻烦人送货了,我去买吧。” 酷夏,晚上,从恒温25的家里出去,她也怵得慌。 可是怎么办…… 他非要吃煮的方便面。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有这么个毛病…… 这都是谁给惯的? 她踩着坡跟鞋子拿着车钥匙要出门,回头,看到他也跟了出来。 他说,“又不远,一起去呗。” 她差点儿翻白眼的…… 不是说饿的要死,从书房到厨房这段路,都走不了了似的? 还不让她开车,说是走走。 出了门,再走一段路…… 她算算,这至少是得二十分钟,等回来,煮面、吃面、洗碗…… 天都该亮了。 好在她是在假期,不用早起去上课,他可是要上班。 哦,她忘了,他是老板的,白天在家睡大觉都没人管他…… 不过他不是这样的。 他很自律。 就是通宵看文件,跟海外经理们开会,白天也甚少偷懒。 不像她,她懒散。 他也不说话,就先走在了前面。 她只好跟着。 深夜,走在竹林里,听得到知了叫。 不多,但是叫声缠绵。 她听着,倒是没觉得怎样。 夏天,就该是蝉鸣阵阵,不绝于耳的。 不料他忽然说了句,“以前做皇帝倒有一样好处。” 没头没脑的,她有心不理。 到底忍不住,问,“什么好处?” 他说,“还有个粘竿处,专门有人给粘知了。” 她心想,家里窗上那玻璃,防弹玻璃似的,密封的又那么好,关好窗子睡觉就好了,哪儿听得到知了叫。 但是也就是想想,没说话。 他就在前面走。 她低头看,他穿了亚麻的长裤,原色的,软底子拖鞋,双手抄在裤袋里,很悠闲的样子…… 她走着走着,就走到他头里去了。 深夜,锦苑的街道,宽阔,寂静,人影没有,车影也没有,倒是偶尔巡逻车,还有狗吠。 她看过去,远远的,隔着人家的私家车道,看到个头大大的狼狗…… 她不怕,看着还是喜欢的,忍不住回头看他一眼,他似乎怕狗的——他好像没料到她会回头看他,只是眨眨眼,也没停下,又走到她前头去了…… 她就叹口气,这是她的一家之主,她家的皇帝。 便利店漂亮的像小孩子玩的积木小屋。 她是第一次去。 那会儿只有一个店员在打盹儿,听到门上铜铃声,急忙站直了。 她进去,看货架上,两种文字标注,多数货物都是进口的。 价格比别处要贵出一成。 她在货架上找了半天,又去找店员问…… 哪里有他说的那款面! 店员莫名其妙,只是问,“明天行不行?打电话进货……抱歉,店里没准备这么齐全的口味。” 他倒是好,进了门,就开始研究店里的冰柜,听着她跟他说这儿也没有,就指着冰柜里的一大盒冰激凌,问她,“你能吃不能?” 她看一眼。 草莓冰激凌。 “能吃。” 她立即说。 走了这么远,她满脸都是汗。 他就从冰柜里把那一大盒拿出来,走两步过去,坐到了便利店门口那只长条桌边,然后让店员给他拿勺子。 她是没想到他就要在这儿开吃。 见她站着不动,就说愣着干嘛,过来吃冰激凌。 她简直……眼前的这个,光着大脚丫,穿着拖鞋、皱皱的长裤、雪白的棉T-shirt、头发有点儿乱糟糟的男人……他几岁了?! 他半夜缠着人煮面,吃不到想要的不行,走这么远来买面,最后竟然是坐在这里吃冰激凌,还要她过去和他一起吃! 店员把勺子和小纸碟子送过来,对着她笑。 她立时就窘了。 走过去,低声的说,“咱回家去吃不行啊。” 他身上有淡淡的酒味。 她知道他是只要开始喝酒,一口东西都吃不下去。 所以他半夜回来闹酒,只要说想吃面,她就给他煮…… 她也就会这一样。 煮一碗面,连加一个荷包蛋,她都费劲。 他说,“不,就在这儿吃。” 脸上有种执拗的神情。 大半夜的空着肚子吃一坨冰…… 她话还没说完,他将一勺子冰激凌塞进她嘴巴里。 好凉。 她急忙抬手扶住他握着勺子的手。 冰激凌那香甜的奶味立即俘虏了她的味蕾。 “闭嘴。” 他说。 松了手。 然后自己拿了勺子。 她也坐下来。 两人默默的吃着,也不知道吃了多久,只剩最后一颗草莓的时候,她看了他一眼,他也正在看她,她咬了咬勺子,很迅速的,她的勺子对准了那颗草莓,眼看就要挖到,哪知道他更快,转瞬之间,草莓便进了他嘴巴里……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嚼着,末了儿,咂了咂嘴,说,“酸。” 她恨得差点儿拿着勺子去敲他的头。 只瞪着他粉粉润润的唇,气的要命。 冤家吧,这是她的。 她从高脚凳上站起来,去货架上拿东西,挑最贵的拿,拿了一大堆。 店员扫完,等着他们付款。 她站着不动,对着店员,指着他,说,“他付。” 他说,“我没钱。” 他没钱! 谁信啊! 可是看他拍拍身上,说,“我连一个口袋都没有,哪儿来的钱啊。” 她盯着眼前这一堆东西。 又是她破财。 一人提着一个大袋子,从便利店里出来。 她气呼呼的。 一边走,一边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儿。 走了几步她就累了。 他从她手里要拿过那个袋子。 她不给。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她松手。 然后,他说:“以后不准穿超短裙,穿超短裙,不准这样走路。” 她低头看。 出来的匆忙,她是穿了短裙。 可是膝上两寸的裙子,哪儿算超短? 还不准……哪儿那么多不准? 他……怎么说话跟她哥哥似的。 她要反驳。 他却说,“哎,地上有一角钱。” 她好笑,“怎么可能。” 这儿连跟杂草都没有…… “真的。”他抬着下巴。 她低头找。 “真笨啊,就在脚边。”他说,“你眼神儿真有问题。那么近,你都看不到。” 她低着头又去看,终于看到了,在地砖缝儿里,一线银白。 她把那枚硬币抠出来,对着光线看看,真的是一角钱。 她惊讶说,“顾东黎,你真是……一角钱你都不放过。” “别说一角钱,一分钱也没白给的。” “哎。”她应着。 这倒是。 “没听说越有钱的人越贪钱、越贪钱的人越有钱?我是一分钱也不放过。” 他是在笑。 他背着光,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就是他说话的时候,她能看得到他亮亮的白牙。 真亮。 她把那一角钱放到银包里。 她几乎从来没有捡到过钱。 要不是他说有一角钱,她怎么也不会弯腰去捡的。 回到家的时候,她又出了一身汗,就想上去洗澡睡觉。 可还是问他,“要不要吃面了?” 吃别的也行吧…… 他走过来她身边,就是毫无预兆的,亲她。 他唇齿间还有奶香…… 缠的紧了,她不肯。 他就低声问,“你不是能吃冰嘛……” 她就是不肯。 那半盒冰激凌,冰的很,让她不舒服…… 怎么那么冰,到这会儿想起来,还是全身发冷。 籽言看着手里的这枚硬币,裹紧了毛毯。 她爬到床上去,将被子都盖上,蜷成了一团。 还是会觉得冷,只有手心里那一点儿热。 冥冥中有他的气味…… 她打了个寒战。 迷迷糊糊的,只是耳边有轻声的笑。 “一分钱我也不放过……” “你是我的。” 她翻了个身…… 她一定是太迷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