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
“会有机会去的。”
“海鲜大餐和阳光沙滩等着你。”
马一鸿暗自伤神,为什么就不能够说出:“我等你!”这三个字呢?
“谢谢你。”
“不要说这三个字,我不想听。”
马一鸿的心本是一匹完好丝滑的绸缎,晾着温柔等佳人,但这么些话真的像根根绣花针一样将绸缎刺了又刺,原本藏得好好的悲伤就这么随着针口一点点渗出来了。
冯亦容没有再说话,接着去收拾行李了,她苦笑道:“雅加达?海鲜大餐,阳光沙滩,我何德何能?我还要将这么些旅行的钱留着到上海交房租,留着在找到工作之前不至于饿死。”
人总是得自己成全自己。
她要去上海大概是因为这座城市骨子里的秩序感,人与人之间有讲规则的自觉感,所谓“契约精神”与“拎得清”,自强自立自己成全自己,不拖累不欠人情债,毕竟,钱以外的,什么也还不清。
她还是觉得,她本来就应该说“谢谢”,那些本不属于她的好意与温情,她无力偿还就不该接受。
冯亦容觉得这样想,或许能够更心安理得地绝尘而去。
但马一鸿却觉得“谢谢”就像是一个委婉的拒绝,但又充满无限的不确定性,但凡是有一点点的不确定性,他都觉得那是希望,他总想着要去试一试,或者说,等待早已成为了一个习惯。
人要有着期许也总是好的,不是吗?
冯亦容如期而至,到了上海。面对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彷徨迷离,尽管春天即将到来,但是面对一大片一大片树上枯黄的树叶还在风中纷纷落地,她依旧不免伤感。
冯亦容先是住进了朋友家,从机场直接打的过去,路上的冯亦容昏昏欲睡,但发现这一天的阳光格外地好,温暖铺满她身,她念念地想着:一切都终将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原来春天是真的到了。
朋友家门口的花已经开得无比绚烂,阳光下惊艳夺目,忽而一看就觉触目惊心,让人不自觉心也随着舒展起来。
朋友热情地走下楼来接冯亦容,帮着提起她的行李箱,习惯性地喊着她以前的名字,她们是高中同学,军训第一天她们便聊得欢天喜地,多年过去了,虽不常联系,但依旧还是可以睡同一张床上任意聊。
冯亦容的朋友并不多,知心的大概也就那几个,但相识时间都很长,据说人若越活越真实,就会如此。
朋友对冯亦容百般照顾,先是给她整理好行李,之后两人躺同一张床上沉沉地睡了一觉,醒来已是晚上,天边一片漆黑,冯亦容开始觉得不习惯,因为她知道此时此刻家里边的夕阳正落得很慢,雅加达的天空大概也是慢慢变换着很美的颜色,她很爱看日落,若是天黑得很快,一觉醒来便是四处漆黑,她会心存不安,心慌得害怕。她突然有一种感觉,从这一刻开始,她又要独自面对了,不管是天黑还是任何让她觉得害怕的事情。必要时,还要孤军奋战,是的,既然选择了,就别后悔。
她在漆黑中打开手机,上面有马一鸿的留言:“到上海了吗?”
消息是三个多小时之前发的,刚刚好是她飞机落地,正在提取托运行李的那个时候发的,他怎么会知道?
噢!之前好像给他拍过机票,但没想到马一鸿竟把时间算得如此精确。
怎么会不精确?马一鸿在这每一分每一秒都守着,守在手机前,等着这一秒她开机便可看到他的消息。
但冯亦容却是真的没看微信,下了飞机匆匆地给家里打了个电话便急着叫车,随后……
“是的,安全抵达,勿念。”
这消息着实让马一鸿又喜又忧,何为忧?勿念。这算是更为委婉的拒绝吗?
怎么才能够勿念?
马一鸿恨不得立马飞过去,他现在正在马尔代夫的海前,坐在那天与她共听海声的那块岩石上,思念成茧,束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但马一鸿却还是要故作镇定,维护他该死的面子:“什么勿念,切念的?谁念了?你可真自恋。”
这样的自欺欺人实在是令人心疼。
冯亦容明知如此,但却不会揭穿,与他自导自演着一场永远无法实现的戏。
冯亦容发了一个偷笑的表情过去。
之后继续说:“上海这边天黑得好快。”
“东方明珠嘛,东边难免的,要是在新疆,估计现在还是太阳高高挂。”
“你那边太阳落山了吗?”
“还没,但也快了吧。”
马一鸿随即给冯亦容拍了一张大海的照片,纯净的海水映射着太阳金光,星星点点。
我想与你在海边看日落,等到天黑……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不能说不能说……
马一鸿依旧不能说出心中所想。
千言万语,只能汇成一句话——
“你吃饭了吗?”
“还没呢,我朋友去做饭了,她要给我做好吃的,嘿嘿……”
“那挺好,好好吃饭,按时吃饭。”
“嗯。”
马一鸿最害怕看到的一个字,他真想直接冲冯亦容发泄心中不满:“你就这么不耐烦跟我聊天吗?你就不能多说几句吗?我等了你这么久……你一个“嗯”字,让我还怎么回啊……”
“你一个‘嗯’字,让我还怎么回啊……”
马一鸿低头伤心失措……
“我等了你这么久……你就不能跟我多说几句吗?”
马尔代夫的天渐渐暗了下来,日落没有期望中的美,但却凄凉,像天边无边的忧伤,渐渐染尽海水,将马一鸿的影子融入海中,与落日一同殉情。
等不到‘海上生明月’,更等不到‘天涯共此时’了,马一鸿从海边离开,拖着沉重的影子,那从海上殉情又悲伤地从黑暗中重生的影子,但心中依旧留着光,为她留着一束光,他在等,他在等,他依旧在等,他坚信,终将有一天,会有答案,爱情也好,梦也罢。终生不悔。