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的大公鸡就这么光荣的在饭桌上被啃的剩下了一堆骨头。
吃完饭后, 王芳又去了大队长家里。
现在日子好过多了, 家家户户都养了不少家禽, 赵铁牛家最近孵了不少小鸡, 自家的大公鸡被祸祸完了, 她还得再去抱两三只小公鸡回来。
要不然家里的母鸡下的就不是种蛋, 没有种蛋母鸡也孵不出小鸡来, 那损失可大了去了。
到了十二月的时候，在外面站一会儿脚后跟都能给你冻麻了。可就是这时候，几乎全国的高考生都已准备就绪。
这事儿跟城里的学校有很大的关联, 作为首批高考生的考场，城里的学生几乎都放了假，为的就是将学校空出来, 给这些充满希望的学子们一座通往大学的桥梁。
也正是这时候, 生完孩子后就住在产城里当小学老师的方秋洁辞去了工作，然后带着孩子回到了赵家村。
一石激起千层浪, 原本方秋洁在城里生完孩子后不乐意回来, 村里就有人嘀咕, 说这闺女是不打算回来了……
大家都在看杨树的笑话, 让你好好的把媳妇拉到医院里去生孩子, 生完孩子人家死活不出来, 看你以后鸡飞蛋打怎么办。
可没想到，杨树一点儿都不为流言所动，反而乐呵呵的用自己的积蓄在城里租了一个屋, 给方秋洁跟儿子住着。
然后听说方秋洁又托老亲的关系找了小学老师的工作, 更是喜的每个周末都往城里跑，一点儿都不觉得辛苦。
现在方秋洁将工作辞了回到农村，大家又开始猜测这两口子是不是都参加了高考，然后又说那他们的儿子怎么办……
方秋洁回到家里以后捏着手指尖拿抹布四处擦，嫌弃这里嫌弃那里的，得知杨树也参加了高考，她问道，“要是两人都考上了，孩子你带过去，我这些年太累了，换你带。”
杨树正在给炕上换新的被褥，闻言拍了拍被子，看着蹲在地上玩的儿子，说道：“你这好好的怎么就把工作给辞了，真有信心能考上大学？”
“怎么就没有了，难道你没有吗？”方秋洁白了他一眼，“在农村呆了这么些日子你不腻烦啊？”
“我倒是还好。”杨树摸了摸脑袋，“可你在城里给小学当老师不也相当于回城了吗？怎么突然就回来了？这不管考不考得上，有什么区别吗？”
“我原本还想着让你别参加高考，毕竟这小学老师的工作也不好找。就算大学念完了也不一定能挤得上，然后我就填附近那边的大学，咱们两口子在一块儿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方秋洁抿着嘴没吱声，这当然就有区别，而且我也不想跟你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在那里，自己都觉得恶心，因为郝主任会去找她......
当初那个该死的郝主任明明说坐完月子后把她安排去上工农兵大学的，可没想到那人怕自己把儿子丢下，死活不乐意。
最后硬是通过人找到杨树，说给自己安排了一个小学老师的职位，还冒充自己的亲戚。
周围人劝着，杨树又抱着儿子乐呵呵的，那郝主任又死不认账......她再着急也没办法，只能暂时忍下这口气，想着以后再找机会。
可没想到一忍就忍了这些年，也好在杨树对她还算不错，愿意夫妻分隔两地。一个在城里教书，一个在农村种地，要不然她早就忍受不了了。
可就是这样，她也实在是不想过这种日子。
她想要的是自由，是广阔的天地，是在大学里认识学识渊博的男同学，然后为了人生的目标共同努力。
而不是一边当老师一边带儿子，辛辛苦苦一辈子然后变成黄脸婆。
好不容易城里风向变了，熬到现在儿子也可以撒手扔学校里去，这高考恢复的消息又席卷全国。
方秋洁当时心中就火热了起来。
郝主任不给她安排没关系，她可以自己考！
她一定能考上大学的，到时候，什么男人儿子郝主任都跟她没有关系。她到时候可以抛弃过去，成为一名大学生重新开始，再也不要回忆起这段往事……
“方阿姨啊？”小妹还记得当时住在他们家新屋的那个漂亮女知青，没想到这么些年回来，儿子都已经这么大了。
“我跟你说的是这个吗？啊，是这个吗？”草根翻了个白眼，“啥方阿姨不方阿姨的，我跟你说的是那个叫杨城的小崽子！我的娘哎......丑的那叫一个不忍直视！”
小妹呵呵两声，“还能有人比你更丑？”叫了这么些年赵英俊，也没见你颜值提高了多少。
“你还别说我，你当我不知道有人给你写小纸条？小心我告诉奶去！”草根站起来，一脸威胁的说道：“你以后要叫我赵英俊，不许叫我草根知道不？就是因为老是叫我草根我才越长越丑的，我们班同学都叫我赵英俊！”
“你可不能对不起梅溪啊！”
小妹一脸淡定的忍受着她哥的日常发疯，然后放下手中的笔，小手一伸就把草根的脑袋就按在了面前的汤碗里，“都说了叫没戏了，你还想挨打是不是？”
草根抬起头，沾了一脸的面汤，鼻子里还沾一小根面条，嘴里含混道：“你四不四想打架！”
“打架？哼哼......”小妹直接扯着她哥的衣领子往屋外一站，不过几分钟的功夫，草根就觉得自己脸上多了一层壳，凉飕飕的。
“我是你哥！”
“哦。”
“亲哥！”
“不可能。”小妹一脸的冷漠。
“好吧，对不起，寒假作业我帮你做了！你松手成不？”草根无奈，只能举手投降。
小妹哼了一声，手一松，离地一公分左右的草根终于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你说说，这马上过完年我都15了，怎么长得还是没你高......现在打架都打不过了！”
小妹鄙视的看着他，“你就算长得比我高了你也打不过我！”
草根倒吸一口冷气，搓了一把脸，一直冲到锅屋舀了一瓢锅里的热水，兑上冷水后把脸洗干净，就冲着站在堂屋门口的小妹喊道：“赵小妹你行！互相伤害是吧？”
他脖子一伸，朝着搬到东屋的爷奶方向喊，“奶！小妹上次月考又是倒数第一，她不仅不做作业，还把追求她的小男生给打成了猪头三！！”
王芳在屋里叹了口气，愁的午觉都睡不好，她大孙女这副牌砸在手里不好出啊！
成绩不好就算了，有小男生对你表达意思说明脸还行，可你该拒绝拒绝，该接受接受，不乐意直接拒绝不得了，你打人家干啥？
小妹恨恨的瞪了他一眼，跑到堂屋一股脑的把本子笔什么的都塞到书包里，然后提着书包就冲出了院门，“奶我去学校了，天太冷就不用你送我了，我认识路！”
眼见着东屋门栓响了起来，草根打了个哆嗦，看到小妹都跑了自己也赶紧的扯着书包就飞了。
一路跑跑走走的，等到了学校门口的时候已经出了一身汗，身上暖和的不行。
这时小妹早就跑得没了影儿，草根感觉自己嫉妒的都快冒烟了。打嘛打不过，个子嘛也赶不上，现在就连跑步都跑不过了，她咋这么能耐！
跺了跺裤腿上沾着的雪，就看到前面凛冽的寒风中，有个大傻子在那探头探脑的。
“梅溪你干啥呢？”
“谁叫我？”梅溪呆呆的转头，然后看着赵英俊在原地蹦哒，思考了几秒才说道：“赵英俊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哦对了，我刚刚看到一个女同学，长得好像你妹妹。”
草根叹了口气，“兄dei，那就是我妹！”就你这脑子，咱们学校任何一个女同学都看不上你。
“你说说，你们家不是据说书香门第的吗？不都应该脑子好使的吗，咋你就脑筋不转弯呢？站在这干啥？嘴里灌风舒坦？”
“哦，我看她长得像你妹，然后就想着在这等你过来问问。”
“......”草根也是被他磨的没脾气，“走走走，你看错了，那不是我妹！”
“哦。”然后就拽着书包跟着走了。
草根简直无奈了，你家怕是假的书香门第吧！
“草根！”
没走两步，身后有人叫他，草根脚步一顿，在学校里他的名字叫赵英俊，然后继续淡定的往前走。
“草根，赵草根！你等等，我是你大姐！”
“英俊，是不是有人叫你？”梅溪戳了戳他胳膊。
“你听错了，不过可能是找别的同学的，我去瞅瞅，你先回宿舍。”草根毫不脸红的撒谎。
“哦，那我走了。”梅溪点点头，转身就给草根留了个背影。
“哎，傻子！”草根叹了口气又走向校门口，看到他那大堂姐正朝着他猛招手，“草根快过来，姐找你有事儿！”
手冻的冰凉，哈了两口气问道，“有什么事儿？”
“我就是过来问问，你和小妹今晚去你二姐家吃饭不？”赵大妹问道。
却是当然去的，不过我干啥告诉你？
“不去，天太冷了，就在宿舍对付一口吃的，喝点热水就完了。”
“哎呀，你这咋不去呢？”赵大妹跺了跺脚，“去吧去吧，你二姐都怀上娃了，你这当弟弟妹妹的不得带点东西瞧瞧她？”
“关你啥事儿啊？”
“怎么就不关我事了，那是我妹！我不得去瞧瞧她关心关心？”赵大妹理直气壮的说道。
“那你带啥东西了？”草根眼神在她空着的两手上转了一圈。
“我没有钱怎么带，你跟小妹俩人富的很，你俩买了然后咱们一起去，意思意思到个礼数不就成了。”
草根嗤笑一声给了她一个白眼，转身就走，“想的美！”
“草根！赵草根你给我回来！”赵大妹使劲的跺了跺脚想追过去。
可她不是学校里的学生，门卫大爷一直盯着他们俩，见她想往里冲，大爷立马过去把人拦着。
“闺女啊别进去，咱们学校外来人员不许进入。”大爷指了指旁边的牌子，“瞧见了没！”
“哎哟大爷，那是我弟！我找他有事，你让我进去瞧瞧他！”
“现在什么人啊这是......”门卫大爷嘀咕了两句，“这小同学我认识，全校就没有一个比他更黑的，他奶带着他姐过来看过了，我记得清清楚楚的！他姐不是长你这样的，你赶紧走吧，估摸着也是认识的人，要再闹腾我就报警了啊！”
赵大妹咬紧了牙，不甘心的转身离开。
草根躲在另一边缝隙里看着大妹离开学校后转上了大路，这才往宿舍走去。
再怎么着也是他大姐，这血缘关系是扯不断的，不耐烦归不耐烦，但总不能让她在自个儿学校门口出什么事儿。
不是他捧高踩低，而是他大姐实在是太过分了。
二姐这刚结婚没多久的时候，他俩经常去二姐婆家吃饭，不过奶说要隔一段时间意思意思的带点东西上门，不能让二姐在婆家难做。
可就是因为这一点，他大姐鼻子灵的跟什么似的，每次他们空手过去她就没影儿，可每次他们买了点糕点饼干啥的，她总能闻着味儿跟在他们后面去了王家。
这上门就是客，手里又拎着东西，王大娘也不至于把他们赶过去，而大姐在王家大吃大喝的那副嘴脸他们自己瞧了都觉得丢人。
别说什么没钱日子难过，日子过不下去不需要脸面什么的，这日子到底是谁作的？
她好好的一个纺织厂女工，男人也是厂里的，两口子不至于把日子过成这样。要真是做大堂姐的日子艰难，别说去二姐家蹭饭了，就是他这当弟弟的手里有点儿也不至于眼看着大姐日子过不下去。
可她赵大妹能耐的很！
能蹭饭就蹭饭，自个挣的工资被她男人一哄全往男人他妈那头贴去了，两口子倒是过得苦巴巴的。就连结婚的那些家当也都折价给旁人换了去，换的那点钱也全给她婆婆送过了。
说是婆婆有生子秘方，两人结婚这么长时间没怀上娃是因为没有秘方的缘故。因为她婆婆说了，她身为家里的大姐，她娘前头三个生的都是女娃，只有吃了秘方才能头胎得男！
见个鬼的头胎得男啊！
你赵大妹不是能耐的很吗？坑弟弟妹妹坑的顺溜的很，娘家也不管不顾的，家里人说话都当放屁，结果却把她婆婆的混账话当成圣旨。
家里也不是没人劝过，就是奶她平常凶得很，说打就打，可也瞧不下去老赵家的子孙被人当个蠢货糊弄。这劝也劝了，说也说了，骂也骂了，可她就是一根筋走到底，这谁能管？
有些人，她要是自个儿不想醒来，你就是把她脑袋剁下来，她也乐意当个糊涂鬼。
“对了，得跟小妹说一下，看买点营养品给二姐送过去。”
二姐对他们够可以了，给吃给喝的，王家大娘也没说啥闲话。就是那二姐夫，一开始跟他们关系不咋样，可这两口子结婚后甜甜蜜蜜的，现在肚子里又揣上了娃，估摸着以后的日子不用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