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当时的情景重新复述一遍。”
敞亮的房间内,曲也皱着眉头坐在前方,面前站着的正是周文。
“是。”
“十二天前,我奉命巡航北境海线,此时出现了一只巨大的海兽,经过我再三确认,其身如黑色甲胄的壳状物,就是虫族。”
周文顿了顿,轻轻的瞄了眼左右的侍卫,曲也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出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人,战争,要来了。”周文的脸上满是郑重,低声道:“我看的清清楚楚,那些虫族暂且只分为两类,一类可以自由在海面上奔跑,另一类则呈壳状。”
“它们似乎与近海岸的海兽达成了某种方面的一致,在海面上,那些能够自由行走的虫子平铺成一块地毯,搭载着那些甲壳虫前往海兽身旁。”
“有多少海兽被覆盖了?”
“无穷无尽,大人,近海的海面上,全都是虫子。”
“而且……”周文犹豫了下,咬牙道:“我在那些海兽的身上,看到了人。”
“人?!”曲也瞬间站了起来,周文微躬身。
大厅内只听见来回的脚步声,除此之外,便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了。
“是什么人?”
“不清楚,太远了,我看不清。”
“我知道,你先下去吧,这件事情不要对外提起。”
“是。”
而后周文便走向门外,屋内重又只留下了曲也一人,烦闷的坐在椅子上。
屋外的光透不进来,两侧的灯又显得不是那么彻亮,阴霾从角落趋附在每一处光线找不到的边缘,缓缓的向外蔓延。
……
任西看着满屋子乱跑的雪小小嘟囔道:“是不小了啊。”
此时的屋内与先前刚搬进来时完全是天壤之别,墙壁被重新粉刷了一遍,被任西绘上许多的动物,地板上铺上了一层毛皮,据说是某种海兽的皮革,踩上去十分软和。
房顶则是一些动物的折纸,那些看上去歪歪扭扭的是雪小小学着叠的,不大的外屋被分成了客厅、厨房、休息区三个地方。
他先是将打扫街道的装备放在了门口,然后将外套挂在一旁,撸起袖子走向了厨房。
雪小小的精力是用不完的,她永远都能够保持这么有活力,永远都有着足够的好奇心,哪怕是对自己的手指。
锅里只遛了下油,然后便将鱼放了进去,油与水交杂在了一起,劈里啪啦的飞溅着,任西抄起锅盖盖了下去,站在一旁沉思起来。
读书总归是要读的,这大半个月的扫大街生活虽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金钱上的横财,但是里里外外的消息却听了个够。
城里自然是有学校的,只不过学费贵的有些吓人,再加上最近推出的贡献点条例,任西也觉得有些头疼。
“不好,糊了!”
连忙揭开锅盖,手忙脚乱的将鱼翻了个面,然后小心的用铲尖将糊了的部位剔了出来。
屋外的光鲜亮而又温暖,任西轻嘘了声,得空擦了擦额头的汗,远处的孩子正扒着手指头在自娱自乐……
午餐是两菜一汤,一道鱼一道不知名的兽肉,汤则是深海中类似海带的植物。
看着她囫囵着大口咀嚼着食物,任西的胃口也变得好多了,脑海里正在想着到底如何将她送去读书。
“砰砰砰!”
“砰!”
“谁啊?”小家伙依旧在跟面前的碗较劲,任西皱了皱眉头,他在这里可没有什么熟人,正是吃午饭的时候,谁会没事过来串门?
门外站着的女人正是被唤做梅姐的那人,见任西开门后,浑浊的双眸满是泪水,蠕动着嘴唇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梅姐,这是怎么了?”
任西刚一开口,梅姐的泪顿时遏制不住的往外冒,猛地就是往地上一跪,额头“砰”的一声就砸在了地上。
“快起来,梅姐,你这是干什么?”任西连忙避开,然后一把将她搀扶了起来。
“小…小西。”她沙哑着嗓子,眼睛变得红肿,强忍悲伤开口:“你……你能不能帮帮我。”
任西愣了下,搀扶的手停在半空不过一秒不到,他就开口宽慰起来:“要是我能帮上忙,我肯定帮你,你倒是先说说啊。”
“我丈夫不行了。”她揪着脸,泪水混着污痕糊的满脸都是,一股脑的又跪了下来:“算姐求求你了,你帮帮我。”
任西连忙又是避开,然后强行托着她站了起来:“梅姐,你这是什么话,积蓄我还是有一些的……”
“要贡献点……医疗院那边必须要缴纳贡献点啊!”
“这……这……”任西也感觉有些两难了,贡献点这种东西,他也没有啊。
本想着委婉的拒绝掉她,但是扭头却看见雪小小抱着个碗站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
不知怎么的,心里头就软和了起来,想冷冰冰而又强硬的拒绝的话也被咽回了肚子里,只剩下无奈的长叹一声。
“梅姐,你先别哭,我先跟你去看看情况。”任西抱着雪小小,小声的安慰道:“说不准没什么大事呢。”
“是是是,您见识广,说不准知道。”梅姐连忙擦了擦泪,然后一骨碌爬起来,带头就往下冲,旋即又想起任西还跟在后面,焦急的站在楼梯拐角等着。
……
面前是一间小屋,或者说整片区域都是这种狭窄的风格。
一辆木板车正在来回的运输着,上面躺着奄奄一息或者说已经没了生息的人。
梅姐急的眼泪又出来了,连忙拉开门进了屋,任西抱着雪小小,犹豫了下也跟着进去了。
相较任西的家,这里无疑显得破旧许多,一进门便已经一眼看到了整间屋子,狭窄的就像是个鸟笼,哪里也出不去。
床上并排躺着两个人,盖着一床褪色的暗红色大被,老汉有些发喘,饶是任西站的远,也看见他抖的直打摆。
“你在外面乖乖的待着,不要乱跑。”任西将雪小小放在门口,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嘀咕道。
看着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任西这才重新进了屋。
“小……任小哥,你快过来看看!”梅姐带着泪,哑着嗓子招呼着任西。
任西点了点头,快步走了过去,络腮胡显得十分茂密,脸颊倒是干净,但却干净的让任西觉得眼熟。
视线顺着往里平移,是个女孩的背影,梅姐紧紧握着男人的手,恳求的看着任西。
“什么时候生病的?”
“没几天前。”梅姐哭诉着道:“就莫名其妙就开始发冷,然后额头发热,已经有好几个人没挺过……呜呜呜……”
“有点像是发烧了。”任西仔细观察了片刻,接着问道:“里边的是……你女儿吗?也这种情况吗?”
“不……啊,是。”梅姐擦了擦泪,然后站起来替里面的女子翻了个身,露出一张病态白的面颊来。
这张面孔,让任西呆愣在了原地。
一个人死了可以复活吗?如果之前有人这么问他,任西一定会笑着告诉他不可能,但是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却是一张熟悉的让他难以忘记的面孔。
而在当他回过头看向那个男人时,这才明白一开始的熟悉感到底是哪来的,这个男人就是先前壁垒种,在他隔壁的杂货铺老板。
命运就像是一把大手,你有时候停下脚步想要抗争,但是它却绕了个弯子,重新将你推回了既定的轨道上。
“他是你丈夫?”任西问道,没等她开口,又问道:“她是你女儿?”
梅姐郑重的点头,迎着任西的目光,只是落泪,死死的咬紧后牙槽,一句话也不吭。
“医疗院的人怎么说?”
“需要20贡献点才能去里面治疗,别的没说。”
“如果拿不出20贡献点的人,会怎么办?”
“像板车上被拉走的那群人一样……”
“我知道了,你帮我照看一下孩子吧,我去想办法。”任西盯着梅姐道。
说完,任西又走到门口,对着雪小小连说带比划:“在门口乖乖等我回来啊。”
直到她郑重的点了点小脑袋,任西这才摸了摸她的头,然后扭头走向梅姐。
“孩子就让她待在门口,医疗院的事情我来想办法,你在这里好好照顾你女人跟丈夫,安心等我回来。”
“是……是是。”
任西长叹了一声,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玩具,一个紫色的小独角兽。
任西天天揣着这个东西在兜里,似乎就是为了这一刻,将它能够物归原主。
……
远处的海面上突然升腾起巨大的水花,而在一旁嬉戏的角鲸猛地嘶吼起来,然后剧烈的碰撞声响了起来。
掀起的浪花卷动着停靠在不远处的船只,碰撞接二连三的传来,而更多的角鲸也加入了这场海面下的战争。
瞭望塔上拉响了警戒,城里井然有序奔出的常备军迅速的开始向着海面靠拢。
而原先港口停靠的准备巡航的人员,迅速的将舰船启动。
头顶的色彩瞬间变得昏沉起来,不知何时飘来的乌云已经盖在了这片海域上空,而远处的天际也只剩下了黑漆漆的一条长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