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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囚 爱第三章 相 遇

第三节相遇 在靖逸监狱探视完父亲出来,黄玉斌百无聊赖,心情沮丧。 回靖逸城区的车,还得一个钟头以后才有。他只能在小街上闲逛,以消耗这难熬的时光。 小街上,几乎没有什么可看的东西。有几家门面,冷冷清清地开着。有一两家饭店,因为不是饭点时候,也是门可罗雀。只有一家卖零食的小吃店,还偶尔有三两个人坐着吃东西。 日头最毒辣的时候早就过去了,可地面上,还有热哄哄的气息,蒸腾而上。乡街子虽然不大,随便走上一小圈,便热汗直淌。 黄玉斌干脆走到一棵柳树脚,背靠硕大的树身,在树荫下席地而坐。 父亲黄强民,走到今天这一步,纯粹是自作自受。邻居戚小刚养什么海狸鼠,关老头子什么事,他偏要从中作梗,屡次挑衅,最后,竟然把人家养在池塘里的海狸鼠,放水给冲走了一大半。别说戚小刚,换成是自己,遇到这种事,肯定也不会善罢甘休。老头子被打,其实也是情理中的事。当然,戚小刚下手过重了,差点儿要了老头子的命。 家里出这件事的时候,正是黄玉斌人生中的一个紧要关头。 读书的时候,黄玉斌成绩平平。可他偏偏在体育方面,有着特殊的禀赋,跑得快。在青云县二中读初中的时候,便被选拔进了青云市体育学校,作为田径运动员来进行培养。 高中的时候,黄玉斌参加过各类比赛,在全省类的比赛中,甚至获得过名次,但是,相对于他的一些队友来说,他在体育方面的禀赋和成绩,也都不算出类拔萃的。作为专业选手,他缺少那种令人眼红的业绩作为基础。作为一般考生,他又很难顺利考上一所与他的兴趣、爱好都比较吻合的大学。 高不成、低不就的,在教练的推荐、引介下,通过一次考试,黄玉斌好不容易有了一次机会,作为一个特岗教师,到离青云县不算很远、隶属于靖逸市的一个山区中心完小教书。 他去学校报到以后,在新的工作岗位上才履职没几天,父亲黄强民就出事了。 母亲在电话里,把事情发生的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了黄玉斌。 母亲坚决不允许他回家探望,并且叮嘱他:“人只是被打伤,医生说了,不会有生命危险。你在外面,只管安安心心,好好工作,不要回来,千万不要回来!这又不是什么有脸有面的事,这也不是人家来欺负我们,不问青红皂白打上我们的家门,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逗灾惹祸惹出来的,遭打也是活该。戚家已经主动把医药费都交了,在医院,有我去服侍他,你来了也不起作用,有这样一个爹,来了,你也只会灰头土脸的,头都抬不起来。记住,千万、千万不要回来!” 平时饱受父亲欺凌、侮辱的母亲,在电话里,用乞求的口气,反复叮嘱黄玉斌,要他千万不要回青云,回竹林乡。 后来,父亲治愈出院。 戚小刚入狱。父亲也相继入狱。 对于邻居戚小刚,黄玉斌是认识的,只不过,他们年龄悬殊大约十来岁,彼此没有过半点交往,同住一个村子,算是熟人。遇到时,随便打打招呼。印象中,戚小刚黑黑的,壮实,个头中等,不算高,也不算矮。性格沉闷,话语不多。 黄玉斌读书的时候,戚小刚的父母相继过世。就戚小刚一人生活。后来,听说他成了家,娶了个媳妇。黄玉斌对戚小刚,别的,就一概不知了。 黄玉斌所在的学校,地处偏远,交通也不便利。条件很差。但这些,他都不在意,自己出身于农村,又是个男孩子,他不怕吃苦头。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这是极不容易的一件事,黄玉斌已经很知足了。只要在这里工作满三年,他就可以转正,成为一名正式教师,到时候,可以选调,也许,有机会,还能考回老家青云县。 对人生充满美好憧憬,正值青春勃发的黄玉斌,命运对他,不但没有什么特别的眷顾,好像还故意使坏。黄玉斌遇到的倒霉事,不止是父亲干了坏事,被人打伤,随后入狱这一件。 在黄玉斌工作的学校,有个教导主任,是个大麻脸,就是本地人。叫陈卫松。 陈家,在本地是大姓,陈卫松,算是当地陈家有头有脸的一位人物。 陈卫松在本地的学校工作多年,根基深厚。不说别的,单凭学校的校工,就无一不是陈卫松的家人、亲戚,或者本家族的叔叔、兄弟、侄子辈人物,或者类似的沾亲带戚关系户。 在这个学校,就连校长,也要忌惮地头蛇陈卫松几分。 就是这样一个土霸王,竟然被黄玉斌给招惹上了。黄玉斌这运气,真是够倒霉的。 事实上,不是黄玉斌去招惹陈卫松的。黄玉斌再年轻,再不懂事,也不会初到一个单位,就无端招惹自己的一位上司。正所谓“匹夫无罪,怀壁其罪”。黄玉斌犯的错,归究起来,就是他的长相,真正属于犯了长相罪的那种人。 黄玉斌实在是太帅了! 黄玉斌的爹不是帅哥,他妈也绝对不是美人。可黄玉斌这小子就是会长,特别会继承父母的优点——就黄强民那副德性来说,只能说黄玉斌继承的是他外表的优点,黄强民别的先不说,干老头那个鼻子,单单是鼻子,倒真是颇有些古希腊雕塑的那种风味——黄玉斌把他爹、他妈身上所有值得一看的好东西,全都继承过来了,最关键的是,在继承过程中,还有美好的创新和递变。 论身高,黄玉斌一米八左右的个头,不算特别高,可也绝对不算矮。对于一个男孩子来说,太高,太矮,都不理想。 太高了,总有些失衡的感觉,老让人怀疑,这大而不当的个头,血脉是否周转得过来,这小子的智商是否会有问题?“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山大无柴,树大无桠”,“新松恨不高千尺,恶竹应须斩万竿”,“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类似的语言,看到那种个头太高,高得有些让人不适的人时,总会不由自主地涌上脑海。 太矮了,又有些让人踌躇。无论这身量不高的人,如何坦诚待人,都会引起满肚狐疑,这家伙,不长个头专长心,是不是特别有心计?“二桃杀三士”的晏子,控制过大半个欧洲的拿破仑,个头都不高。类似身量不高,却成就蜚然、青史垂名者,古今中外,不胜枚举,原本无可厚非。但也有恶意的猜度,以为矮个子容易附和他人。有清人赵翼的诗为证:“矮子看戏何曾见,都是随人说长短。” 黄玉斌的身高,恰到好处。芸芸众生中,既能很快显露出他那临风玉树的翩翩风度,不至于淹没其间,籍籍无名。又不至于高得让人难受,极端惹人不快中,容易产生掐死而后快的冲动。既无枪打出头鸟的担忧,又没出头椽子先遭难的顾虑。 但黄玉斌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这不,差不多是他初到学校报到的那天,就引起了教导主任陈卫松的注意。 陈卫松对黄玉斌非常客气,甚至把黄玉斌请到他自己家里吃饭,这让学校的好多老师,都大跌眼镜,简直是瞠目结舌了。陈主任是谁,一般来说,只有他吃别人的,谁会有福份,吃得着他的?黄玉斌这小子初来乍到,就被陈主任待为上宾,实在是太蹊跷了。 也有明眼人在那里不以为然,一边冷眼旁观,一边大摇其头。陈主任打的是什么算盘,学校老师中,还是有极少部分的人,一下子就看出了端倪。 完完全全懵懂无知的,只是初涉人世的黄玉斌,哪里会想得到,陈主任对他,已经打起了如意算盘。 在陈主任家吃饭,一个眼睛细长,脸上布满雀斑,左腮有块烫伤的疤痕,因而嘴角有些歪斜的女孩子,在屋子里穿花蝴蝶一般,忙个不停。不时,热烈火辣地看上黄玉斌几眼。手勤脚快地为黄玉斌削水果,泡茶水。客气得很,弄得黄玉斌有些手足无措,他很少享受过这种待遇。 陈主任介绍说,那是他女儿陈明媚。十多岁开始,就在学校的教职工食堂做厨,已经是学校的“老员工”了。 黄玉斌暗想,这个女孩子,人倒是挺勤快的,也很开朗热情,只可惜这面相,实在是与“明媚”二字,相去甚远。当初她父母替她取这么个名字,倒像是专为讽刺她似的。对这个女孩子,不由得暗生同情。就像看戏,台上一个小丑,竭力在那儿表演,企图博得观众的喜爱,逗引观众发笑,可观众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反而涌起阵阵厌恶之感。 陈明媚穿得也很艳乍,一件桃红的衣裳,上面绣了些绿叶黄花。配上一条土黄色的裤子。看样子,这是一套配套的服装。也不知她在哪里买到这么难看的衣服,如此鲜艳、低俗、夸张、土气。设计这种服装的人,脑子里该装有多少可怕而龌龊的想法,才会蹂躏出这种损伤美丽、搅乱和谐、倒人胃口的效果。 有陈明媚那种不如人意的长相,与人交往时,就不该主动进取,攻营拔寨。应该按兵不动,偃旗息鼓。其实,她穿得朴素一点,得体一点,不施粉黛,素面朝天,避免张扬,专心内敛,那样,可能还会更招人怜惜疼爱一点。毕竟,谁是天生尤物?谁是生下来就招人喜欢的?生就的木头造就的船,长相如何,谁可指责?更何况,人们的普遍心理,对弱者,对样样都不如自己的人,更容易产生照顾、保护之情,很少会产生敌意。 可陈明媚不一样,太不一样了,她不喜欢沉静、低调,她有的,是不可遏止的激情和高昂,是恨不能全世界、全人类都聚焦于她,看她独自表演的那种执着和任性。真不知她从哪里拿出来的自信和勇气,在黄玉斌面前,频抛媚眼,乱递秋波,热烈火辣,无遮无挡。 我的天,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黄玉斌在内心惨叫一声,把见到荒唐可笑的事时想要爆发出来的笑声,以及见到龌龊不堪之事时难以克制的愤怒,都竭力忍住,让它憋坏在自己那健美而韧劲十足的腹腔内,他只是尽量装出一副木讷无知的样子,想躲避过这前所未遇的可怕一劫。 即便全世界的镜子都破完碎尽了,连小水塘里的池水都干枯蒸发了,也可以找个牛脚迹窝窝,撒泡尿进去,再照照自己那副长相尊颜,怎么竟敢在如此不平衡的状态下,就随便走起钢丝绳来了。 更为奇葩的是,陈卫松主任和他的老婆——那个据说是在学校负责管理保洁人员的肥硕妇人——对自己的女儿陈明媚的这番作派,不但不作提醒、管束,反而赞赏有加,进行着推波助澜的怂恿和鼓动。这对夫妇,看着女儿时,倒像是一个京剧名家,看着自己亲手调教的爱徒,唱出了自己叱咤舞台数十载,纵横人间几十年的拿手好戏,唱得那么以假乱真,唱得那么美妙悠扬,唱得那么酣畅淋漓,唱得那么出神入化。夫妇俩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满是欣慰和喜悦之情,惊叹和赞美之意, 陈卫松主任全家人,现在等待的,就只有黄玉斌一个态度,对陈明媚一见钟情、无限倾倒的态度。 黄玉斌的内心,在暗自痛苦地呻吟,对陈明媚的频频示好,他只能竭尽全力,调动自身的表演细胞,佯作木讷,力装憨包,不闻不问,装聋作哑。 吃饭的时候,陈明媚就坐在黄玉斌的身边,不断给他搛肉夹菜,挨挨擦擦,粘腻暧昧。阿谀逢迎得让黄玉斌直起鸡皮子疙瘩。陈明媚那几乎按捺不住的投怀送抱之举,让黄玉斌无数次差点儿从饭桌旁,弹跳起来,逃离这个丑陋不堪的“盘丝洞”。 好不容易把那顿饭吃完,吃得黄玉斌胆颤心惊,汗流浃背。对“鸿门宴”一词,他终于有了一种全新的认识,深刻的体会。 吃完饭,陈卫松主任还对坚决要告辞的黄玉斌竭力挽留。实在留不住了,又热情百倍地提议:“小黄老师,你实在要走,那就让我们明媚送送你。” 黄玉斌连忙推辞。陈主任却大手一挥,不容分说的样子。只对女儿陈明媚抬抬下巴,示意女儿代他送客。 陈明媚对黄玉斌,根本没有采用一般的送客法,简直近乎绑架。 其时已近黄昏,村子里几乎没有行人。陈明媚走在黄玉斌身边,挨得十分紧凑,不时还要伸出胳膊,在提醒黄玉斌小心脚下的时候,有力地从背后,与其说是扶,不如说是揽,狠狠地在黄玉斌韧劲十足的细腰上,暗暗用上一点劲。陈明媚擦脸的劣质化妆品味道,混合着她身上的汗味,炒菜时飘到衣服上的油腥味,一股脑直往黄玉斌鼻孔里钻。让他肠胃间一阵阵抽搐痉挛,几欲呕吐。 黄玉斌冷汗涔涔,惊骇莫名。这陈明媚,哪里像个女孩子,简直就是个女流氓。如此揩油、勾搭的本领,一天两天,一年两年,哪里练就得出这般功底? 好在陈主任家,离学校不算远,只不过一里多路的光景。黄玉斌很快就被陈明媚送到了学校。终于脱困。 躺靠在柳树上,一想到陈明媚送自己返校的情形。黄玉斌还在浑身不舒服。他狠劲地摇了摇头,坚决把这些不快的回忆,彻底赶出脑海。 正想站起身来活动活动筋骨。突然,在监狱探视大厅等待探视时,让黄玉斌眼前骤亮的那个妇女,背着孩子,出现在黄玉斌眼前。看来,她也在等待回靖逸城区的车。 黄玉斌腾地站起身来。世界,瞬间变得前所未有的美好,鸟语花香,芬芳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