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籽言看着唐季礼，“谢谢你。”
“傻瓜。”
唐季礼抬手抚了一下她的发顶，“只要你好。”
唐季礼的笑容温和而宁静，令籽言心下稍安。
只是耳边仍不断的回响的，还是顾东黎那句“我们前面说的都不算”。
——都不算？
她默默的念着，一身的冷汗。
他不是出尔反尔的人。
为什么会这样？
她抬手摸着面颊。
他问，“籽言，疼不疼？”
疼，真疼。
被他那样问，就更疼。
到了龙苑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周阿姨让唐季礼留下来吃了中午饭，最后唐季礼又对着她嘱咐了一番才离开。
而她整整一个上午，都心绪不宁。
她终于拿起电话来拨给顾东黎——几乎是在拨通的瞬间，她已经听到了他的声音，从来没有过的迅速，她直接便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顾东黎沉默片刻，说：“就那意思。”
他语气平静。
说着这么无赖的话，还是平静。
“顾东黎，你！”
听得到她在电话那端气息不稳，他不急不躁，说：“你也给我时间整理。对我来说，要处理的事情也有很多。”
“你同意的……”
“我只同意放你走。”
他打断她的话头，听得到她在那边吸了一口凉气，继续说：“不需要另一个六年。”
他语气越来越阴冷，自己也听得出来。
“顾东黎你好卑鄙。”
这是她会用的，最恶劣的词汇了吧。
他听到，嘴角一牵。
“多久？”她喘着气。
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
还是，永远？
他默默的念着。
“半年。”他说。
她沉默。
他等着她回复。
“两个月。”
她开口。
两个月，她只肯再给他两个月时间。
他舒了口气。
“顾东黎，你把协议书签字。我等着。”
“嗯。”
“否则，我就起诉。”
起诉？
他忽然想笑。
他都能想象出此时她气的小脸儿通红的样子——脸上还有掌印，他心一沉。
她应该是咬牙切齿的，恨不得能掐死他。
她就这么厌恶他、恨着他。
“顾东黎你别跟我说，没人敢立我们俩离婚案这种话。”
她听不到他回应，接口道。
他无声的点头。
她还是了解状况、了解他。
“你答应了我的，我再相信你一次。”
“嗯。”
“顾东黎，”她慢慢的，叫着他的名字。
“嗯。”她的语气一点儿也不温柔，可是他仍想听她叫他——以后，这会不会成为他另一个瘾癖？
“别再让人跟着我。让我安静的生活一段时间，好不好？”
顾东黎清了一下喉咙，说：“好。”
她收了线。
顾东黎摸着下巴。
跟着她？
他的人，他已经下令撤了。
他皱起了眉。
这样的无赖，这样的不顾颜面，只因他需要时间，来确认一点事情。
江卓进来跟他说，客人马上到了，请他去会议室。
他扣着袖钮，看了陈北一眼，说：“太太那边，别跟的太紧。”
江卓面色如常，眼中无波。
他看到，笑一笑，经过江卓身边的时候，说：“你一直做的很好。”
江卓浑身打了个颤。
……
下午，籽言正常上课，籽言将考试重点列出来，底下有学生在小声的嘀咕。
她顿了顿，看着自己手上的这张纸片，说：“……这些知识，要不要背，要背多，还是背少，都随你们。不过你们只有两个星期的时间……学期末我会在这里面选重点要你们笔试。”
“哇……”
男孩子女孩子开始叫起来，在他们眼里一贯温婉的叶老师，是可以撒娇以换取减轻负担的对象。
籽言听着他们此起彼伏的说着这个那个，无非是要她高抬贵手。
她不禁微笑。抬起手来摇了摇，教室里安静下来。
今天下了雪，来上课的人少了很多。
她的目光一一的经过这些孩子们的脸，说：“嗯……下面点一下名。”
教室里发出杂七杂八的声音。
籽言低头翻开点名册，微笑。
一趟名点下来，几乎没有缺席的同学。
明明该是要生气的事，她却没有。
她甚至有些喜欢这样的小把戏。
她看着这些可爱的男孩子和女孩子，喜欢这些孩子们——她以前只是喜欢学生们，可是现在，她喜欢把他们看做是孩子。
下课的时候，雪下的很大，籽言撑了伞，匆匆的从教学楼出来跑到自己的车子里。
已经快腊月了，冬雪带来的寒凉，直抵肺腑。
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喷嚏，急忙掏出手帕来掩住鼻子，忍不住又是一个喷嚏。
她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额头。
还好，没有发烧。
她略略安心。
她可不能感冒。
想到这里她笑了一下。最近她是有些神经质。
自从和顾东黎有了“协议”之后，她的生活安静了好多。
没有人跟着她，没有人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也没有人——即便是家里人——来和她谈话。
她也不确定两个月之后会怎样，但是起码现在她是安静的，这也正是她需要的。看看时间，已经十点半，约了梁医生十一点，她要快些了。
她到医院的时候，意料之中，梁医生在等她了。
她道了歉，梁医生也不介意。开始给她例行检查。
梁医生在检查的过程中角色有些沉。
她担心。
梁医生检查完毕，看着她，“叶小姐，你的病情又加重了。如果不能好好的修养，这个孩子恐怕......您的家人知道吗？”
籽言听了医嘱，有些害怕，但眼神却坚定，“我能坚持，我也一定配合治疗。求求您，帮帮我。”
梁医生点了点头，“我尽力，我再给你开几味药，你一定按时吃，千万不要太累，尽量使心情愉快，切忌大悲大喜。”
“好，谢谢您。”
籽言拿着单子出了科室门。
......
“梁医生！”
一个小护士进来，笑嘻嘻的。
“什么事？”
“刚走的这位是不是光亚总裁的太太？”
小护士一脸八卦表情。
梁医生看着她，笑着问：“嗯？”
“到底是不是？”
“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梁医生整理着桌面上的东西。
“如果是的话……那不就是说，我们有机会见到她先生？”
小护士掩饰不住激动，“我有在杂志上见到他们两个的照片哎！”
“哦？”梁医生笑着。
“就昨天啊，昨天的杂志上。”
“小舞你又看八卦周刊。”
“有趣嘛，不然飞机上多闷。”小舞笑着。
梁医生仍是微笑着，“出去工作吧。”
“梁医生……”
“记住，为病人保密是我们的原则之一。”
“是！”
小护士笑着，“比起大明星来，他们要求的保密那还不是小巫见大巫。安啦。”
梁医生像是想到了什么，“那个，小舞，不要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
“嗯？”
护士小舞似是不明白为什么梁医生还要特别嘱咐这一句，刚刚就明明在强调“医患协议”。
她明白的啊。
“照我说的做就好了。”
梁医生说。
小舞奇怪的看着梁医生。
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就是这样。不要问那么多。”
“那……”小舞看着梁医生，“顾先生来的时候，我总可以看他吧？”
梁医生愣了一下，才想过来小舞在说什么，禁不住又笑起来，好笑的让小舞出去工作。
果然，幸福都是在别处。
待小舞出去，梁医生拿起电话来，拨了个号码，听到那边接通，便笑道：“是我，对，……今天来过了……对，刚刚离开……还好……你交给我的case，我怎么会不上心……是的，很可爱的女孩子，我很喜欢……可惜我是没有这样的机会，有个这么好的女儿……”
她听到敲门声，掩了一下话筒，说了声进来，有同事过来给她送了一个信封。
她看了一眼封面上的名字，点点头，一边应着电话，一边打开，只一眼。
她抬眼看同事，同事对她点了点头，她示意知道了，“有点儿麻烦了。”
她匆忙的按了一下桌上的通话器，“小舞，给顾太太打电话，如果她没有走远，请她回来一下。”
然后她对着手里的话筒说，抱歉，我得先和顾太谈……你不要担心，有我在……再见。”
梁医生放下电话，忙看着手上的文件。
此时籽言刚刚走出医院。
顾东黎的电话铃声响起来，他想都没有想就按掉。
然而那通电话的主人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锲而不舍。
他终于拿起来，“什么事。”
“东黎，都是一个行业的，我听说……”
陈北机关枪一样的语速，丁零桄榔的响起来。
顾东黎就像是真的吃了枪子儿一般，好半晌，才缓过神来，问道：“你确定？”
顾东黎将手里的筷子放下来。
“那么，陈北。”
他顿了顿，“这件事情，我会弄清楚。在我弄清楚之前，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提起。”
顾东黎把手机攥住，轻轻的磕着下巴。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
籽言晚饭的时候没有吃多少。
她记得梁医生的叮嘱，尽量的不要在外面就餐了。
她最近总是有忽然想起来要吃的东西。
这会儿，她觉得胃里是空了，接过汤碗，小口小口的啜着——眼睛暂时只盯着汤碗，好像能看出一朵花来似的。
其实是等着母亲开口。
“我上午刚回来，晚上才有空来看看你。”
籽言把汤碗放下，走到饮水机边，替关锦容接了一杯热水，放到她面前。
关锦容握着温热的杯子，微笑着，“身体还好？”
籽言下意识的裹紧了毛线外套。
“嗯。”
籽言盯着汤碗。
“你和顾东黎呢？”
籽言的手臂紧贴身体。
没有回答母亲这个问题。
“我答应过你，这个问题上，会支持你的决定”。
关锦容平静的点点头，“可是关系到我外孙，总得让我说句话吧？”
籽言有些吃惊的看着母亲。
“是我拜托梁医生的，她也会同我通电话。具体状况怎样，她是不会说。但是阿言，有什么事，你千万不要瞒着妈妈。”
籽言仍不出声。
关锦容叹了口气，说：“阿言，听妈妈说，离婚确实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但关系到孩子，当慎之又慎。”
关锦容语速缓慢，看着籽言的反应，斟词酌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